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自从上次甄少爷事件，我又被禁止进入别墅，发配后院。
　　和学校比起来实际上还是幸运的。自从被李老师送来阮家，大大小小的错误没少犯。小到摔了盘子，大到抱了小姐。
　　要是在学校，一个鞠躬深度没到位，可能就已经挨了鞭子了。
　　上次泼了甄家少爷一壶热茶，摔了家里一个名贵的古铜茶壶，也没有看到眼中的后果。表面上也只是管家把我撵出来，罚我不能进入别墅，只能在后院干杂活，实际上就是上次惩罚的延续而已。
　　管家在事后又声色俱厉地痛骂了我一顿也就了事了。
　　虽然我没有影响，但我开始不喜欢这种惩罚了，因为一旦我不能进入别墅，被影响最大的反而是小姐。我不能再随叫随到地贴心照料，小姐的起居需求只能依靠别墅里的佣人。而那些丫头一贯的眼高于顶，除了老爷夫人老管家的命令，她们都要看心情，小姐一直以来都是不受待见，带搭不理的。
　　所以，为了小姐，以后我还是减少犯错误，至少是绝对不要犯大错误。
　　
　　管家一大早来找我，让我今天别的活都不用管了，专心修缮排水管。
　　家里的排水管子年久失修，破损比较严重，已经开始不间断地滴水。每当夜深人静，让人烦躁，极为困扰。
　　已是深夜，我已经累得腰酸背痛。但这次我不愿意攒活，今天干完了，明天管家验收心情一好，我再说几句好话，说不定就放我进别墅，就能看到小姐了。
　　我听丫头们传话，说小姐这几天过得很不好。
　　原本就不想嫁，上次再见到甄家少爷那个猥琐的样子，心里更是反感，更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和母亲商量了几番无果，小姐开始绝食明志，希望能逼迫父母改变主意。
　　两天了，小姐水米没打牙，送进去的饭菜怎么端进去怎么端出来，看起来基本没动。
　　这样下来，又饿又气的小姐，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
　　服侍的女佣怕担责任连忙告诉管家。管家请示夫人，说再这样下去小姐身体会受不了的，万一……即使这样也仍然没有改变夫人的心意。
　　我得知后心急如焚，但又无可奈何。
　　
　　还剩一处排水管了，我提着工具箱朝别墅外墙走去。
　　这管子怎么破损成这样才修理，我心里想着，弯腰去箱子里找趁手的工具。
　　刚抬头就被什么东西砸倒，骨头都快砸断了。
　　我迷茫地爬起来，转了转脖子，咔咔响。眼光微抬，就发现坐在地上的一团黑影。
　　什么东西？野猫？但感觉比猫大多了，看着好像是人影！
　　进贼了？我刚要高喊示警，一只颤抖的小手拉住我的衣襟。“樊平别喊，是我。”这人又稳了稳情绪，接着低声说，“我不想嫁给甄家少爷，我要离开这。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你不想我嫁给那个人，我求你帮帮我。”
　　是小姐！
　　“谁在那？”一声呵斥传来。
　　刚才小姐落地的声响，在寂静的深夜还是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我迅速地把绿化布往小姐身上一披，回过头来：“是我，我在修理排水管。”
　　“刚才什么声音？”管家狐疑地问道，向我的方向走了两步。
　　“外墙管子烂了，切割后落在地上，我没接住。”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明天再做，别影响夫人休息。”
　　“只有一个就都做好了。您看？”
　　“行吧。声音小点啊！要是惊动夫人我也保不住你。”
　　“谢谢方姨。”
　　我目送着她进了别墅，一把掀开布拉起小姐的手，撒腿就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际上我只需要当没看到，放小姐走就行，没必要搭上我。
　　“来人啊！低等人拐走小姐了！”老管家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一瞬间，家里的仆人都冲了出来，拿棍子的，拿扫把的，开始追赶我。
　　她还是没有相信我，假装返回别墅迷惑我，实际上是通风报信去了。
　　
　　“啪！”鞭子狠狠地抽打在了我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让我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费了好大力气，我才适应屋内的光线，看清所处的环境。
　　是后院的杂物间。废弃的诸多物品中间，立着一个笨重的铁架子。
　　此时的我被铁链吊在这个铁架上面，双脚离地，就像是在屠宰场被吊起来的待宰的猪，轻轻地摇晃。
　　眼前是后院干杂活的一个小仆人。平日拿着扫把铁锹的手里，正高高举着一个长鞭。
　　就是这个鞭子抽晕了我，也抽醒了我。
　　可能抽打后还被泼了水，我的身上很疼，一丝丝的抽搐。
　　衣服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只剩几缕烂布条挂在身上。血也已经看不清颜色了。
　　不知是被抽打了多久。我又晕了多久。
　　看来这次我是犯了大罪了。
　　
　　我的记忆还停留在后山。
　　当时我拉着小姐在前面跑，一群人在后面紧追不舍。
　　在众人的追赶下，我俩慌不择路，竟然拐进了别墅后面的山上。那里地形复杂，杂草丛生，不是逃跑的好路线。
　　低矮的树丛撕扯着我们的皮肤，地上的乱石磕磕绊绊的踉踉跄跄。
　　我俩手拉手地不顾一切向前跑，希冀能够冲破阻扰，逃出生天。没想到，好几天没吃饭的小姐体力不支，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我猝不及防，也被带倒。
　　我们灰头土脸地费力相互支撑着往起爬，一瘸一拐地继续跑，但腿上的骨头应该是摔坏了，跑动一下就会感觉关节艰难的摩擦，活动受限，疼痛难忍，速度非常缓慢，最终还是被佣人们追上。
　　十几号人将我们团团围住。
　　小姐见跑不出去了，急忙大喊：“是我不想嫁人要逃跑，和樊平没有关系，原本他不想帮我，是被我胁迫的！方管家，我跟你回去！放了他！”
　　方管家不顾小姐的哀求，命令佣人挥舞着棍棒，恨恨地抽打着我们。
　　我们被打倒在地，痛苦地蜷缩着，翻滚着。
　　“别打她！”我本能地扑在小姐身上，无力地抵挡。
　　最终晕了过去，失去知觉。
　　
　　小姐呢！小姐在哪？小姐怎么样了？
　　我激动地晃动着铁链。
　　管家在角落中冷眼看着我，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还不老实？给我接着打！”
　　“我看是平时待你太平易近人了，你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管家抓起我的头发，“小错误没人有闲工夫计较，大错误你犯了几次了？第一次小姐从秋千上摔下来，你以下犯上冒犯小姐，本该严惩。没有追究你是因为小翠，怕夫人知道是小翠推秋千导致小姐受伤发怒，那可怜的孩子是我的外甥女；第二次甄少爷来府上拜访，泼的那壶茶是你故意的吧？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小姐的不正常想法？眼睛都长在小姐身上了！是夫人发话以功抵过，才饶了你；甄少爷在阮府对小姐动手动脚传出去也不好听，但碍于情面又没法制止，你的行为也算为夫人排忧解难，否则你以为能免了皮肉之苦？！你还仗着自己有张清秀帅气的脸，招惹这个招惹那个的，院里的小姑娘都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都找不着北了，一天天地在你那嚼舌根！算了，懒得和你说了，低贱的狼头人！呸！”临走，恨恨地啐了我一口浓痰。
　　一鞭子抽过来，我再一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从铁架子上解下来了，就丢在杂物间冰冷的地上。
　　应该是被丢下来几天了。身上的伤口溃烂的已然不成形，散发着恶臭的味道。加上一直没有吃东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但我能感受到外面异常的热闹。
　　挣扎着探起身子，尽力从小小的窗口向外张望。这个动作耗费了我所有的精力，我的呼吸感觉有进气没出气的虚弱。
　　只见别墅正门前立着缠绕着绿白色相间藤蔓的小拱门，地毯上洒满了红色的花瓣。微风轻拂宾客红彤彤的脸庞，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氛围。
　　可以想象此时的别墅内应该也是一片花海，搭配水晶灯耀眼的光，交相辉映，衬托着一场华美的盛宴。
　　这应该是小姐的婚礼现场吧？我绝望地闭了闭眼睛。
　　小姐还是出嫁了。嫁给了那个她拼命想逃开的猥琐男！
　　
　　庆典过后，热闹散尽，我终于被放了出来。
　　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把我拖出杂物间，重重地扔在院子里。
　　“低等人！”管家昂着头，高高在上地呵斥着，“小姐已经出嫁了，你不需要再侍奉了。本想立即把你遣返回学校去，但夫人和我觉得，你还是比较机灵又肯吃苦的小孩，对你网开一面，以后就跟着我干点杂活。家里不养闲人！等一年期限到了，就赶紧滚！”
　　我，一个低下的狼头奴隶，像一块烂肉被丢在杂物间，任由自生自灭。
　　好在命大，熬到放我出来的一天。可是命大又有什么用呢？圣洁美丽的小姐已经出嫁了。被迫听从父母的命令，嫁给她不爱的人。
　　我，堂堂男子汉，不但不能保护心里重要的人，而今还要继续像块烂肉一样被呼来喝去。
　　一年期限，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又将何去何从。
　　面临的是怎样的新主子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仍然像一块浮萍，飘飘荡荡。
　　这就是奴隶的命。因为我是低贱的狼头人。
　　可你呢，小姐，你是尊贵的羊头人，为什么也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