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租车风驰电掣，一眨眼的功夫就驶过了三岔路口。我惊呼道：“师傅，你刚才应该往左拐才对啊，怎么直走呢？再往前走就到昌吉了。”
　　司机不以为然道：“老哥你要搞清楚，我可是个开出租的。这里都走过N多趟了，还能搞错不成？关公面前耍大刀，真正的唉！”
　　“好嘛，既然你硬要抬杠，我也无语了。假如待会儿到了昌吉，我那二十块钱可以作为赌注，我就不掏了怎么样？”
　　“可以啊！一旦老哥你错了呢，价格翻翻咋么个？”
　　“好哇！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驷马难追哈！”司机笑了，看来他输定了。
　　驶过了三岔路口，前面有个男人朝着我们招手。停了车，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探头问道：“师傅，可以去乌鲁木齐吗？”
　　“当然可以了，我们就是去乌鲁木齐啊，师傅快请上车。”司机催促道。
　　那男人纠结道：“这条路可是通往昌吉的，要绕一个大弯，绕那么远，这价钱怎么计算呢？”
　　司机顿时惊呆了。急忙说：“这位是我的哥，不是乘客。不然这样吧，就不按照计价器计算了。师傅你也知道，从乌鲁木齐到这儿最起码得七八十块钱吧？今天也晚了，冰天雪地的，权当我学雷锋做好事，给你一个优惠价，也不多要你的，五十块钱咋么个？”
　　“行啊行啊，谢谢师傅。”那汉子说完就坐到了后排座里。
　　我坏笑着朝着司机伸出了两根手指，意思是说你赌输了，我那二十块钱就免了。
　　司机嘿嘿笑道：“老哥，开玩笑嘛，何必当真呢煞。”
　　我只能傻笑着，因为还有外人，没必要再纠缠此事，只能选择沉默。出租车到了昌吉，但见路面十分光滑，就像一面镜子，我说：“哥们儿，路面可能结冰了，开慢点好不好？”
　　司机不以为然道：“那么平整的路面，怕什么嘛。”
　　后面那汉子说：“师傅最好开慢点，知道不，路面上绝对结了一层薄冰，不信的话把车停下来去瞧瞧煞。”
　　司机好像挺不服气似的，一脚刹车踩下去。谁知出租车瞬间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逆转！我们都吓傻了，司机刹好车，打开车门下去察看，没走两步就摔了个仰八叉，我和那汉子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司机狼狈不堪地上了车，小心翼翼地调转了车头，然后朝着乌鲁木齐慢慢地开去。
　　终于到了乌鲁木齐木材厂，那汉子交了五十块钱就走了。此时，我才敢旧事重提：“小伙子，打赌还作数不？男子汉大丈夫，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老哥哥唉，刚才确实是我的错。今天怎么了，跑了那么多年的出租车，居然还能搞错方向。不如这样吧，老哥你住在西山地区，我也不说加钱的事了，直接把你送到家门口怎么样？咱小弟够义气吧？”
　　“行啊行啊，哈哈哈，本打算在西北路下车的，这样的话就麻烦小弟你了。”
　　回来后，给老婆汇报了此事。说着说着就呛呛了起来。老婆吼：“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这次倒责怪起我来了。你自己说说看，从借给梁老板钱以后，你上过几天班啊？整天东游西逛，不挣钱喝西北风去啊？”
　　暗思忖：目前校办厂里的经济效益太差了。岳厂长不得不给我们三个木工约法三章，每人每个月只要挣够了二百块钱，就可以回家休息待命了。意思是说，要限制我们的工资收入，说破了大天，厂子里没有多少活路了。
　　老婆是个五七工，在家里待业几年了，都没有出去工作。呆在家里肯定很憋屈，会胡思乱想，会找我的麻烦。于是计上心来，前段时间到公路边上打台球，刻意留意观察了很久，觉得此事利润可观。自己本来就是木工，已经帮朋友做了几个台球桌。于是说干就干，立竿见影，到处去进材料，然后快马加鞭开始制作台球案，不到半个月就做好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台球案在当地来说，那可是最最时髦的。四条腿是活的，可以拆卸，再安装上轱辘，想到哪里都可以。紧接着又把院子门重新改造扩宽了两米多。那天晚上十点多钟，就把崭新的台球桌推到了公路边上。在那里我早就平整了一大片地方，并用水泥打了地面……
　　那天老婆路过此地，见我汗流浃背忙里忙外搞地面，不但不过来帮忙，还跳着高高和我大吵大闹：“早就知道你个牲口特别贪玩，不干正事！制作了台球案，还打地平。请问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如在这里再搭个窝棚，干脆死到这里算了！”
　　台球桌摆好之后，又拉了电线，把那个英式台球桌灯打开了，瞬间便招惹来了一大群爱打台球的小伙子们。老婆根据我临时的培训和指导，也学会了怎么去操作。玩到了夜里一点多钟才草草收了台球案，推回了家。老婆把腰包里的零钞掏出来一数，整整四十五块钱。老婆顿时笑眯了眼，却撇嘴吼道：“你个牲口怎么不早说啊？几个小时就挣了这么多的钱，哈哈哈……”
　　我翻了她一眼道：“按照这个样子，一天最少要挣五十块钱吧？我一个月的基本工资还不到两百块钱，你不傻吧，自己掰着脚指头慢慢算去吧。一个月最起码要挣一千多块钱，一年最少一万多吧？当时老子搞地面的时候，你当时说的啥屁话，你，你个牲口到底想干啥？你必须要说清楚，谁是牲口？”
　　老婆自知理亏，自然是喜出望外，无言以对了。我说：“警告你柴火妞，以后最好少管我的闲事。你以为我平时只是出去转着玩吗？告诉你，以后还要多出去溜达溜达，要知道满地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呢，就看你敢不敢去捡，有没有那个本事去捡了。”
　　老婆笑得山花灿烂，啥话都不说了。
　　后来，我又搞了一个挣钱的事，把折叠饭桌摆到了路边，胆大妄为地开创了打麻将的首届活动，案子费每个人两块五毛钱。没想到瞬间就围满了赌徒，水泄不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后来有几个当地有名声的地头蛇对我说：“王哥，奉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大张旗鼓去胡整了，要知道这可是非法的赌博活动。到时候派出所一旦知道了，肯定要没收你的麻将，指不定还要拘留你呢！”
　　闻听此言，觉得有些道理，只红火了几天就偃旗息鼓了。
　　后来又去了几趟五家渠，依然是空手而归。不仅如此，还搭进去了不少的米面油钱。作为不打不相识的老梁两口子来说，时间久了，无形之中就成了无话不说的熟人，于是乎，就当作一门穷亲戚走动一下吧。到了五家渠，无非就是把他们家当成了临时落脚点。夜里只是休息一下，白天就去寻找那些老同学去游山逛水，去钓鱼，去吃饭馆，倒也潇洒快活。期间，还刻意在范志辉的引见下见到了幼时心目中的女神——范碧辉。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我小声问范志辉：“喔哟！范志辉，你有几个姐姐？”
　　“就这一个姐姐呀！怎么了王玉民？”
　　顿时不禁一阵失落，肠子都悔青了，还不如不见呢！瞬间把我那个纯真唯美的梦击的支离破碎！此时此刻，方才真正领悟到了什么是日月无情、岁月如刀……
　　老婆自从摆上了台球案子，每天忙得不亦乐乎，整天不着家，有时候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哪里还有闲功夫去找我的麻烦。
　　一天下午，岳厂长带领着老梁的媳妇张金凤来到了我家。张金凤把手绢里的两千块钱交给了我，说：“小王兄弟，这是俺小儿子刚送来的两千块钱，老梁想先还给别人。我一听就不乐意了，拿上钱搭上公交车就跑过来了。”
　　我接过了钱不禁一时感动，说：“嫂子，真感谢你啊！嫂子，来的时候也没有背个挎包啥的，把钱捏在手里就跑过来了？”
　　嫂子说：“把钱捏在手里，看哪个贼娃子有本事能偷走。”
　　岳厂长扫描着我们，一脸的傻笑。我说：“嫂子今天晚上就不走了，住在我家吧，明天我请你去下馆子。”
　　嫂子手摇得像拨浪鼓，说：“那可不中，俺家里还有很多事哩。不中不中，得马上去赶公交车，时间不多了，能赶上最后一班车就妥了。”说着就出了门。我懵了，吼叫着：“嫂子，你怎么说走就走呀！我去把媳妇喊回来，让她给你做饭吃。”
　　嫂子啥话不说扭头就出了院子门，我和岳厂长急忙追了出去，只见嫂子一溜烟地走了……
　　夜里，媳妇收拾完案子回家后，听说了此事，说：“看来呀，这世道上真有好人呢。你也真是的，最起码给她煮几个荷包蛋吃嘛？”
　　“还荷包蛋呢，你不在跟前，就是在跟前也拦不住她。看来嫂子是个麦秸秆脾气，既老实憨厚又脾气倔犟。只可惜老梁那个瘸老头瞎了眼，到头来还不知道珍惜，真不是个好玩意！”
　　没过多久，岳厂长又找到了我说：“小王，老梁刚才来电话说，让你赶快过去拿钱，时间也不早了，赶快打车过去吧。”
　　闻听此言，我急忙来到了北京路长途车站，这次特别顺利，正好驶来了一辆红色的大巴车，二话不说就上了车。谁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大巴车就朝着左边开了过去。我犯了迷糊，心想可能只是绕个弯罢了。没走几站，大巴车就到了终点站不走了。我问那个俊俏的女售票员：“请问美女，这趟车原来不是到五家渠的吗？今天怎么到这里了？”
　　“师傅你还不知道啊，我们这趟车早就改换线路了。那不，牌子上不是写的很清楚吗？乌鲁木齐至星火农场。”
　　“喔哟外，哈哈哈，当时也没看牌子，以为还是到五家渠的车呢。”
　　小姑娘笑道：“大哥别担心，再等十分钟就发车回乌鲁木齐了。把你带到三岔路口，你再换乘小中巴车不就行了嘛。还有八分钟的时间，你可以下车去溜达溜达，去看看星火农场嘛，估计这辈子不会再来这里了吧？”
　　“好吧，只能这样了，待会儿我再补票行吧？”
　　“不用了，毕竟是特殊情况嘛，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待会儿就把你这个糊涂大哥捎带上，行了吧大哥，哈哈哈……”
　　我也笑了：“是啊是啊，俗话说；人这一辈子有时候鬼使神差，晕晕乎乎的，不走的桥都要走三遭呢。”
　　“哈哈哈……大哥你可真逗！”
　　后来换乘了小中巴车，傍晚时分来到了老梁家里。老梁两口子正在家里等的焦急，见到了我自然是一阵欣喜。嫂子急忙把厚厚一包钱拿到了茶几上，说：“小王兄弟，你过来数数吧。这么多的钱，我们两个老家伙数了老半天呢。”
　　老梁说：“这是一万三，再加上我媳妇上次送过去的两千块钱，总共一万五。按照银行的利息计算，还差兄弟你八百块钱呢。我说话算话，等啥时候有钱了，就立马让你嫂子张金凤给你送过去。”
　　我粗略数了数，确实是一万三，说：“大哥，嫂子，这几年以来，整天给你们添麻烦，说破了就是这些破纸片子惹得祸。不过呢，这天长日久的，总觉得咱们都快成亲戚了。这样吧，那八百块钱就不要了，送给我嫂子买米面和蔬菜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估计以后很少再来五家渠了。只有一句话必须要说出来，不管到啥时候，你们夫妻两个最好要互敬互爱，互相体贴照顾，安分过好自己的日子吧。尤其是老梁哥，说实话你这辈子的命运最好不过了，娶了这么俊俏的媳妇，既通情达理，又勤劳贤惠，跟随着你一辈子也没有享过几天福，罪倒是没少受。最后再劝老哥一句，这么好的媳妇到哪里去找啊？还不知道珍惜，老哥哥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
　　老梁尴尬极了，似乎无言以对。嫂子急忙用一块花布帮我把钱打了一个小包袱，然后捆绑到我的腰里。我拍了拍圆咕隆咚的肚子哈哈笑道：“你们瞅瞅，俺像不像一个孕妇。”
　　我要走了，不竟然间产生了一些失落感。扭头又仔细扫描了这间小二楼，一阵莫名的伤感不禁涌上了心头。
　　老梁两口子把我送到了门外边，老梁说：“小王兄弟，今天就不留你了。请你记住了，哪天空闲了就过来玩啊，顺便再瞅瞅俺这两个老东西。”
　　嫂子撇嘴道：“你傻，俺小王兄弟也傻啊？还能再来探望你，你想多了吧？还会再来上你的当啊？俺才不信哩。”
　　“嫂子，说这话就不对了。空闲了我肯定还会过来拜访你们的，尤其是嫂子你，张金凤！”
　　说完，我看了看手表就兴冲冲地走了，去赶最后一班公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