第三百七十三章

　　数日后，三份厚厚的奏折摆在御书房的御案上。这是大理寺提交的三份存疑未结案件的调查报告。这三个案件分别是：去年凤四小姐凤菲于新阳镇被掳走之案；去年武陵候独孤府深夜纵火案；以及去年驸马贺之荣受重伤被弃于木箱内之案。
　　司马浩云仔细翻阅之后，眉头紧锁，他没有想到针对若虚谷的矛头这么快就来了。而大理寺直到现在才把调查报告呈上来，其目的显而易见。
　　凤翎匆匆赶来：“王上，臣来了。”
　　司马浩云指了指御案上的那几份调查报告：“看看吧。”
　　凤翎默默看完，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这几份报告竟如此详尽，有如亲历，令人疑惑，似乎那所有的事情就是这个主笔之人所为一般。”
　　司马浩云冷冷一笑：“很有可能。而且，这几份报告明里是在指向若虚谷，但是，却又件件与凤卿相关，可谓有暗里藏刀之妙。”
　　凤翎说道：“关于菲儿被掳之案，那些匪徒都已被击毙，被捉到的活口也自尽了。根据阅风楼查到的线索，很有可能是大梁的罗生门所为。而这份报告里直指江湖帮派‘若虚谷’，分析起来也颇头头是道，最直接的理由就是那两名曾在菲儿面前自称是若虚谷的人。只不过，却没有说出若虚谷掳走菲儿的目的是什么。这份报告还暗里指责阅风楼中途便放弃了调查，可能另有隐情。”
　　他停了一下，又说道：“这第二份，关于独孤府纵火之案，臣就是亲身经历之人。如今也知道了那个夜闯候府的黑衣少年是谁了，他就是小瑾，他夜入候府是为了寻找娘娘，而且在起火之前救了春儿。若有人知道小瑾曾出现在现场，若虚谷更是不能摆脱嫌疑了。而这份报告故意以那份寻宝图为引子，把此事引到江湖帮派‘若虚谷’身上。”
　　司马浩云皱着眉头，默然不语，他想起阎瑾那天转述的那个温先生所说的话，显然这三份报告都在指向阎素素啊！他们故意制造出江湖帮派若虚谷处处与三家王亲国戚为敌，就是要引出“若虚谷听命于当朝王后，是为了维护当朝王后的利益而为之，日后可能会趁机操纵朝政”这个目的。而这个目的，对于宫廷中、朝堂上的人来说是多么合情合理啊！他们又怎么可能想到，阎素素从来就不稀罕“王后娘娘”的宝座，而为了不让她的母亲伤心，甚至要阻止她的分别多年的父亲与母亲相认，更不要说她会想到利用其父的若虚谷的力量来达到自己稳坐王后宝座的目的了！可惜，只有司马浩云了解这一切！
　　凤翎又说道：“而这第三份报告，对于贺之荣被伤之事的分析更是莫名其妙，认为贺之荣是因为帮助其妹争取被王上册封为王后而被袭击，若非臣对之荣十分了解，大概也会觉得这个报告分析得很有道理。唉，这几件都关联到若虚谷，王上，明日朝上，他们必然会要求彻查若虚谷的。王上，若让他们彻查，必然很快就能查到小瑾身上，因为他们必然已准备好了下一份报告了，然后，就会牵连到王后娘娘了。”
　　司马浩云说道：“看来，他们是要孤王在朝堂之上被朝臣们围攻，为了保护爱妻而焦头烂额无力他顾，然后，他们再在其他地方伺机发起进攻。”
　　“王上，小瑾已于昨日去秦王府探路了。”凤翎说道。昨日阎瑾突然到秦王府上求见秦王，令秦王府措手不及。
　　“嗯，如何？”
　　“回王上，小瑾没有见到秦王，仍是那姓温的师爷接待的。”凤翎说道，“此前，我们也料到了，秦王必然不可能与小瑾面谈的，以后无论出了什么纰漏，仍可以推到那姓温的身上。”秦王从来没有想过要与阎瑾见面，当然不可能与他面谈，但又不能把他拒之门外，否则前面温先生的铺垫就完全作废了。于是，只能仍是由温先生接待他。
　　“嗯，不过，小瑾确是进了秦王府了？”
　　“是的，王上，所以，我们的第一步是成了。”凤翎微笑道，“那姓温的又给小瑾灌了一通迷魂汤，然后就教他到王后娘娘跟前告状，说他前些日子失踪是被臣所害的。那姓温的还说，秦王会让朝臣在朝上配合小瑾，定要还小瑾一个公道。”
　　“嗯，他们已经行动了。不过，即便如此，凤卿也不过是被朝臣责难几句而已，就算王后真的对凤卿有误会，目前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王上，依臣之见，他们可能认为：若他们以‘若虚谷’之事向王后娘娘发难，而臣因为小瑾之事被王后娘娘所误会，那么臣必然不可能会在此事上为娘娘出力，而且可能趁机落井下石，让王后娘娘无法从此三案之中脱身。那么，王上将会左右为难了。”
　　“嗯，很有可能。那么，小瑾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回王上，臣以为，不妨看看他们明日要如何说法，然后再看下一步行动。”
　　
　　果然，朝堂之上，群情激愤，纷纷要求下令全国彻查江湖帮派若虚谷。这正是凤子乔当初希望的情景。只是，现在他还这样希望吗？
　　工部尚书欧阳正说道：“回禀王上，这几份报告的分析和结论让臣十分疑惑。方才兵部刘大人所言，此若虚谷乃江湖中一个神秘的帮派，帮众极少露面，江湖之中传言甚多，但极少得到证实。既然如此，他们为何会牵涉到此三大案？若真是如此，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独孤府的所谓藏宝图可勉强算是一个能令江湖人起念的理由，但是，凤家四小姐和贺附马这两件案子就是莫名其妙了，他们并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在臣看来，反而是大麻烦。若不能弄清其中的关联和理由，贸然下令全国搜查一个江湖帮派，不仅劳民，也会伤民啊。请王上深思。”
　　司马浩云心中苦笑，这也是他们的一个目的啊。
　　礼部侍郎向归年出班奏道：“回禀王上，欧阳大人所言极是，微臣细细思量之下，发现此三案有一个共同点，其中有极大关联。恐怕这才是那真正的目的。”
　　欧阳正说道：“不知向大人发现什么了？”
　　“欧阳大人，下官发现，此三案先后发生在一个月之内，且所关联的三家均是国戚，而且都是太后的姻亲，也许这正是其中的极大关联之处。”向归年严肃地说道，“若能解开其中的关联，那么这三个案件就能迎刃而解了。”
　　朝臣们不禁心中一懔，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欧阳正说道：“向大人的意思是说，那江湖帮派竟是要与太后作对？这是何道理？太后于深宫之中，又怎么会与一个江湖帮派有恩怨？向大人认为这合理吗？况且，一个小小的江湖帮派竟敢与朝廷对抗吗？”
　　吏部曹占元出班奏道：“回禀王上，臣以为，向大人所言甚有理，若大理寺的调查结果是真的，那么这个江湖帮派所藏的祸心实在叵测，不得不防，必须要严查细查，以免造成更大的祸患！”
　　御史宣贵平出班奏道：“回禀王上，臣复议。无论此三案是否真的与若虚谷有关，然牵涉到朝中三位重臣，而且还都是太后的姻亲，都应细查直到真相大白才是。”
　　司马浩云心想：你们就是想引出那个关联是王后阎素素，对吧？这样，若虚谷要与那三家作对就很合理了，对吧？如果孤王不让你们查，那么明日新的证据也会呈上来，让孤王无可奈何，还显得欲盖弥张；如果孤王让你们查了，明日也一样会呈上新的证据以指证王后在其中的关键。所以，无论如何，其结果都是一样的。你们就是要迫使孤王陷入这个局面里，然后再进行逼宫，对吧？那个幕后主使是那个男人？还是秦王？
　　凤翎出班奏道：“回王上，大理寺的调查结果与臣的调查结果截然不同。既然其中仍有诸多疑点，请让阅风楼与大理寺一起，彻查此三案。”
　　司马浩云环视群臣，慢慢说道：“众位爱卿，还有其他建议吗？”
　　兵部尚书刘震出班说道：“回王上，由于此三案都涉及太后姻亲，事关重大，臣以为，无论是大理寺的调查，还是阅风楼的调查，最后都请由三司会审，以示公正和慎重。”
　　司马浩云凝视了他一会儿，慢慢地点了点头，严肃地说道：“好，孤王准奏了。崔爱卿和凤爱卿，你等重新调查此三案，务必公正严明，不得循私枉法。若有所违，孤王必定严惩！”
　　崔中元和凤翎应声道：“臣遵旨，不敢有违。”
　　司马浩云又说道：“刘爱卿和上官爱卿，仍是两位协力三司。”
　　刘震和上官英杰齐声应道：“臣遵旨。”
　　
　　万寿宫中，孙总管侍候太上王用晚膳。
　　“今日朝上如何？”
　　“回太上王，王上已同意重新彻查三案。”
　　“他居然同意了？”太上王有些诧异，“大理寺的调查报告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回太上王，臣以为，王上并没有认可大理寺的报告。王上只是下令彻查三案，并没有说要彻查那个江湖帮派若虚谷。”
　　“即便如此，大理寺也必然会按若虚谷这条线继续查下去的。”
　　“回太上王，王上也令凤翎凤大人协查三案了，并且同意三司会审，还让两位尚书协理，不会让大理寺独断。”
　　太上王皱着眉头，沉默不语。半晌，他慢慢说道：“召子乔今夜来见孤王。”
　　“是，太上王。”
　　
　　司马浩云直到申时才回到明乐宫。
　　阎素素才刚刚给小宝喂了奶，司马浩云抱着小儿子亲热了一会儿，才让奶娘把他抱走。司马浩云把爱妻紧紧抱在怀中，把脸埋在她的秀发里。阎素素环抱着夫君，柔声问道：“今日朝上很多事情呀？很累吧？”
　　“嗯。”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午膳有好好吃吗？”
　　“没有。”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开始亲吻她。他在她耳边低声道：“以后别喂小宝了，好吗？”
　　“你在说什么呀？”她轻轻抚着他的发髻。
　　“就是不要喂了……”他低声呢喃着。
　　“小瑾今日进宫了。”
　　“嗯？”他心想，这是为了配合那个温先生的“行动”吗？
　　“他说，他前些日子奉王上之命出京办事了。”
　　“嗯。”
　　“小瑾能为王上办什么事呢？”她疑惑地问。
　　他微微一笑：“嗯，小瑾很聪明能干的，你放心吧。好了，宝贝，我们用晚膳吧，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