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接生

　　桃子的病很快就好了，她跟婆婆说起要跟着殷画学接生的事。婆婆反对说：“万一碰到个难产丧命的，你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万一人家赖你，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桃子又回家跟娘说起这事，娘更是不愿意说：“二妮，咱家的事够多了，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够累的了，你是孙悟空会七十二变？你哪能分出身？再说，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要是顺顺利利的孕妇，没有人找你，只要来找你就是难产，你能帮助人家生下来，人家感激你，你要是眼睁睁看着大人孩子没了，你的心里有多难过……饿死也不能干的事。”
　　桃子觉得俩娘说的都对，但是为了减少村里孕妇的生育危险，她觉得学会接生是她义不容辞的责任。她抱着孩子来到二喜家，要求跟着殷画学习接生。殷画的儿子比桃子的孩子小半年，也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取名王征程。俩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学习，殷画还给村里人免费看病，她的这一善举，很快得到村里人的尊敬。看过病好了病的人，都拿着鸡蛋、鸭蛋、鹅蛋之类，前来答谢。王二喜家里人不要，答谢的人想方设法，抢着夺着，非留下不能表达谢意。桃子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她觉得王二喜简直就是村里的大恩人，娶了一个有医术的妻子，为全村人服务。她不光原谅了王二喜，而且觉得他的选择是最正确的。她要感谢王二喜为她带来了改变命运的老师。
　　桃子聪明好学，殷画一说就会，俩女人虽然是情敌，但相处的非常融洽，情投意合，不管是说孩子的话题还是孕妇的话题，俩人都有过共同的经历，无话不谈，把女人的小秘密小心思都说出来。桃子自从结婚后就再也没有了欢乐，自从跟殷画在一起，她重新找回了自信乐观的自己，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新的追求，她一下子从悲苦无边转变成生存有价。
　　桃子跟随殷画在村里接生过两个孕妇，这俩都是胎位不正，一个是倒生，一个是横生，都是致命的难产，结果在殷画巧妙的接生下，顺利生下了孩子。桃子跟殷画学会了剪脐带，处理产后卫生，防止发炎等一系列问题。让桃子觉得殷画简直就是妇女婴儿的大救星。
　　殷画说：“桃子，我的假期快结束了，以后村里的产妇可就交给你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写信给我，我会交给你一些应急措施。”桃子真有些舍不得说：“俺觉得啥也没学会，你走了，俺怕遇到意外情况处理不了。”“别怕，”殷画鼓励桃子说，“要沉着冷静，要帮着产妇顺利生产，一要教会她们会用劲，二要让她们彻底放放松，不要紧张。三要在一旁多鼓励，真要遇到意外，一定要视情况而定。”
　　殷画要走了，桃子无以回报，回娘家向娘借两块钱，割肉包饺子。桃子娘也前来帮忙，柱子娘的眼睛已经全瞎了，也在一旁摸索着包饺子。一家人乐呵呵的在一起，包出饺子煮饺子，然后把王二喜一家请到家中来吃晚饭。桃子倒满了一盅酒，端起来先敬老人说：“俺桃子何德何能，有二喜哥嫂这般照料，今生做牛做马无以回报，俺从来不会喝酒，也没喝过酒，今天就算舍命陪君子，俺敬大娘大伯一盅。”二喜爹也端起来喝光了，二喜娘说：“俺一辈子不沾酒，俺不喝，心意到了。”桃子一饮而尽，脸立刻涨的通红，接着倒上第二盅，二喜一把夺过酒盅说：“桃子别喝了，你的心意我们都懂，我们就是看你带着三个孩不容易，拉你一把，也是为村里能有个人会接生，减少孕妇生娃危险。”殷画倒是大大方方说：“桃子你哥不让你喝，你就不跟他喝，来咱俩喝两盅。”桃子倒上酒，跟殷画碰了酒盅，喝下去后，桃子就醉了，感觉天旋地转，站立不稳，就顾不上礼仪宾主之道，直接进房睡觉。三个小女孩也跟随去睡，二喜的儿子也哭喊着跟随桃子睡觉。桃子一起带上说：“都去跟俺睡着，等俺睡一会儿醒来，再来陪你们。”
　　殷画说：“桃子太累了，让她喝醉酒好好歇歇吧，我们该吃吃该喝喝，等她醒来，我们就走了，这样避免相送难分难舍……”桃子娘听着都要哭了说：“俺给你们准备了点儿东西，你们吃着等俺。”桃子娘回到家，到地窖里拿出了几个罐头，几斤白糖，还有两块香皂，毛巾之类的东西，用包袱包了来，把殷画拉到另一间房点上灯，硬塞给了殷画。
　　殷画打开看后很好奇问：“大婶，你哪来这么多的好东西？这可是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的？”桃子娘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别瞧不起你大婶，俺可是有钱人家。”“别逗了，有钱人家就不会让桃子过成这样？”桃子娘眼泪流下来，趴到殷画耳边悄声说：“俺看你也是个好人，俺就不瞒你，俺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把柱子从供销社偷来的货物私吞了，结果才导致女婿离家，闺女受苦，无辜的人坐牢，导致老伴也一命呜呼，你说说俺心里承受着多大的罪过？你看看这些货物都是有保质期的，俺又不敢公开来卖，你能不能帮俺把这些东西卖掉？”
　　殷画吃惊地望着桃子娘说：“销赃可是犯法的，跟偷基本相同。”桃子娘捂住头说：“好闺女，你可别把俺买了？”殷画脸色凝重，思索了半天问：“还有多少？”“俺卖了一部分，还有不少呢。”殷画很是为难说：“货多，路远，时间紧，确实不好处理。”桃子娘想抓住了救命稻草说：“闺女，俺弄了这一堆货，是双手捧刺猬，扔不得，这可是拿命、拿情、拿心、拿苦、换来的。不扔，有些东西像罐头之类的就会长毛变质，要是眼睁睁看着变坏，俺的心就像被挖了去一样疼……”殷画看着可怜巴巴地桃子娘，左思右想后说：“我写一封信，你交给乡长，他就会跟你说怎么处理。”
　　桃子娘一听喜出望外说：“阿弥陀佛，谢天谢地，俺的好闺女，你就是俺的亲闺女。”殷画勉强笑了一下说：“走，去我家。”殷画跟桃子娘一前一后走着，大声叮嘱二喜说：“你走时抱上孩子。”“嗯呢”二喜回应着。二喜爹娘也站起身来回家，柱子娘也要回屋睡觉。二喜先把柱子娘搀扶到她的房间，把她扶到炕上，离开。他走进桃子跟孩子们睡得房间，里面伸手不见五指，二喜划亮一根火柴，照着找一下自己的儿子。借助短暂的亮光，二喜看到儿子就躺在桃子的怀里，枕着桃子的胳膊，睡得正酣。桃子也是面色红润，紧闭双眼，一呼一吸节奏均匀，丰满的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浮，让二喜看得两眼发直蠢蠢欲动时，火柴燃烧到最后熄灭，屋子里又恢复了漆黑一片。二喜拍了一下脑袋，似乎从迷幻中恢复了理智，也看清了儿子所在的位置，伸手摸索着去抱。他本想快速抱起孩子就走，不料就在他伸手去抱孩子时候，双手被桃子紧紧抱住，桃子的双手顺着二喜的胳膊往上延伸，直到摸到二喜的脖子，紧紧的搂住，柔声说：“别走……”二喜像是听到了命令，站在了原地没动，脑海想起了跟桃子在一起的情景，最深刻的是桃子结婚那天，他制造的惊马事件，他还吻了桃子……想着想着，他情不自禁低下头，吻上了桃子柔软的唇……
　　桃子已经许久没有温存了，她困苦的生活，不光是物质上的还有精神上的，她被二喜燃烧了，释放了久违的自我封藏，像一团火烧化了整个黑夜……
　　等桃子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红彤彤的太阳照进窗户，照着躺在炕上慵懒的桃子。她感觉昨夜做了一个梦，是她有生以来最美的梦，梦见跟王二喜终于……桃子突然一机灵，像想起了什么，快速从炕上爬起来，一拍脑袋说：“坏了，忘了大事了。”三个孩子也都被她的一惊一乍惊醒。王二喜一家早就走远了。桃子背上一个，抱上一个，领着一个，往二喜家跑去。到了那里才知道，二喜一家一大早就走了，桃子又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村外，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就失魂落魄的回到村里。来到王二喜家门口，看到紧锁的门，离去的人。桃子感觉魂真的丢了，跟随着王二喜去了。
　　桃子直挺挺地站着，听不见孩子在哭着要回家。突然听到一个急切的声音在喊叫：“桃子，桃子……”桃子听出是婆婆的声音，答应着：“嗯，来了。”“快去，你四姐家。”婆婆几乎是在吼叫，“你四姐难产了。”桃子一听就快步往四大姑姐家跑。
　　四大姑姐家离桃子家不远，她生的是二胎，头胎孩子生下来就死了，这次四大姑姐，非常担心，经常去找殷画试胎位，原先以为会在殷画临走前生下孩子，没想到殷画前脚刚走，她就要生了，可怕的是孩子先露出脚来，家里人吓坏了，这不是明摆着站生。就快去找桃子来帮忙。桃子把三个孩子放下，就开始帮孕妇生孩子，让孕妇调整好心态，让她用力时用力，桃子还不停地给孕妇抚摸肚子，帮助调正胎位，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分娩，四大姑姐终于生下了一个男孩，一家人都欢呼雀跃起来，都庆幸家里添子添福，却不想四大姑姐也出现了大流血现象。桃子急中生智见机行事，直接把四大姑姐倒立起来，然后按照殷画所教的按摩子宫，这样还真是神奇了，桃子竟然止住了四大姑姐的产后大流血。四大姑姐安然无恙了，桃子兴奋得几乎蹦起来大声喊着：“俺成功了，俺成功了……俺救了一条人命，救了一个家庭。”
　　四大姑姐全家对桃子感激不尽，桃子也是在这一夜成名，成为全村第一个能救活产妇的接生婆。桃子一直兴奋了好几天，她特意把这个特大好消息写信给殷画。桃子婆婆最感激不尽说：“要不是桃子，俺家四妮也许就找阎王爷了，撇下个孩子，又该是桃子的了。”桃子从此成为了村里的大忙人，东家接生西家接生，她也是学习殷画的做法，从来不要钱。村里受益的人，也是拿着几个鸡蛋送给桃子，有的也拿些米面给桃子，有的也送给桃子一件小孩子衣服。桃子一下子觉得富裕起来，最起码再也不用靠偷生产队里的庄稼度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