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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城寨祖训

作品名称:长风孤影      作者:欲语无言      发布时间:2023-04-01 11:03:29      字数:4264

  清晨的海边有些凉意,咸咸的海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吹向岸边,也吹醒了沉睡的城寨。五点刚过,一轮红日已经从海平面冉冉升起,红灯笼般的暖光映照着返航的渔民们,脸上的笑容和汗水似乎预示着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楼顶上,赤着上身满是汗水的阳鼎兴做完最后一组俯卧撑,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面向朝阳享受着凉风带来的惬意。
  晨练的习惯大概在七岁时就有了。
  阳鼎兴从小身子弱,碰一下水都能感冒好几天,吃什么东西也不见长肉,可急坏了寨子里的老人。城寨里的人都实诚,在那个按票供给的年代里,硬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深夜出海,只为了能多弄点荤猩给孩子补补,毕竟除了这些也做不到什么了。
  阳炎雄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让寨子里的老人去冒这样的危险,要是真出了个什么事,祭祖的时候可该怎么交代。
  思来想去,阳炎雄自己也没什么好办法,来回踱步时瞥见屋子里已经长虫的木人桩,猛的一拍脑袋:我他娘的差点给忘了,练武可以强身健体啊!
  说干就干,阳炎雄按照当年父亲教自己的方法,再加以改良,每天逼着阳鼎兴练功。早起跑步、扎马,晚上回来以后除了学堂安排的功课外,还得按照要求学习招式和套路,再锻炼体能,不练完不准睡觉。
  没有哪一个小孩子是天生不爱玩的,阳鼎兴也不例外。起初对练功非常抵触的他经常耍小聪明,也挨了不少打,但知道干爹是为了自己好,阳鼎兴也没在意,依然找准机会偷懒。直到半吊子一般地坚持了两年后,陡然发现近一年好像真没有像往常一样三病两痛,小小的身体上也逐渐有了“块”,这才深知练武的功效,态度也一改从前变得认真起来。
  等到阳鼎兴已经初具雏形时,阳炎雄这才将一人高的沙袋和木人桩搬了出来。看着孩子被桩臂打的直咧嘴,阳炎雄爽朗地笑了起来,告诉他别怕痛,肿的多了、习惯了,胳膊不抖了,你的“桥手”就算入门了。往年的那句老话也被他反复提起:练得硬桥硬马,方能稳扎稳打。
  唠叨的话无非就是那些,但总能在阳鼎兴幼小的心里埋下种子。干爹总是背着手,看着挥汗如雨的阳鼎兴缓缓的说:男人都是汉子,不能来这世上白走一遭。不求文武双全,但至少得懂一样,否则就是浪费男人的指标。
  受阳炎雄的影响,阳鼎兴将晨练的习惯从年幼时期一直保持到现在。即使头一天睡的再晚,清晨的微光还没进窗户的时候就已经翻身而起。感觉身体里就像是有一个闹钟,催促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告诫自己锻炼不可少。只是阳炎雄年纪大了,好几年都没有爷俩一起跑步了。
  楼房虽共有六层,但四楼和五楼是没有人住的,多是以放杂物为主。阳鼎兴在几年前自己搬到了顶楼,一来二老年纪大了,骨质疏松类的毛病自然开始显现,也就不方便爬楼;二来自己锻炼也方便,晨跑回来之后直接上房,不用担心吵到谁。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阳鼎兴穿好衣服来到一楼厅堂,阿姨正把雪白的包子和热气腾腾的粥往桌上端,香气也飘满了整个厅堂。
  “早!刘姨!辛苦了!”
  “阿兴总这么客气!”刘姨撩着两鬓的白丝,解下围裙笑着道:“我去端咸菜,你先吃!夫人他们今天要出远门!”
  阳炎雄从二楼缓缓的走下来,出人意料的是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米色衬衣,衬衣下摆还扎进了裤腰里,就连多年不戴的手表也框在了手腕上,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极了来视察的公家人。
  “干爹!”阳鼎兴打了招呼,走上前去帮忙扣好领扣,笑着问:“刚听刘姨说您和干娘要出远门,怎么昨天不跟我说呢?”
  整理好衣服,阳炎雄动手搓了下光洁的衣服,开口问道:“怎么样?像那么回事吧!”
  “像!”阳鼎兴点着头,又绕到阳炎雄身后帮他整理扎的过紧导致褶皱的下摆。
  “多少年没穿这身了,一穿还真不习惯!”阳炎雄在圆桌上坐下,接过刘姨递来的碗轻轻喝了一口:“你元伯怕我在寨子里待糊涂了,说是带我和秀华出去见见世面。”
  此时元伯也缓缓地走下来,依然满脸堆笑地看着阳鼎兴道:“阿兴!跟元伯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你在这待了这么多年,元伯都怕你给闷坏了!”
  扶着元伯坐下,阳鼎兴添好粥递过去:“不了元伯,我下次再跟您去吧!寨子里还有些杂事得有人照应,我也长大了,不能老麻烦叔叔们!”
  “好孩子啊!”元伯赞赏地拍拍阳鼎兴:“叔叔们真是没白疼你!”
  阳鼎兴还想再说些什么,楼上银铃般的女声打破了早晨的宁静。一名妙龄女子撅着小嘴,精巧的瓜子脸有些微红,水汪汪的大眼睛瞪着身旁的母亲,说话时的不情愿牵动长长的马尾辫来回摆动:“娘!为什么阿兴哥不能去啊!你们不带上他,我出去得多无聊呀!”
  “干娘早!”阳鼎兴接过两人用花布编织的袋子,转过头道:“刘姨,麻烦您添两碗粥!”
  元伯站起身,疼爱地摸着妙龄女子的头,又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宠溺地道:“有珍,又跟你娘置气呢!”
  有珍是阳炎雄的亲闺女,比阳鼎兴小八岁,也是寨子里唯一一个在外上学的人,从小就是在叔伯们的宠溺下长大的。
  叔伯们都是多年混江湖的人,老一辈的顽疾思想在他们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谁家的婆娘有了身孕,都上赶着去庙里许愿,只求能得一子。
  可能是虔诚起到了作用,叔伯们无一例外都生了儿子,有的人还连生三胎儿子,可没少去庙里还愿敬香。
  阳鼎兴的印象里,初来寨子时干爹还没有成家,铁塔般的汉子经常带着村民下海,干劲好像用不完似的,从来都不觉得累。后来在七岁时,干爹带来一个面容姣好的女人站到他面前:来,叫干娘。
  懵懵懂懂的阳鼎兴喊了一声,干娘便将一个大红包封给了他。自那天起,干娘王秀华十年如一日的打理家务,一大一小两个爷们再也没为家里的事操过半点心。
  成家的第二年,王秀华有了身孕,阳炎雄高兴的足足几天睡不着觉,走哪到告诉别人自己有第二个儿子了,阿兴有人作伴之类的。与此同时,阳炎雄也学着兄弟们的样子上庙里烧香许愿,祈求上天能赐一子。
  然而这次老天开了玩笑。
  当接生婆抱着手走出来时,等候在外的众人霎时有些不知所措:恭喜雄哥得一千金!
  阳炎雄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楞在原地许久才开口道:“稳...稳婆!您老确定是女儿吗?真...真没有家伙事儿吗?”
  接生婆对这反应并不意外,忙拉着阳炎雄道:“雄哥!闺女好啊!那是爹的小棉袄!长的俊着呢!雄哥随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叔伯们也连忙安慰阳炎雄道:“是的雄哥!闺女好!以后你就享清福吧!儿子你不是有阿兴呢嘛,这有儿有女才叫一个好字!”
  “对啊雄哥!你就偷着乐吧!”
  时隔一年,阳有珍开始咿呀学语时,家里的门槛简直要被叔伯们踏破了。每天但凡有点空,就会有数不清的长辈围着阳有珍,抱得抱逗得逗,喜爱之情挡都挡不住。阳炎雄看着能把人心融化的女儿也甚是欢喜,完全忘了当年自己拼命的想生个儿子,自然每天也是抱着不愿撒手。
  阳有珍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公主般的脾气自然是改不了的。但凡事总有个例外,在小姑娘的眼里,哥哥阳鼎兴简直就是偶像,比其他叔伯的孩子强的不止一点半点。尤其是小时候接自己下学时,看一眼都有说不尽的踏实和愉快。
  
  撅起的嘴仍然没有放下,阳有珍气呼呼的坐在桌上,嗔怪地摇着元伯的胳膊:“元伯伯!您带着阿兴哥一起去嘛!我在外面都没有玩伴,出去了会闷死的!元伯伯...”
  “干什么呢?放下!没看元伯在吃饭吗?”阳鼎兴毫不客气地低喝一声,看着眼泪汪汪的阳有珍道:“你别来这套,我告诉你哭也没用!哥得留下来干活,不干活哪有钱供你读书!”
  “哼!”阳有珍撇着嘴转过头,没好气的道:“你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去!寨子里那么多人,谁不能干活啊!”
  “去去!别闹!”阳鼎兴抓了个包子塞到妹妹碗里:“元伯带你出去是疼你,别得寸进尺!你呢,去外面好好看看,要是真的好玩,下次哥就跟你一起!”
  “真的?!”感觉像是突然变了天气,阳有珍开心地笑了起来:“那说好了啊!我把好玩的地方都记下来,下次你带我去!拉钩!”
  无奈地放下筷子,阳鼎兴伸出小指和妹妹拉钩,听着妹妹悦耳的笑声:“赖皮是老头儿哦!”
  阳鼎兴重新抓起筷子,看了眼面前的长辈们:“干爹,元伯,吃完了我送你们出去!”
  阳炎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瓷碗,抹了把嘴巴道:“阿兴,昨天晚上来的两个假洋小子,知道是谁带进来的吗?”
  “听说是辉叔!”
  “嗯!”阳炎雄点点头:“就是陈辉!这几天我不在寨子里,你帮我盯着点他,看他都跟谁接触过。最近两年,这老小子捞了不少钱,还总是嚷嚷着寨子要换龙头!”
  “知道了干爹!我来安排!”
  元伯接过话茬:“这个陈辉,以前打土匪的时候就会偷奸耍滑,没出过力没卖过命,靠着小聪明混的风生水起。真是从娘胎里就会打算盘,现在居然还想做龙头。”
  “按理说龙头两年前就该换了,但老周那身子你也知道,他做不了这操心的事情。”阳炎雄沉沉的道:“其他的兄弟们也都不愿意做,商量来商量去,还是到了我这。这才去的宗祠,当着祖宗的面让我再干几年!”
  元伯毕竟年长一些,拍拍阳炎雄的肩膀:“你继续干挺好的!寨子里的人都服你,而且你阿雄这几年带他们过上了不错的日子,吃得饱还不担心风吹雨淋。至于陈辉,只能过他自己的小日子,当大任还缺点火候。”
  “不管他怎么过的日子,都不能动寨子的根基!”阳炎雄双手摊开撑在桌子上:“当初老主事在世的时候说过,咱们这地形,八山一水一分田,即使丰收也得饿死人!想活下去,必须得另谋出路,出路可以不地道不过必须有条线,生在这个地方没得选,但绝不能害人性命。”
  阳炎雄说到这里看着阳鼎兴问:“阿兴!你知道,吃喝嫖赌,为什么要把赌放在最后吗?”
  阳鼎兴摇摇头:“我没想过,干爹!”
  “如果第一个是赌,吃喝嫖就不存在了!”阳炎雄竖起一根手指:“一旦进了赌圈,人就会对所有的东西失去兴趣,再可口的山珍海味,再漂亮的美人儿,在他眼里都会一文不值,满脑子只有赌桌上的那种快感!”
  阳炎雄想起昨晚的事情,又接着道:“时代不同了,这四个字现在变成了五个,吃喝嫖赌抽!抽,就是大烟,白面之类的东西。道理是一样的,一旦沾了抽,前面四个也会立马不值钱。它比赌还厉害的地方在于,赌是心瘾,而抽是心瘾和身体上的瘾,互相影响只会让瘾越来越大,最终只会毁了他自己。”
  阳炎雄看着屋外的天空,沧桑的脸上跳动了两下:“当年寨子人口增多,大家手上都没钱,我和你这帮叔伯们合计了很久,这才决定开了牌场。但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伸出三个手指,阳炎雄缓缓的道:“第一,穷苦人不能上桌,发现上桌的马上赶走;第二,无论是谁,不能天天来,连续来超过三天的不得进入寨子;第三,寨子不赊账,输光了想赶本的,必须拿身上有的值钱物件来换,场子里任何人不得私自放贷!”
  元伯呵呵地笑了起来:“咱们虽然做的不是好事,但只能尽最大能力将害人这事减到最轻。”
  阳炎雄时刻都在教导阳鼎兴,这时候已经伸手指着他道:“孩子你记住!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什么钱能赚,什么钱不能赚,心里得有点数。再穷,害人性命的事不能做,国难财不能发。寨子的规矩一直都是这样,那些没命花的钱,再多都不要去碰!”
  “我会牢牢记住的。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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