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你是怎么知道的

　　胡丽青推开楼道的门，刺眼的阳光迎面而来，她眯起眼睛，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向前走了几步，“家家在哪里？”
　　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她一跳，她睁眼一看，一对中年男女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没回答，换了方向走，女的也移了几步，她回身往回走，女的抢先一步拦住了她。
　　“什么家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啊？”
　　“少装蒜，快点说，不说我报警了。”
　　“报警怎么了，我怕你啊，现在可是法治这会，我又没犯法，你能拿我怎么着啊？”她的话很强硬，但语气很软，她已经猜到眼前的男女是谁了，她是看着迷糊，脑子可一点不笨。
　　“董思家在J城当群演吧？”
　　胡丽青循着声音，看着丛政从一辆车里走出来、走近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说完后，意识到说错话了，下意识掩住了嘴。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知道瞒不住了：“你用‘黑客’破解了她的手机了？那是犯法的，我告诉她，告你。”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我是通过调查推断出来的，说吧，她具体在什么地方？”
　　“可是我答应她打死不外说的，还发了毒誓，连我爸我妈都不能说，你这不是逼我全家死光光吗？”
　　“我是她妈，她的行踪我必须知道，我不管你们怎么着，今天你必须说！”董母眼神轻蔑地打量着她：“家家什么时候认识你这么个人，是不是你鼓动她的？”
　　胡丽青瞪她一眼：“我不说你能把我怎么样？我答应她的就得遵守，要不，发毒誓干什么？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丛政转向董家夫妇：“令千金的去向我已经查明了，相关人员也已经找到了，至于具体的地点，我没办法做到了，我要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这样吧。”董母当场作出决定：“我们再付一倍的酬金，帮我们找到家家的具体落脚点，怎么样？”
　　丛政转向胡丽青；“你和董思家联系一下吧，说明情况，瞒是瞒不住的，她不可能一辈子不和家里联系。再说了，外面的世界不全是精彩的，万一她真的出了事了，后果是你承担不起的，他们毕竟是一家人，能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再怎么他们终归是一家人，就算你告诉了他们，我想董思家也不会怪你的，至于‘毒誓’，你是做了好事，不算数的。”
　　丛政刻意在两个“一家人”上加了重音，意在提醒她，胡丽青不是傻子，听懂了，是啊，再怎么打再怎么闹，人家一家三口终究是一家人，而自己，是外人。
　　“我可以打电话联系她，见不见你们，我就管不到了。另外，我有个要求，你得答应我，不然，我是不会打电话的。”她看向了丛政。
　　丛政示意她到车里说话，两人坐进了车里，“你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她的去向的。”
　　“可以，你过后来我的事务所。”
　　“说话算话，你不答应怎么办？”
　　“那你就砸了我的招牌，我的店在盛世豪庭，大正文具店。”
　　“成。”胡丽青拿出了手机：“我这就给她打电话。”
　　丛政知趣地打开车门，回避。
　　二十分钟后，胡丽青从车里走出来，握着手机走向董家夫妇：“我和她说了，她答应和你们谈一谈，你们回家等她的电话吧，她晚上收工了进而你们联系。”
　　董家夫妇点头，“答应联系就好、答应联系就好——我们回去就把酬金打给你，说话算话。”董母对丛政说。
　　董家夫妇走后，“带我去你的事务所吧，我迫不及待想听了。”
　　“走吧。”
　　两人坐车来到了店里，一进门，她的眼睛东转西转地四处看，丛政领她到里面，她看了一圈后吗，坐了下来。
　　“请问，喝点什么？”小表嫂问胡丽青。
　　“你这都有什么啊？”
　　“咖啡、茶、纯净水、饮料。”
　　“饮料都有什么？”
　　小表嫂汇报完后，“来瓶橙汁吧。”
　　“好的。”
　　饮料端上来了，她也不客气，直接拧开喝了一大口：“我知道你是怎么找到的了，你肯定是翻了我家的垃圾袋，从丢弃的快递袋子上知道了思家所在的城市的，对不对？我曾经给她寄过两回东西，她也给我寄回过东西，你就是从快递单上找到的线索，是不是？”
　　“你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可惜，不是，即使我知道她在J城，也不可能知道她在做群演啊。”
　　“也是啊，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真的没用‘黑客’技术？”
　　“如果用‘黑客’，何必找我这个私家侦探呢，请一次私家侦探的费用比请个‘黑客’贵多了。”
　　“思家家里有钱，不在乎多点钱。”
　　“他们来找我时，我确实向他们建议过找‘黑客’解决，可他们出于种种考虑，不想，也不许我用，我尊重他们的想法。”
　　“考虑什么？孩子都离家出走了，还顾虑这顾虑那，真让思家说对了，她妈爱面子远胜于爱她——快点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丛政先卖个关子：“你是怎么说服董思家的？”
　　“也没怎么说吗，我告诉她我暴露了，你父母找了个私家侦探查出来了，堵到我家门口了，非要我说出你的去处，那私家侦探不知怎么知道了你在J城做群演。我说你不能一辈子不和他们联系、见面吧，早晚还是要捅破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再说了，你在外面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怎么办？还不得第一时间通知你爸你妈，我能帮你瞒得了一时，不能瞒一辈子，早晚得让他们知道的，她想想就答应了。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你的那两个‘一家人’提醒了我，是啊，人家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我再怎么也是外人，别人家的事，外人少掺和，该你说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丛政起身，倒了杯水，开始讲述：“董家父母找到了我，我去了她家，发现了一个印有爱路里西餐厅的包装袋，他妈说是董思家带回来的，我推断她应该是近期去的西餐厅，如果之前去的，包装袋早就扔掉了，于是我去了爱路里的西餐厅……”
　　丛政将之后的事和自己的推断陈述了一遍。
　　“哟呵，你可真行吗，单从我出了餐厅向北走就推断出了我家的位置，真行，想不到我还挺引人注目的，才去了两三次就被人记住了，哈哈。”胡丽青干笑了两声后，转为哀叹的语气：“你说的没错，我家确实挺穷的，要不是拆迁，我家这辈子也住不上楼房，我不工作整天呆在家里啃老，一分钱不挣，挺对不起我爸我妈的——后面的呢，你又是怎么‘推’出来的？”
　　“我让我的‘线人’帮我打听你……”
　　“你还有‘线人’？对，干这行的得消息灵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人脉得广，三教九流什么的都得能搭上线，你有几个‘线人’啊——啊，不好意思，我多嘴了、多嘴了。”
　　这女的尽管有些疯张，但真的没什么心机，性格蛮可爱的。她的言谈举止一点不粗俗，很有文化的样子，她的学历应该不低。
　　“我的线人打听到了你。”
　　“我知道我很出名。”她自嘲地说：“不光在我的小区，恐怕全桃源城的人都知道我了，还用线人打听，大街上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知道我胡丽青。”
　　太夸张了吧，不至于，起码我不知道你，还有很多人不知道你。
　　“你找到我就可以交差了，你是怎么知道思家在J城做群演的事的？”
　　“董思家应该没少和你吐槽过她的父母吧？”
　　这女的自来熟，是个实诚人，丛政也不端着了：“其实她的父亲还好，她妈有点、强势了，说一不二，对她管得很严，当然了，她也是为了董思家好，怕她遇到危险、学坏，只是方式方法有点过了，董思家应该是受不了她的专权和管制才出走的吧？”
　　“太对了，她妈简直就是慈禧太后转世，什么都管，思家吃什么穿什么、出门干什么、钱花在哪儿了……没有她不插手的，凡事都得她点头同意，不然，不行，思家有一点不听她的，张嘴就骂，还说什么别在家里吃饭之类的话，思家从小听到大。思家想拍一套写真得先请示她，保证不能露肩露胳膊露腿才行、别搭讪摄影师，天黑之前必须回家。我和她认识四年了，没敢让她妈知道，她妈要是知道了，得查我祖宗十八代，比公务员政审还严格，她是实在受不了了才离家的，留下，早晚被磨挫死——这是她自己亲口说的，不是我瞎掰。之前她和我说她妈如何如何恐怖，我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今天见到真人了才知道，是真的。”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你想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吧，吊我了这么长时间的胃口了，再不说，我可真要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