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纠纷（2）

　　柱子娘被四个闺女质问到哑口无言，满眼的泪水从失明的眼睛里流出。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也都养着孩子，哪个不在身边就想哪个，哪个过得不好也操心，虽然为你们挡不了风遮不了雨，但一颗当娘的心就是不能停止担忧挂牵，唉，当娘的就是犯贱？”四个闺女听到娘发自肺腑地对儿女的心声，觉得刚才顶撞娘有些过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地坐在一边陪着娘，说着一些安慰娘的话。算计着柱子快到家了，就生火做饭，专做柱子平时最爱吃的，葱花炒鸡蛋，油炸咸鱼。
　　柱子娘坐在炕上，一边摸索着织网子，一边斩钉截铁地说：“弄不好，柱子就会被人家给赶出来……”四妮不解地问：“俺们说认错了人，又没相认，咋就会被赶出来？”“你以为人家傻啊？”柱子娘条理清晰地说：“要是有人来你们家认亲，你们不怀疑？不刨根问底？不弄个水落石？要是谎话编的圆满还好，要是有一丁点儿疏漏，你们会信？真的假不了，假的藏不住……”
　　四个闺女为了哄娘开心，就故意卖弄说：“娘啊，你真是料事如神，那个女人真就把柱子赶出家门……你能掐会算都赛过了诸葛亮……哈哈……”娘五个开怀大笑，心满意足地耐心等待柱子回家。
　　就在饭菜摆到饭桌上的时候，柱子满头大汗走了进来，一头扑到娘的跟前跪下哭诉：“娘啊娘，你不孝的儿子回来了，以后再也不走了，俺要好好伺候你……”柱子娘已经老泪纵横，颤抖着双手抚摸着柱子的头，嚎啕大哭：“儿啊，让俺白天黑夜挂在心尖上的儿，娘可算是把你给盼回来了……呜呜……”
　　母子一阵情感交流互诉思念之后，就开始吃饭。柱子用筷子给娘夹着菜，一口一口喂着。柱子娘边吃边流泪，说出催他回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赶快去找回桃子复合。柱子为难地说：“娘，桃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女人，这些年来你还不了解她？她为人处事是有原则的，俺这样背叛了她，她是不会原谅俺的。”“你不去试试咋会知道？”柱子娘胸有成竹地说，“对待桃子还是要动动心眼，她这样善良的女人，最见不得别人艰难困苦，咱娘俩还是要上演苦肉计。”
　　柱子看看姐姐们，用眼睛征求姐姐们的意见。四个姐姐看看出馊主意的娘，再看看不争气的弟弟，都一脸无奈。四妮说：“娘，你有啥好主意？现在的桃子已经是村里的一把手，谁敢惹她？再说，背后还有个当乡长的王二喜为她撑腰，身边还有李明哲为她保驾护航，现在的她穿了一身铠甲，被保护的像铜墙铁壁，谁能靠近？要是再用之前的老法子，讹诈、欺负之类，想都不用想。”柱子娘“嘿嘿”地笑着说：“你们是不知道桃子的软肋，俺知道，只要让柱子在她家大门口跪上几天，这桃子就心软了……”“娘，俺不。”柱子一口拒绝说，“俺再也不愿意在村里人面前丢人现眼了，俺只想分到几亩地，用俺的双手挣得一口饭吃，不让娘挨饿……俺不会去纠缠桃子……”
　　“柱子，你出去这几年可真是变傻了？”柱子娘咄咄逼人地说，“桃子就是你的媳妇，你走了她在等你，你来了不正是随了她的心愿了，合家团圆吗？今晚就去把她娘三个接回来，自从她娘三个从家里搬出去，俺是真尝到了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滋味，想找个说话的人也找不到……”“娘，俺想冷静几天，刚刚从那边过来，再去面对桃子，俺还真有些不习惯。”柱子娘听后又“呜呜”哭起来说：“你一天不把桃子接回来，俺一天不安心。柱子，你听娘的话，今夜就到桃子家，要不俺也不会让你姐姐去把你叫回家，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柱子被迫无奈说：“俺今晚先去她家坐坐，看看孩子，再听听听桃子是啥意思。”“中，中。”柱子娘破涕为笑说，“行啊，先去探探口风，要是顺顺利利把她们接回来最好，要是她不肯回来，咱们再想法子。”
　　柱子晚饭后来到桃子家，一进院门就听到屋子里欢声笑语，是李文哲在讲笑话，逗得全家人大笑不止。柱子停住脚步，站在窗户下，听着李文哲继续讲：“有个人刚编了个粪篓，觉得用来盛粪有些可惜，就想先用用新，等用旧了再背着拾粪。他就在过年的时候，背上了两个白面馍馍去走亲戚，到了亲戚家。亲戚见到他用粪篓背着馍馍，心中大为不满，就顺手拿起刚买来的尿壶泡茶，他见后更是满脸不高兴说‘咋用尿壶泡茶喝？’亲戚说‘你咋用粪篓盛馍馍？’那人理直气壮的说‘反正都是用枝条编的，只不过是形状不一样，原料是一样。’亲戚也说‘茶壶尿壶原料也一样，只不过是名称不一样’”“哈哈……”又是一阵阵开怀大笑，柱子听到几个人的声音中就数桃子笑得最欢。柱子欲步不前，满心满眼都是醋意，心里满满的酸楚慢慢遍布全身，他竟然酸出了满满的眼泪，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柱子本来是乘兴而去却是败兴而回，柱子娘听到声音，诧异地问：“柱子，是你吗？”“娘，是俺。”柱子声音里满是沮丧。“你咋这样快就回来了？”“俺根本就没进门。”“柱子，你要脸皮厚，啥时候变得这样腼腆？”“不是，娘……”柱子委屈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说，“俺听到李文哲在里面有说有笑，气得俺没进去……”“这也难怪，”柱子娘说，“这五子，没了老婆，桃子帮他带着孩子，桃子又当了村里最大的官，谁不想巴结？你可别放着这么大块肥肉不去咬一口……”“让俺想想，该用啥法子把桃子弄到手……不行，俺还的去桃子家看看，她跟姓李的小子有没有偷偷摸摸。”
　　李文哲在桃子家讲完笑喷饭的笑话后，桃子娘带着三个孩子回她的房间。李文哲又开始动员桃子发展开始做副业说：“事不宜迟，挣钱的好时机可不能错过，就像不能错过春天的播种，一旦错过被别人领了先，可就追悔莫及。”桃子沉思着不语。李文哲凑近桃子说：“你的眼光可不能只局限在农业上，这手工业做好了，收入可一点儿也不比农业差……”
　　“让俺好好想想，现在要以农业为主，动员群众修理白浪河，把水源引申到每块土地的水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旱涝保丰收，村民不挨饿有余粮，才是俺一个村支书应尽的责任。”李明哲建议农业副业双管齐下说：“麦豆争宿，副业更需要领头羊带领干起来，作为优秀的村支书，不光让老百姓吃饱喝足，还要手里有钱，才受老百姓拥护。”桃子思绪乱了分寸说：“在家里不说公事，在村委够谈论的了，回到家，就让俺歇歇吧？”李明哲就势话锋一转说：“桃子，你应该考虑考虑你个人的婚姻大事，你总不能这样单身吧？”桃子的脸红了，低垂下头说：“这样不是挺好吗？”李文哲欲言又止地望着桃子，桃子却不敢抬头看他。李明哲突然饱含深情地的喊了一声：“杏子，你就是俺日思夜念的杏子。”然后就伸开双臂去拥抱桃子。桃子像一个惊弓之鸟，站起身逃避躲闪着，大声制止说：“李文哲，你疯了？”李文哲喜欢玩老鹰捉小鸡，他看到桃子惊吓着急的样子，就莫名其妙的兴奋，窗外突然传来了两声咳嗽“咳咳”吓得李文哲收住双手，跑出屋外，寻音而去。
　　这两声咳嗽是躲在窗户底下偷听的柱子所为，他看到李文哲走出去之后，他一步走进屋子。桃子惊魂未定，双手抚摸着胸口，听到动静还以为是李文哲又返回来，定睛一看的一刹那，惊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措。柱子尴尬地说：“桃子，俺回来了，你跟俺回家去吧？那样就没有人敢欺负你。”桃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端详着柱子，确定了之后问：“你咋回来了？大姐呢？”“她不要俺了……”柱子嗫嚅着说：“她知道真实情况后，把俺赶了出来……”桃子掉进了云里雾里，理不出头绪问：“大姐是咋知道？”“家里的四个姐姐去找俺，露了马脚，在她的逼问下，俺向她坦白了……”
　　“大姐是在气头上，才把你赶走的。”桃子安慰柱子说，“等过一天两天的你就回去向她认个错，大姐就会原谅你的，俺这里你就想也甭想了，天不早了，你回去多跟你娘说说话吧，她是真想你。”柱子却一屁股坐到炕上说：“先别急着赶俺走，让俺坐下来喘口气歇歇。”顺势就躺了下来，无限感慨地说，“桃子，俺一走三四年，你就一点儿也不想俺？”桃子紧绷着脸，摇摇头说：“心都死了，哪来的感情？”柱子怒不可赦地说：“真没想到，你这心慈面善的女人，还真绝情……”“到底是谁绝情？”桃子强忍着的一腔怒火，一下子被点燃，一板一眼地质问：“你还有脸来见俺？当初家里可是最需要你的时候，孩子小，俺奶着小的，带着大的，挣不来公分。你可倒好，替俺接班，不但挣不来钱，反而把钱全糟蹋净，害得李文哲为你做牢，你却狠心做出了灭绝人性的举动，一走了之。如今，孩子大了，俺也能自力更生了，你倒好，又落魄了，像一条夹尾巴狗，想再来寻找被你抛弃的人，你想想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好事？赶紧起来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让俺看到你，看到你俺就想呕吐……”
　　柱子并不为激怒桃子而胆怯，也不为自己的行为所羞耻。他反而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韧，弯弯转转地说：“咋说，俺也是花蕊的爹，你不回家，总不能不让孩子回家吧？”桃子的愤怒达到了极致狂狮怒吼：“你滚，孩子吃奶的时候，你咋不来找孩子？孩子生病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孩子忍饥挨饿的时候，你给过她一口饭吃吗？你摸摸自己的心还有吗？禽兽不如的东西，再不走，俺这就去叫李文哲，你还欠他一顿暴揍……”
　　柱子听着桃子对自己罪状的罗列，也实在没脸再耍赖，再对桃子苦苦纠缠。他知道他最大的对手是李文哲，他现在要是摆不平李文哲，就甭想在村里立足。想到这里，他一咕噜从炕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走到门口又回过头说：“桃子，明天，俺来这里给李文哲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