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炼成钢 十五、如火如荼

　　1、众志成城
　　继朝阳大队第一朵“四清”之花开了两天后，由“四清”工作队付队长季春雅，率领30多名队员分别驻进了其他八个片。每片分为3人或4人一组，这些工作队队员都是由小队长安排在贫下中农家里吃住。队长指派给谁家，谁家就立马腾出房子来。工作队员们与农民共吃一锅饭。也许你们认为贫下中农吃亏了吧？其实，派到谁家，谁家就感到非常荣幸呢，一来说明自己是贫农领导重视，也因为工作队可不是白吃饭，他（她）们每人每天需交两角钱，（那时的两角钱相当于现在的20元左右吧）一斤全国粮票（因为全国粮票比地方粮票细粮多点），所以，到谁家谁家就热烈欢迎。再说了，农村虽然都是土坯房，但是哪家都有余房，住三、四个人也不成问题。
　　闲言少叙，且说这八个片的“四清”运动同时开启，咱们先说哪一片呢？我看，咱还是花开八朵，先表一支吧。
　　话说这天早晨，九点多钟，在第八片的第十六小队的队部里，第八片工作组开始了。这个小队部是个三间砖房的筒子屋，屋子里正在开会。正墙上贴着几位伟人的大像片，伟人像上方贴着大标语，标语写的是：
　　把四清工作进行到底！
　　讲台上有一张桌子，左边坐着两名工作队员主持着会场，右边坐着两位记录员。下面是参会的群众，他们都是八片的四个小队的社员们。这四个小队分别是：13、14、15、16小队。门口外偷看会场的几个小青年是16队的周园、大龙、二牛、刘群儿等。因为他们刚才进会玚时，因家庭出身不好被撵了出来，但是，又想看看热闹，舍不得离开。直到片长王治看见，才把他们吓唬跑了。
　　再说这屋里四个组的贫下中农们,都正在热烈地发言。先说话的一组都是13队的杨平，他扯开桑子说：“咱们队的那个杜老实，他的成分土改定的是富农，我听说他老家地挺多，得请工作队去他苍县老家调查调查！别让他漏网。”
　　第二组，14队这边孔二说：“王家的土改时成分定的是“上中农”是内部掌握。看他家的政治表现好不好，如果不好，就应该给他家戴上帽子。最近几年他大哥王立国倒是老实了许多。老二王立民却很不老实。我看该清清他了。”
　　第三组，15队58岁的贫农朱丽青大娘也激动地开口了，她咬着牙握着拳说：“我看咱第三组四不清的人最多！队长尹林就该清一清，会计杨义也该清，所有的四类分子都该清一清！重新评一评他们帽子的大小。连那个60岁的吕二先生也该清一清，我听说他曾经给国民党军官当过文书！”
　　第四组的16队28岁的贫农吴良新眼泪汪汪地说：“全大队就数着我们队地主多：像林家、周家（周园家）、张家、马家、都是地主、富农。刘家哥俩儿应该是两个成分，因为他们哥俩一穷一富。”
　　还没等吴良新说完，26岁的贫农王宝生就抢上来说：“咱们队的会计武忠有问题。不然，我两家挨着住，论劳动力，我们两家公分差不多，他家还多一个傻闺女。可是，他家去年却盖上了两关红的五间房。（意思是指地基坐上十四行红砖，房顶上掛的是红瓦）。查查他的账吧。还有小队长马东也是地主子弟，北沟上的马登来是他四伯。1948年跟国民党的部队去了台湾。就因这个他这个党员靠不住。”
　　贫协组长王二其说：“对，这个问题提的很好。记录员快记上，记上！”
　　这八片的大会开的真热闹。而且成绩显著。只今天一个会就报上来18份。关于全大队其他各片的“四清”工作会议情况,你只要看见这第八片的会议记录就知道其他片的概况了。于是，由主持各片的工作队代表，把各片的记录带到工作队集中审查后，再把具体问题放回各片，再叫各片社员大会讨论审查。然后再把被清的“四不清”人员审查结果用毛笔写在大红纸上。这就是所谓“三榜定案”的第一榜啦。
　　这一天，八片儿16队下地干活的社员们，看到墙上贴着大红纸的榜文时，都争先恐后的看。大家不看则可，这一看可都惊呆了！为什么？因为经过“四清”工作队的各片汇总材料，全大队九个片共计280个人为“四不清”分子。其中黑五类64人,大队干部10人,其佘七片计216人。也就是说，有十分之一的人被“四清”清了出来！
　　这些人被分成三类：
　　政治面目重审。
　　财会封账清点。
　　历史问题，海外关系重审。
　　你说嘛？你说“四清”就是有些人报私仇的机会？那时候可没人敢说这些话，那年月不比现在，你可以在大街上随便议论政策，针砭时弊，现在社会多好啊，你们就知足吧。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那些运动，也许中国也像苏联一样解体了呢。中国的伟人从古代就比所有老外都有凝聚力，不服都不行。
　　2、黑五类子女与“劳动者”
　　人性本来就很自私，真像你们说的，“四清”实际上也成了某些人打击报复的时机，有些人虽然很坏，一来是贫下中农，二来是家族大，人们不敢惹，即使“四清”也安然无恙。所以‘冤狱’就在所难免了。
　　工作组又把九个片归纳成五个大片。当时的情况是，对这五个片的嫌疑人，分别由四清工作队成员主持，各片片长及贫协代表把关。
　　把什么关？你们有所不知。原来呀，那时候把“四不清”人员进入受审的会场叫做“上楼受审”。审察后，把他（她）们的问题经三榜定了案以后，没问题了，这才叫你干活，谓之“下楼过关”。
　　在楼上开会一天交待不完，审察未清的，就一天下不了楼。十天未清十天下不了楼。总而言之不老实交代就别想过关！什么时侯清完你的问题，你才下得了楼。
　　春回大地，柳树发芽,天空上布谷鸟声声啼唱，催促人们快些播种。但周园没有感觉到春天美的旋律。水塘里青蛙想高歌一曲，它们的声音像粗粗男低音，时断时续，显得力不从心。唯有那茅草青青，正在拼命向上拔起那嫩绿的尖尖。在那没有插上秧的沃土上，各种野菜、野草正比赛，看谁长得快。参赛的“队员”有苦莱、蒲公英、刺儿菜、曲曲莱、老鸹金等，它们都在拼命地向上窜。周园看着这些野草和野菜其实都是草药，要按中草药的四气五味来说，它们的四气是：寒、热、温、凉。五味是：辛、甘、酸、苦、咸。它们都想着岀人头地，因为今年对它们来说是最恩惠的，没有除掉它们，而是让它们长在最肥沃的土地上。
　　唉，不说野菜了，估计它们也不会逍遥太久，等“四清”过去后就要铲除它们了。咱们还是说说主人公周园和他的伙伴大龙、二牛、三成等七、八个小青年吧。他们都扛着铁杈子去掘地头（即拖拉机没耕着的地头拐角）。正向东地块走着，二牛忽然大喊一声：“哎哟哟，你们看，咱们队部的后墙上贴满了大红纸！上面写的准是四清会定案的第一榜!”
　　大家听了，一齐向墙根凑过去，那里早有20多人在看，并且说长论短地议论着。周园定睛细看，顿觉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亏大龙把他抱住。怎么回事？原来呀，他看到榜上没有他的“成分”！因榜上的“成分”一栏上只写着他是个“劳动者”。周园以为自己已经不是黑五类子女了，所以惊喜的差点背过气去。等定神一看，才明白，原来是他和大龙等四人的“成分”栏上都一样，都写着“劳动者”。也就是说“劳动者”就是他们这些家庭出身不好的人，这“劳动者”一词，再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
　　吴良新说：“一帮熊‘劳动者’不就是黑五类吗？”
　　“劳动最光荣，劳动者，就是光荣的人！”大龙和吴良新争论。
　　“照你这么说，‘地主’也是好人了？”吴良新撇着嘴说。
　　几人无言以对，周园像吃了一只苍蝇，嗓子眼儿像堵了一块石头，再也说不出话来。
　　本来是个带有光荣含意的词汇，现在却成了黑五类子女的代名词！在中国这个词汇丰富的国度里，有些词汇总是改变它原来的含义，比如从90年代前后，“小姐”这个字眼儿就变了味儿。在古时候“小姐”绝对是对女子的尊称，可是现在，“小姐”就是骂人，“小姐”等同于妓女。
　　这“劳动者”一词，和“地主”一词很相似。周园他们几人经过商量后，决定明天去问个究竞。谁知，不问则可，这一问竟惹了大祸……
　　“四清”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谁想挡住革命的步伐，那无疑是找不肃静，周园有点不知深浅，他和几个伙伴偏要去问问，“劳动者”这称呼到底是什么含义。
　　他们几人到底怎样了呢？我也和单田芳学学，哈哈，明天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