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堂课
作品名称:方程式 作者:景明 发布时间:2023-02-19 20:57:32 字数:7111
方程是第一次踏入L市一中,刚要进大门,被门房的大爷拦住。
“哪个班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晃晃悠悠的?”
方程一阵愣神。哪个班的?还真不好回答。
“大爷,你好,我是”
“别胡扯,你们这帮小子我见的多了,眼睛一眨就是一个慌。我也不听你唠叨,赶快滚进去,第一节课快下了。”
本来方程还准备解释,看大爷那嫌弃的样子也只好打住。哼!这什么人嘛,好大的眼睛,什么眼神!
要说L一中在西部省份应该还算不错,门前一个很开阔的广场,大门阔大,很有现代气息,只是大门两边全是商铺,丝毫没有作为学校的文化气息,在众多商铺的包围之中突兀的一座敞亮的大门,怎么看都显得有些怪异。足有四车道的笔直的马路全长有八九百米,直通操场。两边整整齐齐的教学楼约略有八九栋,乍一看,还真不赖,据林校长介绍,整个学校占地接近两百亩,在校学生接近四千人,教职员工接近三百人,这规模是方程所在的县城中学的两倍,难怪林校长自豪地说L一中是周边市区规模最大,条件最好,教学质量最高的一所完全中学。
办公楼在操场外围,方程找到学校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是下课时间,办公室门大开着,人员进进出出,看起来有些忙乱,有限的几个工作人员各忙各的。
方程到临近门口的中年人处轻声问道:“你好!打搅了!”
“啥事?”,这中年人头都没抬,还忙不迭地整理着自己手头的文件。
“我是来报到的!”方程还真有些不适应这种不理不睬的情况。
“报到?”
当中年人拿起方程递过的相关材料,显得有些发懵,但仔细翻看后就反应过来了,很客气的领着方程上了二楼,敲开一间办公室的门。待中年人说明情况后,办公室主任很仔细地翻看方程的资料,方程很是不自在,很有点小学生在老师面前接受审视的滋味,心里老大不痛快。总不能这么站着,就自个儿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按照惯例,新分配的教师应该在八月中旬才报到啊!”这位主任自言自语的嘟囔着。方程心里想,这家伙说不定在琢磨是不是自己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进来的,或者是打酱油的也说不定呢,心下无奈至极。
“你是华东师大毕业?哪个专业啊?”那嗓音拉得好长。
方程无语至极,只是微笑一下。眼瞎啊,一应材料俱全,这是要查户口啊?上周还被人家一口一个人才,现在竟然对着白字黑字也打起了怀疑,是不是这一中的门槛太高,自己莫不是真的高攀了?方程还真有点心里打鼓。
“学历是不是真的,你可以上网查验真伪,至于专业,材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
泥人都有三分火,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确实让人有些恼火。
“不是,你多心了,我确实没有接到这方面的通知,要不我向领导汇报一下,下周一你来报到行吗?材料我先留下来。”主任公事公办地道。
“不必了,材料我带走了。”
方程站起来很快地整理完材料走出主任办公室的门。
先前是准备先到学校报到,安排好住处,若学校有安排就马上上班,若学校没有其他安排就回老家,反正这学期也就剩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总不能把行李带回老家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刚踏上职业生涯的第一天,不,还不能说是踏上,连门都没有进呢,就遇上这样的事,任谁都有点窝火,可是方程就是接受不了这样被歧视的眼神,就好像一个乞丐在富人家的门口,人家带理不理,反正你要果腹,我有的是余量,爱来不来。方程没有过高地估量自己的价值,但也不会妄自菲薄,更不会在自以为高人一头的主任面前做低头哈腰状,四年的本科,授课的老师一个比一个傲,有的昂起头都能顶到天花板了。但方程佩服,不仅佩服他们的学问,更佩服他们的骨气。
回到宾馆,方程整理着东西,脑子里仍然盘桓着在L一中的事。仔细回想,那主任那个样子恐怕不是装出来的,大概是长此以往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现在不都是这样吗?手中有点权力都恨不得掰碎了来使用。特别是那些小人物更是装腔作势,生怕别人轻视了自己,只有看到别人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自己的那点卑微的心理才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如此一想,方程就没有那么气恼了,反而有一种由于不屑而生出的鄙视。这也算是踏入职场自己的第一份收获吧,看来,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脏还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宾馆的房间是L市人事局统一登记的,二十一个人分住在不同的楼层,说的是两人一间,可最终方程是一个人住了一间,也没有别的人住进来,方程很快收拾好行李,背上双肩包推着拉杆箱到前台退房。正在等着查验房屋的时候,猛然瞭见那叫苏雅的从楼梯上下来,要在前台交涉什么,两人同时看见对方,又都不约而同地没有言语,直到前台告诉方程说查验无误,方程可以离开的时候,苏雅仿佛猛然醒悟过来,好奇地看着方程: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回家。”
“不是安排周三统一去各单位报到吗,时间来得及吗?”
“唉!”方程欲言又止。
“发生什么事了?”苏雅着急地问,但又觉得自己问得唐突,不好意思起来,两人只不过有两面之缘,说是萍水相逢都差不多,不过,同样的处境也不由得自己关心起来,说不定方程的欲言又止里面有许多不为自己所知的内幕呢。
“没什么,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方程还真不好说什么,说是不为人待见吧,那多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但又没法胡邹邹,只好这样应付着,好赶快走人。
“和宋局长找你谈话有关?”这傻妞还真是好奇心重,不依不饶。
方程真是无语,这和你有关系吗?干嘛死缠烂打的,让人简直无法应答:“不是,以后有机会了再说,我赶时间。”
“你也不看看时间,都下午五点半了,还有去外地的车吗?”
也是,从L市到方程所在的县城现在还有没有班车方程不知道,但即使有,也无法回到老家,这倒令方程有些犹豫了。
苏雅转向前台说,方程不退房了,服务员有些犹豫,看向方程,方程点点头,又重新拿了房卡,苏雅接过方程的拉杆箱,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方程不好意思,苏雅没有答话,只是随意地挥挥手,自顾自地坐下来,显然没有走的意思,也许她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是想听方程能够自己告诉她。方程明明知道,但就是不接这个碴,只是赶忙烧水泡茶,内心确实希望让这家伙快点滚蛋,可人家一动不动,被苏雅不目不转睛地盯着真是如芒在背。最后还是自己招架不住。
“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宋局长找我谈,无非是想让我留在L一中,我也同意了。今天拿到了人事局的分配通知就去了L一中,原先想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不如早早报到了,安排好这边的事赶快回老家,已经半年没有见父母了,可是那边好像没有准备好。”方程轻描淡写地说了经过。
你骗鬼呢!苏雅流露出来的分明就是这样的眼神。没办法,方程总不能说人家给自己坐了冷板凳吧。
“那周三统一报道你怎么办?”
“再看吧,若明天能走,我会先回老家一趟!”
苏雅走了,看她若有所思地样子,方程知道,她还是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好一阵子的。好在终于打发了,心里一阵轻松。
方程回到县城已接近中午。从县城到老家还有近二十里的路程。好在打从回到县城,方程就感觉到久违的亲切,在这座小城里,留下了自己最难忘的三年时光,从考入县一中,到上华师大,每年放假回来,方程都要顺路到学校拜访老师,特别是那位严酷得有些过头的班主任,总板着一副面孔,乍一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方程没有少挨他的训斥,但确实是得益于他的严格,不然此刻方程也会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背着行囊在各处打工。当弟弟上高中的时候抱怨说班主任如何不近人情,大家都叫他“阎王”的时候,方程笑了,弟弟又落到了他的手里,方程也就放心了,有这“阎王”盯着,弟弟的学业绝对差不了。本来是要顺路拜访一下老师,顺便看望一下弟弟,但这大包小包的,着实不是很方便,也就坐上了去石湾的公交。
山路蜿蜒,方程的心也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蜿蜒着。二十里的路不算远,但那个时候交通不是很方便,大多数情况下方程周末回家是步行的,省了坐车的钱,多少也可以贴补些在校的花费。大多数情况下是父亲步行二十多里路往学校送钱的,每当看到父亲蹲坐在宿舍楼前等待自己的身影,方程心里都会生出莫大的自责与感动。方程这个年龄的孩子大多数都只读到初中毕业便不会再上学了,除非家境殷实,九十年代初,这三年高中的花费对种地为生的农家可是不小的,每周五十元,方程都是省了又省才勉强够用,能省着不花的绝对不花,好在有几个城里的哥们接济,资料费之类的都没有拖欠,好在大家情况都差不多,也就没有了过多的心理负担。
看到车道两边郁郁葱葱,方程心里非常舒服,家乡的景还是那么有乡土气息,这边黄,那边绿,在阳光的掩映下泛着光芒,这在大都市是很难见到的,那里除了高楼就是高楼,一栋栋水泥钢筋,没有一点生命气息,放眼望去,只有穿行在高高低低楼宇间的人才带来少有的生气,与荒漠里的蚂蚁有得一比,与大都市相比,方程更喜欢西北这处处散发着的泥土气息。
车在拐弯的时候要经过方程家的塬地,方程下意识地一瞥,谁知,竟然看见父母亲正在地里收拾收割麦子后散落在田里的麦草,急忙喊司机停车,下得车来,看着父亲正站在三轮车上装母亲抱来的麦草,灰头土脸,衬衣敞开着,露出晒得焦黑的胸膛,头发枯草般贴在头顶上,眼眶不由一湿,怔怔地站在路边,那一声爹妈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
父亲抬头的时候看见了怔怔出神的方程,也一下子愣住了,开口喊了声“程程!”
方程急忙应声“爹!妈!我回来了!”
这下倒是母亲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扔下麦草,跌跌撞撞地向方程奔了过来,父亲只是愣怔地站在三轮车上面,撩起衣襟擦拭着汗水。
“他爹,程程回来了,程程回来了!”
母亲擦着流下来的泪水拉着方程的手,一遍遍地摩挲着,生怕一松手方程据会又远去似的。
方程替母亲擦掉泪水,轻声说:“妈,别哭,这些活我干吧,你歇着!”
父亲很利索地困扎好三轮车,将方程的行李仍在车上:“回家!”
一路上,乡邻一个个的和父亲打招呼,也都热情地招呼着方程,这个说,方程长高了,那个说方程越发帅气了,父母亲只是傻傻的笑着,仿佛夸赞儿子也就是夸赞自个儿。车子刚到大门口,那只有些许杂毛的小黑一下子窜上了三轮车,对着方程又蹭又舔,亲热得不行,方程真拿它没辙。
回到家,坐在炕头,母亲一个劲念叨着,方程又瘦了,光长个头不长肉,父亲根本插不上嘴,直到父亲说,孩子怕是饿了,还不赶快做饭,母亲才赶忙去了厨房忙活起来。
乘着这空闲,父亲才问起了方程毕业后的打算,方程说,不打算再考研了,已经签了L一中,离家也不算太远,好照顾。父亲好半天没有说话,到最后只是长叹一声,说:“也好,你弟弟马上也要高考了,我们真是力不从心了!”言罢,又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天刚亮,父亲发动好三轮车,父子俩接着收拾麦草。看着父亲花白的头发和略显单薄的背脊,方程的心里酸酸的,父母为人刚强,但还是老了,常年的风吹雨打,让他们和同龄的人比起来更显沧桑,这样看来,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学业和前程固然重要,但要是靠着父母风里来雨里去供养自己和弟弟完成学业绝对是难上加难,不能让他们一下子生活得安逸,但绝对不能让他们再苦上加苦,这是自己的责任。
一连三天,方程总是没活找活,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父亲没有劝阻,只有母亲总喊方程歇歇。
第五天的时候,方程正在整理垮塌的围墙,舅舅推着他那拉胯的自行车站在了大门外边。
“好小子,回到家了不声不响的,都不来看看老舅!”
“看看看,看你个头,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你来看看我这个老姐!”老妈不高兴了,和舅舅开起了玩笑。姐弟俩一直这样,动不动就掐起来。
“舅舅还好吧!”方程赶忙打招呼。
“好好好,你看他不心宽体胖么!”还没等舅舅搭话,老妈就替舅舅说了。
舅舅无奈地看看姐夫,见没有反响,也就只好作罢。
舅舅是听到方程回家了专门从镇上赶回来的。一家人围着茶桌开开心心唠起家常。
“程程,这是放假回家?考研了么?”因为表妹的缘故舅舅对方程的了解要多一些。
“没考研,准备参加工作。”
“哦,可惜了!工作有着落了?”
“L一中。”
舅舅沉默良久,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当老师也挺好的,但就是太辛苦。你有没有考虑过其他的途径?比如行政?”
说实话,这问题方程还真没有认真考虑过。在方程的认知中,一开始就把自己定位成了老师,也许因为舅舅本身就是从政的人,对这个问题便极为敏感吧。
舅舅、舅母俩人要说是从政的人,也不太恰切。四十三四的人了,至今也就混了个科级,在石湾镇当人大主席,舅母就好点,在县科技局当副局长。舅舅时常喟叹时运不济,学历太低,眼看着一茬茬的新人要学历有学历,要头脑有头脑,自己大半辈子在乡镇上蹉跎岁月,力没少出,活没少干,自认为缺的就是硬件。原先,夫妻俩齐头并进,谁也不嫌弃谁,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着同龄人一个个走在了自己的前面,有的成了各个部门的一把手,还有几个都上了副县,舅母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合计着拉拉关系走走门路之类,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主要还是硬件不达标,生生被卡了下来。之后,舅舅就心灰意冷,不那么上心了,倒是舅母有那么一股子韧劲,先是调到了县妇联,然后提拔到科技局。按舅母的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首先得先够得上楼台,最起码也必须在楼台周围晃荡,才不至于人家看不见你。这套理论舅舅最初是嗤之以鼻的,舅母却用她的实践狠狠地打了舅舅的耳光,一至舅母逐渐地对舅舅感到失望,骂他不思进取,家庭地位也逐渐地走了下坡路,从原先的夫唱妇随到现在的妇唱夫随。在舅舅看来,方程的学历够硬,恰值大好年华,若能走对了路,那还不蹭蹭地向上冒,不像自己像个老黄牛似的。
方程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说什么呢?踏入职场的第一步固然重要,常言道,男错选错行,女怕嫁错郎,但这些自己只能想想而已,一是由不了自己。二是说实话,自己还真说不好做老师和干行政哪个更好,相比而言,自己对那种充满算计和陷阱的官场还是有些惧怕,从舅舅和舅母的经历,方程看到的是辛苦和心酸。也许自己更倾向于在相对纯净的空间里生存吧。
看到方程低头不语,舅舅没有再言语。倒是父亲很平静地说:“孩子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吧!”
“我觉得程程舅舅说得有道理。”母亲生怕方程累着,也觉得干行政要体面许多。
“好吧,程程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马上就要参加工作了,有些话舅舅希望你能听进去。”
“像你这种年轻人,这几年我见得多了,有的能马上适应,混得风生水起,有的,还一直沉浸在象牙塔里,觉得一切都会像学校里一样的单纯,猛然间接触到方方面面,一下子无所适从,甚至进退失据,跌得焦头烂额,你可不能步了他们得后尘啊。
三年前咱们镇上分配来了两位大学生,一个本科,学农学的,一个专科,学计算机的。那学农的看起来清清秀秀,人也挺机灵的,工作那点事,三下五除二,从不打克腾。一开始,大家都看好他,可他那眼里揉不得沙子、孤芳自赏的性格害了他,觉得别人和自己有万千差距似的,动辄在私下里说书记镇长的安排或决定这里有问题哪里不合适,渐渐地,成了孤家寡人,如今,专科的都已经提副科了,他依然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干事。所以说,年轻人呐,进入职场第一步非常非常关键,你要记住了。
以我几十年从政的经验,三种人惹不得:一是你的领导,甭管他能力如何,出身怎样,做领导的,最忌讳别人忤逆他,这关乎尊严和威信,哪怕是一丝丝的不敬都会让他记恨你好久。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尤其是那些职位不高,能力有限的人,心眼最小,一旦让他记恨,小鞋倒是不怕,最怕的是他们搬弄是非,暗箭难防啊。二是那些小人。往往,那些善于逢迎拍马的人,你看他在你面前千好万好,一转眼就拿你做了投名状,‘亲贤臣远小人’,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三是结帮拉派的人。一个单位总有意见不合的时候,但因为意见不合就结帮拉派,足见其用心之险恶,若一旦选择站队,无论输赢,总有受伤的时候,切记。”
方程暗暗吃惊。在官场摸爬滚打近二十年,别看舅舅一副老实巴交的憨厚相,但其实不笨,这样的总结恐怕是自己最贴身的感受吧。
舅舅的话方程是同意的,但从内心来说,方程觉得一个人绝不能失了本性和原则,若是圆滑到没有了棱角,那不千人一面了。在官场摸爬滚打这近二十年,舅舅怕是在这些所谓的经验里被磨平了棱角了。
也是,玉不磨不成器,社会就像是那涛涛洪流,泥沙俱下,置身其中千淘万洗,有的越来越亮,成了耀眼的名器,有的却磨平了棱角,成了四不像,放在哪里都行,只不过多一块码墙的土坯而已。
“交友也要谨慎”舅舅拉开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了“往往所谓的朋友吃吃喝喝者多,看起来呼朋唤友,其实到头来还是孤家寡人,要学会独自面对所有的困难......”
舅舅此刻滔滔不绝,恨不得将自己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一股脑地都传给方程,唯恐有一丝遗漏,时不时地用身边鲜活的例子来佐证。方程明白舅舅的苦心,做出认真状,时不时地点头。
在两个外甥里,舅舅最喜爱方程,虽然舅母很不待见方程一家,动辄颐指气使,但方程并没有因为舅母的缘故怠慢了他这个舅舅,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时常将母亲做的各种吃食带给他,大一的暑假,舅舅下乡时不慎摔跤,腿骨骨折,舅母远在县城,方程整整一个假期都在家陪着舅舅。
舅舅家人丁不旺,只有姐弟二人,母亲对这个弟弟是呵护有加,及至弟弟参加工作,娶了媳妇,还如做母亲地一般照顾着他,在母亲心里舅舅是有出息的,能吃公家饭干公家事,已经为程家挣了多大面子,舅舅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方程的出生,舅舅比任何人都高兴,总是三天两头往姐姐家跑,当母亲让舅舅给孩子起个名字的时候,舅舅一时高兴,张口就来:“就叫方程好了。你家姓方,我家姓程,方程把两家的姓连起来了,也够文雅的。干脆,下一个生的还是小子,改过来就叫程方吧,反正都是一家人。”在方程父亲狠狠地瞪着他的时候,才打住了话头。最终弟弟出生后还是由父亲给起了官名,叫方继宗,小名还是多少遂了舅舅的愿,叫了“方方”。
一直到晌午的时候舅舅才离开,这中间还一个劲地嘱咐方程要注意这注意那,就如方程马上就要上战场似的,生怕一点点遗漏就会有性命之忧。
方程并不感到厌烦,只有至亲的人才会这样不厌其烦地反复叮嘱自己。说实话,在方程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就要踏入职场,回味着舅舅的叮嘱,压力山大,真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一个怎样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