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别有滋味在心头

　　住在老家的日子是愉快的，早晨公鸡刚刚打鸣，虽然周围还是一片昏黑，但山顶晨曦已遍撒金辉，洇染着金碧辉煌的天空，为东方山头一抹黛色勾勒出金里透红的光边。以往的日子这个时候正是方程赶着上学的时间，沐浴在晨曦里，体味乡间的静穆，那种久别归巢的安慰和温馨从心底泛起，真有点舍不得呢。
　　是时候离开了，在家住了一周，大部分时间是和父母唠家常，有时候是方程找活干，干着干着就被母亲拦下来，只让他陪父母坐坐，诸如有没有谈对象之类的话问了不止一次，方程一点也不嫌烦，心间生出的只是一片温暖。
　　自打上学起，他留给父母的就是一次次的离开，上小学在本村，也算承欢膝下；上初中在镇上，早上出发，晚上归来；上高中在县城，一周回一趟家；上了大学，一个学期才能回一趟家。屈指算来，二十一年在家的时间还真不及在外时间的一半。参加工作后，这时间又怕是要打了对折。
　　人啊，贯穿这一辈子的恐怕也就这离开二字了，先是离开父母离开家，最后是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些，方程的心里酸酸的。但有家就有根，哪怕是离开，总有一根线牵住两头，这样想着，总算是有了一点安慰。
　　挥手与母亲告别，和父亲一起拉着行李箱赶向塬上的公路，本来没有必要起那么早，但父亲生怕错过了班车。这里的班车早晚两趟，早晨早早出发，中午赶回，下午一点出发，五点赶回，若错过时间，去其他地方就赶不及了。站在路边，父亲没有说话，只是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只是到班车来的时候，父亲才掐灭了烟头，帮着归置好行李，看着方程已上车，又急急忙忙跟上来，将一只装钱的信封塞给方程，轻声说：“记着舅舅的嘱咐！”
　　车子一转弯就看不见父亲的身影了，但方程仍然回过头去，想尽力看看，总觉得父亲还在眼前。
　　
　　到L市刚好是下午两点，这次门房大爷只是简单询问后就直接放行了，方程熟门熟路到了办公室，还是找门口那中年人，看到方程，他赶忙站起来，笑吟吟地说：“你终于来了！欢迎欢迎！”让座，泡茶。其他三个工作人员也不约而同地向这里张望着。这反倒让方程有些不自在起来。
　　“和你一起分配来的还有一位，上周三已经报到了。现在你来了，可以马上办报到手续，我这就去跟主任报告。”
　　看着这位中年人向二楼走去，方程真是感慨万千，前些天自己冒冒失失闯了进来，人家带理不理，在当下，除了红头文件，最好用的就是上级的脸。自己自作聪明，自以为是，招致别人的误会那是自找的。
　　不大一会，中年人领着一个略见发福的高个子一同来到办公室。方程有些发懵，怎么不是原来的那位？方程不解。
　　“这是办公室李主任。”中年人介绍道。
　　“你好，我是方程，前来报到。”
　　“欢迎欢迎，你终于到了，若再过两天你还不来，我们可真要上门去请了。哈哈哈哈。”李主任豪爽的说，“前面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好，多有怠慢，还请谅解！”
　　方程知道李主任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但又没法解释，只好漫不经心地应着：“哪里话，上次是我来早了，怪我怪我！”
　　其实，说是报到，并没有多么复杂的手续，只是收下相关的材料，就完事了。李主任让中年人全程负责方程的住宿及其他入职事项，并嘱咐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找他，便急匆匆地去l。
　　中年赶忙去总务处联系安排方程宿舍。当他回来的时候，一脸铁青着脸，一副和人吵过架的样子。
　　“你再等一会，宿舍还没收拾好，我去跟李主任汇报。”说完便匆忙上了二楼。
　　“他妈的，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面的教训还不够吗？这是和谁过不去？”不大一会，方程就听到李主任嘟嘟囔囔地从办公室门前走过。
　　又是半个小时过去，李主任和中年人才赶回办公室，满怀歉意地对方程说：“让你等久了，宿舍紧张，不过，现在好了，咱们把行李搬过去吧。”
　　方程觉得没多大事，可能只是沟通协调上的问题，也没放到心上，可到了地方，听着房子里摔东西的声音，中年人有些犹豫，抬眼看看李主任，李主任也放慢了脚步，最终停了下来，转头对方程说：“不如这样，暂时把行李放在我那里，你俩先熟悉一下环境，等他们收拾好了，我们再搬过来好吗？”
　　方程真是无可奈何，在偌大的校园里信马由缰地漫步。一开始，老杨还认真地做着介绍，但看到方程兴致缺缺，也就再不吱声。
　　“唉，其实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学校可热闹了”老杨似是在字斟句酌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先是因为你没报到的事宋局长亲自过问，到最后搞清原委，大发脾气，连校长都挨了训斥，要求撤换办公室主任，这不，办公室主任就换人了呗。”
　　“真不好意思，没想到给你们惹了这么大麻烦。”
　　“不关你的事。这陈主任也是，芝麻充绿豆，装大，平时装得二五八万，像是多大的官，待我们吆五喝六，高高在上。这不遇上这事，被打发到总务处，说是主任，手底下也只有一个兵，可有他忙的。”
　　原来如此。方程原来的那点内疚也就荡然无存。
　　拉开了话匣子，老杨也就没有了顾及：“前面我不是找他安排宿舍吗，他倒好，嘴上说的好听，说是引进人才不易，所以最好是安排在相对比较宽敞的一楼最东侧，那间把楼道也包进去了，面积比其他房间大了足有三四个平方，我一听也很高兴，谁知，到了之后，他竟然阴阳怪气，对秦师直接说，快腾房，这间宿舍有人住了，秦师追问，他竟然说，你一个司机能和人家引进的人才比吗，一下子闹得不可开交，直到李主任去了才安排妥当。他这是成心的找茬！”
　　方程简直无语了，自己初来乍到，招谁惹谁了，这还没有安下窝来，就被人为地安排了对头，这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得安生了。
　　“也不知道和我一同分配来的那位怎么样？”
　　“那位还好。住三楼。他是个挺机灵地孩子，学物理的，和组里的老师们打得一片火热。”
　　唉，方程觉得自己真是无端地触了霉头，别人顺风顺水的，只有自己人刚到就被这人才的虚名所累，本来是想提前报到，结果却落在了别人后面，还整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要不，我们还是另外找一间吧，省得惹许多麻烦。”
　　“还是算了吧，谁知道另外找还会生出什么事来呢。”
　　对方程来说，房子的大小本就没有多大关系，反正自己是孤身一人，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就足够了，可在别人来说，关系可就大了，好一些年轻人因为还没有买到住房，结婚后就住在这不足二十平米的单身宿舍里，谁不想房子的面积更大一点，哪怕多三平米，都会让人羡慕。这姓陈的可真会给人拉仇恨，这是借悠悠众口来报一箭之仇啊。
　　已经这样了，多想也没用，收拾好乱七八糟的房子，尽快安顿下来才是正事。有老杨帮忙，倒是省事，三下五除二，不大一会功夫就收拾停当。此后老杨帮方程去买了饭票，这住宿吃饭的一应大事全部解决，老杨告诉方程，明天上午由李主任陪方程去语文教研组报到，再解决办公的问题。这次方程汲取了教训，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下午，方程在食堂刚吃完饭，走出食堂大门没多远，便被人叫住，回头一看，正是早自己报到的叫顾鑫红的，他显得很是熟络，老远就叫着：“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以为还真出什么变故呢！”
　　“会出什么变故，只不过是迟了几天。”
　　“嘿嘿，不只是迟两天那么简单，你是不知道，因为你的缘故，陈建差点被撤职，最后被发落到了总务处呢。”
　　这顾鑫红还真是个自来熟，绘声绘色地将方程没按时报到，宋局长大发雷霆，林校长严厉申斥陈建，最后校委会一致通过将陈建调岗的事讲给方程。其实，对方程来说，这些都是旧闻，只不过从顾鑫红嘴里说出来又是别有滋味，他不像老杨那样遮遮掩掩。仿佛撸下陈建对顾鑫红来说也有莫大好处似的，那神态就像是遭受陈建为难的不是方程，而是顾鑫红自己。
　　也不难理解，一起被引流到这里，虽不能说是一块扛过枪打过仗，但彼此的境遇一样，假若自己一时兴起也如方程一般提前来走一遭，恐怕比起方程都不如。
　　方程没有接碴，让他尽情地说，说到后来，他也自觉没趣，打住了话头。不知不觉到了宿舍楼下，见方程没有丝毫让自己到宿舍坐坐的意思，顾鑫红就自觉地告辞，可刚一转身，就又神秘地对方程说：“哦，对了苏雅和钟汉升来过。”
　　“他们来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了一些大概的情况，问他们的情况也没有多说什么。”
　　苏雅来这里，方程不感觉到意外，毕竟自己回老家的事苏雅是知道的，这家伙怕是怀疑方程知道些什么，唯恐自己掉到坑里，所以才来探探情况的吧。至于方程遭遇的那一档子事，大概也会知道得七七八八，这下她该心安了吧。方程只是这样自顾自地揣测着。
　　难啊。这第一次步入社会，一切就如摸着石头过河，一招不慎，便会碰得头破血流，大概她也和顾鑫红是同样的心里吧，毕竟一起到这里来，自有一种同在一个战壕里为伍的感觉，不要说相互声援，就是相互通通气也会增添莫大的勇气和信心呢。
　　这几天正在期末考试，学校的安排非常紧凑，早上两堂，下午两堂，每堂100分钟，两天半就结束，今天已是考试的第二天了，方程吃过早餐就在宿舍里等着李主任，直到七点半还不见踪影，心里边打鼓，生怕错过时间，又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
　　经过上一次的事情方程真是怕了，从宿舍里进进出出好几回，真是翘首以盼啊。好不容易等来了老杨，老杨看方程那焦急的样子，咧着嘴巴只是傻笑：“等急了吧！刚才李主任和语文组吴老师联系了，吴老师说，今天大家的监考排得满满的，时间也紧，最后定在明天下午。这样时间充足，人员也齐。因为你报道迟，已经错过了和大家见面的机会，这次，语文组的人一定要齐全，不能委屈了你啊！”
　　这都是什么嘛，自己现在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不，现在应该是教师，刻意地这样安排，有些过头了吧。陈建折腾自己的余悸犹在，方程生怕又惹人闲话，到时候真成了孤家寡人，谁都不待见自己了。
　　“老杨，你看这样成吗，我先到语文组找张办公桌安顿下来，有什么忙我先帮着，和大家先混个脸熟，至于其他的，听你们安排。”
　　“还是算了，这会儿马上就要开考，老师们都已经到了各自的考场，去和不去都是一样，这里和那里又有啥区别，还是等明天吧。说实话，李主任也不想步了陈建的后尘。”
　　方程真是憋屈，自己好像傀儡似的，每个人都想按照自己的脚本挑着自己上演一出属于他们的舞台剧，而恰恰方程自己又身不由己，只能任人摆布。也罢，自己不是钟馗，相信也不会有多少魑魅魍魉的。
　　
　　方程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难熬，虽然只有一天半，但这一天半时间怎么打发？这样漫无目的地溜达着，最终出了校园。
　　突然想到了苏雅，苏雅又会是是么情况？这样的念头一遍遍在脑子里徘徊。自己也觉得奇怪，对苏雅这个人方程倒没有特别的想法，说不上愉快，也说不上不快，只是在一起来的这二十一位里算是接触比较多的了。这傻妞人长得漂亮，胆子够大，也不那么矜持，不像其他的女生，扭扭捏捏。
　　跳上一路公交，正是上班高峰，人挨人，人挤人，吵吵嚷嚷，挤得人透不过气来。
　　市一院建在市郊，周边是一片片农田，按照规划，市一院右侧的大片区域将是未来的市政中心，市政中心周围规划出了商业、教育、医疗等多个区块，各个区块的路网已经基本成型，市一院和职教中心已经先一步建成，整体搬迁，其他区块只等资金筹集到位，逐步建设，渐次搬迁。方程所在的L一中也打算在这教育区块里再建一所分校，不然学生人数在一天天增多，校舍根本不够用，只是这资金筹集难度较大，市府的意见是市上拿一部分，学校自筹一部分，向上争取一部分。所以，宋局长和林校长经常跑省教育厅，看能不能在省上安排的学校危房改造项目上做做文章，最后经过反复讨论，觉得还是筹集资金，整体搬迁L一中，将L一中原来的校址留给二中最为合理。这些，在宋新国和方程闲聊的过程中就已经提到了，当时宋新国只是为了留住方程，方程也没有太在意，今天到实地一看，还真觉得这规划颇有眼光。L市老城区已经拥堵不堪，街道略显逼仄，高楼横七竖八，一条国道穿城而过，三十多万人的城市集中在一个几十年都没有拓展的狭窄空间里，光靠修修补补，拆拆建建已完全满足不了城市发展的需要。好在城市发展的框架已经拉开，这发展的空间将得到很大的拓展。
　　市一院占地相当大，足有两三个L一中地地盘，一期工程已经竣工，二期正在施工，被工程挡板隔离起来，轰轰隆隆，吵杂不堪，但这一点也不影响医院的正常运作。
　　门诊楼人来人往，电梯上上下下。尽管医院建在市郊，但因为在周边市县，这里的设施和医技水平算得上是最好的，住院床位相当紧张。
　　没有打听清楚苏雅到底在那个科室，只能这样瞎晃悠，逮到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医生去打听，人家也一脸的茫然，告诉方程，若是新人，可以去院办问问。
　　乘电梯到十八楼，与其他楼层相比，显得相当安静，楼道里行人很少，受这气氛感染，无意识地方程走路都打着小心，生怕弄出动静，惹人白眼。
　　办公室里有三个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都是刚到中年的模样，人很和善，彬彬有礼，听清了方程的来意，便告诉他，新医生入职最初都要先在各科室轮岗，熟悉情况，最后按个人的特长和医院的需要再确定最终的岗位。戴眼镜的那位打了几个电话，最终知道了苏雅所在的科室，终怕方程找起来麻烦，让那边通知苏雅在门诊一楼大厅等候。
　　因了自己的几段遭遇，方程心里感到格外的温暖。下到一楼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苏雅的影子，正在门厅里转悠，突然感觉到身后站着一个人，猛一转身，可不是嘛，苏雅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眼前的苏雅要比以前那几次见到的苏雅漂亮得多，白大褂贴身合体，一头短发，光洁的脸颊，纤长的身材配上洁白的衣服，既朝气蓬勃又文静雅洁，很有气质。方程觉得，这时候的苏雅才真正让人感觉到惊艳，也许，苏雅真正是当医生的料，只有这白大褂才能衬托出苏雅非同一般的气质来。
　　“哈，稀客！怎么有空来医院？报到了？还是来告别？”
　　“当然是来告别啊！”
　　“啊？”
　　看着这傻妞吃惊的表情，方程忍不住想笑。看来，她还真经不起捉弄。方程故意装出凝重的表情，两个人都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苏雅才像反应过来。
　　“你稍等一会，我去请假，咱们去外边走走。”
　　苏雅的反应让方程有些手足无措，这傻妞，开个玩笑都当真了，反倒弄得自己不好收场。
　　没多大功夫，苏雅就又回到了大厅，这次倒是没有再穿白大褂，换成了一身粉色的裙装，突然间又成了一副活泼可爱的样子，恰如邻家的小妹妹那样可爱，和那庄重淡雅的气质浑然相反。方程不禁在心里不禁感叹，女人还真善变，光是这穿衣打扮，不同的服饰就有不同的气质，都说气质是自带的，再怎么掩饰都是遮盖不了，但那得看人，这苏雅就绝对不属此类，要不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方程绝对不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真漂亮！”
　　“口是心非！”
　　“真的，不骗你。前几次怎么没注意，你还有这样引人的气质。”
　　“是吗？说说看。”
　　真是不经夸。方程的脸腾一下红了，太难为情了，这让人怎么开口呢？
　　管他呢，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拍马屁。
　　“两种穿着，两种气质，前者冰清玉洁，现在热情似火。”
　　苏雅有些羞衽的样子，脸色透出了浅色的红晕，但很快掩饰了下去。
　　“那是，本姑娘就是一朵花，这衣服嘛就是绿叶，不是气质变了，而是本来就出尘！”
　　“嗨！装！继续装！”
　　说说笑笑间，那本来有些尴尬的气氛渐渐淡去了，俩人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不显得那样生分。
　　方程是那种比较木讷的人，在他们学院是典型的夯货，同班的男生大多数都有了女朋友，有的甚至换了几轮，可他一见女生就脸红，所以至今茕茕孑立。可自打第一次碰见苏雅就没有了那种矜持，也许是苏雅主动和自己搭话的缘故吧，能如此大胆地开口夸一个女生连自己都感觉吃惊，或许这陌生的环境也在悄悄地改变着自己。
　　行走在新修建的空旷的道路上，周边农田里玉米随风刷拉拉地响着，飘来一股股透着馨香的气息，两人肩并肩走在这空旷的马路上，虽然方程不作他想，但看着苏雅这活泼可爱的样子，心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
　　“想好了？”
　　“什么？”
　　“不是要走了么？有什么打算？说说，姐替你参详参详。”
　　“什么嘛，妹妹还差不多，真是猪鼻子里栽葱，装相。”
　　这姐姐妹妹的，着实有些暧昧，方程的老脸一红，实在是接不下去了。
　　“其实是骗你的，我昨天就报到了。”
　　刚说完，方程的小腿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疼得他呲牙咧嘴。
　　“叫你骗人！害得我为你担心。”
　　这一脚挨得有些冤枉，但又不冤，谁叫自己嘴巴欠抽，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这傻妞也是，没轻没重的，疼得方程直抽冷气，蹲在地上好长时间都起不了身。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看你那熊样，要不要再挨两下！”
　　这姑奶奶还真是彪悍，别看那如花似玉的样子，这骨子里可有孙二娘的潜质。
　　“你够狠！”
　　“才知道啊，晚了！”苏雅作势又要踢，方程赶忙站起来，引得苏雅哈哈大笑。
　　“别闹！你那的情况怎么样？”
　　“不怎么样！”苏雅刚刚还幸灾乐祸，这时候整个脸都拉了下来，方程能够感觉到苏雅精神状态的改变。
　　“说说吧，老哥也会给你出出主意。”
　　苏雅根本没有注意到方程的调侃，只是紧皱双眉，似是在打着腹稿。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看到苏雅欲言又止的神情，方程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只是这么沉默地走着。但终究是苏雅没忍住。
　　“唉，以前还真是想得简单，只想着参加工作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看来，没有老母鸡护着，这跌跌撞撞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你知道我遇到了什么奇葩的事情吗？”
　　方程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盯着苏雅的眼睛，等待下文，显然苏雅是个不藏话的主，只要打开话头，绝对会倾囊交代。
　　“那天张局长将我和钟汉升带到他的办公室，先是了解了一下基本情况，问了我们的意向，然后就是一番的胡拉乱扯，最后竟然忙着给我介绍对象。”
　　“那好啊，张局长亲自下场了，那介绍介绍的肯定非富即贵，将来背靠大山，指不定会飞黄腾达呢！”
　　看着苏雅横眉冷对的样子，方程赶忙把还没有说完的话咽了下去，那促狭的眼神还挂在脸上。
　　“你猜怎么着，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绝，钟汉升就给怼了回去，说‘苏雅有对象了’”
　　方程感到好奇，不会吧，这钟汉升和苏雅是初次相识吧，也舍得英雄救美了？
　　看着方程玩味的笑容，苏雅的脸庞一红，没好气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是初次相识！”边说着又作势要踢。
　　“你属驴啊，动不动要踢人，我也没说什么呀！”
　　“看你这够坏的眼神，脑子里准憋着一坨大粪，还用多想么？”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方程对张局长给苏雅介绍对象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钟汉升的挺身而出。这厮长得五大三粗，胖大的脸上挂一副金边眼镜，在方程看来有些滑稽，任谁都不会把他和医生这个职业联系在一起，若说苏雅和他有情况连方程都不信。
　　“而且，来了医院，正宗的小跟班。说是在各科室轮岗熟悉情况，其实就是跟在别人屁股后面瞎转悠，还必须装傻充愣。那些个科主任比我们学校的教授都牛，一副大咖的派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方程想笑，竭力地忍着。突然想到了舅舅关于“三种人”的教诲，还真想来个现场教学，最终还是憋住了，他相信苏雅应付这类事情要比自己在行。
　　“本来申请了英国爱丁堡大学临床医学的的研究生，可是签证一直办不下来，头脑一热，来了这里，现在有些后悔。”
　　“我没有头脑发热，是情况不允许再读研。既来之则安之，后悔有用吗？总不能现在就撂挑子走人吧。”
　　“管他呢，今天假也请了，不如在市区逛逛。说实话这小城我逛了好些地方，几个护士都推荐我到宝光寺看看，怎么样？陪我走走？”
　　对苏雅的提议方程欣然接受，难得偷得半日闲，出去走走，也乘机让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心境放松放松。
　　宝光寺位于L市西郊，塔院依山而建，鳞次栉比，颇为壮观。寺院里偶尔会响起低沉回鸣的钟声，时不时有僧侣行走在塔楼之间，檀香的气味飘洒在塔楼间，随着微风弥漫在空气中。
　　因为是第一次来，两人只是被这错落有致的高塔和高矮不同的建筑所吸引，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知不觉就爬到山顶，俯瞰整个宝光寺，就像是被周匝的山峦搂在怀里，在绿意盎然的浓情蜜意中透漏出无限的安澜静谧。
　　“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样一处幽静的地方，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嘿嘿，实在忍受不了尘世的烦恼的时候，在这里选择出家也很好啊！”
　　方程失笑出声，苏雅说出这样的话方程一点也不惊讶，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天马行空，有时候还真是脑洞大开。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
　　方程脑补着苏雅光溜溜的脑门，精致的脸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身穿一袭僧衣的景象，不由得哈哈大笑。苏雅气恼地直哼哼，瞪视着方程，一句话也不说，大有将他置之死地的架势，方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会不会聊天？”
　　“会啊！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大反应。所以天都被你聊死了。”
　　“哈哈哈，你这窘迫的样子真可爱。”
　　方程真有一种被调戏的感觉，但却生不出一丝的反感。和苏雅在一起身心都会有前所未有的放松，那些不快和烦恼一股脑都销声匿迹。
　　下山的时候已接近傍晚，夕阳西下，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塔楼的金顶上放射出金色的光芒，整个寺院都显得肃穆庄严。
　　重新下到塔院，将要走出宝光寺大门的时候，苏雅又折回，在大雄宝殿前郑重的燃香、叩拜，嘴里俨然念念有词。方程怔怔地看着，莫名其妙但又有所思，看来，苏雅这些时日并不比自己轻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