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5章

　　十三
　　
　　这一天，张霖之、郭森、王光华又聚集到吉陈庄陈化争家，研究查找内奸的事。郭森提议说：“我们能不能做一次测试，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儿？”
　　张霖之问：“怎么测试？”
　　郭森：“咱们散布假消息，说要第二次袭击团城征粮处。这次我们要瞒过所有人，只有咱仨人知道是测验。然后，由薛振彦带领几个侦察员，密切观察每个人的表现和行动，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王光华惊喜地：“假戏真做？那我们一定把戏演好，跟真的一样。”
　　郭森点点头：“对！决不能露出破绽。”
　　张霖之连连点头：“一定要通知薛振彦，我们的消息散发出去后，他们要密切观察每一个人的表现，不能放过任何可疑迹象。”
　　……
　　当天晚上召开的中心县委会议上，顺利通过了郭森“再次袭击团城征粮处”的计划。由于上一次吃了大亏，这次决定调动所有兵力，全力打好这一仗。会议还决定，十一月五日夜间，在吉陈庄陈化争家召开游击队各支队长会议，传达这一作战计划。
　　
　　会议结束后，薛振彦在中心县委驻地周围秘密布置了几个暗哨，密切监视着附近的动静，并亲自带领一个侦察员，在附近的路口潜伏监视。
　　半夜过后，薛振彦和那个侦察员，隐蔽在一家农户院子的矮墙后面，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周围的动静。突然，在附近的一道矮墙上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向四外观察了一番，然后悄悄从墙上下来，蹑手蹑脚地顺着大街，向南走去。
　　薛振彦发现，出现人影的这座院落，正是巨鹿中心县委的住房之一。于是他立刻低声吩咐：“跟上。”
　　薛振彦和侦察员一起，悄悄跟在那人影后面。
　　一直跟到村头，只见那人影悄悄出了村。薛振彦又吩咐：“我回去向郭书记汇报。你继续跟着，别惊动他。”
　　“是。”侦察员继续向前跟踪。
　　薛振彦则快步跑回驻地，来到郭森的房间门前，低声喊道：“郭书记，快起来。我们发现了奸细。”
　　郭森一听，立刻穿上衣服来到院里，急切地问：“怎么发现的？”
　　薛振彦说：“半夜过后，我们突然发现北面老陈家闲院的墙上出现一个人影。这个人影很快便从墙上下来，顺着大街向南走。我们悄悄跟在他后面。他一直走出村，走上村外的河沿。我判断，他一定是给敌人报信儿的。于是，我让小马继续跟踪他，我回来向你报告。”
　　“北面老陈家的闲院，正是中心县委租用的房子。”郭森说到这里，表情更加严峻：“奸细果然出在中心县委内部。”
　　薛振彦说：“我们立即组织人，以查夜为名，看看谁不在宿舍里。”
　　郭森说：“好。你快去吧。”
　　随后，薛振彦带几着个人，以查夜为名，暗自检查了大家的宿舍。结果发现，只有中心县委干事周红奎不在宿舍。
　　……
　　
　　“是他！”
　　郭森听了薛振彦的到报，心情十分复杂：“是我看他有文化，又表现不错，便提议把他纳入中心县委内部。现在看来，我的决定太草率了。”他随即向刘文信吩咐：“先不要惊动他。留着他以后还有用。”
　　薛振彦：“是。”
　　
　　
　　
　　
　　
　　十四
　　
　　第二天下午，薛振彦又赶到吉陈庄，向几位首长提供了周红奎的一些新线索：“今天上午，我暗中调查周红奎的活动轨迹，一个群众反映，他前几天在村南干活时，两次看到周红奎和秦保山，在附近的树林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干什么。”
　　郭森思考着：“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薛振彦说：“也可能是周红奎故意拉着他，作掩护的。”
　　郭森说：“你去把秦保山叫来。”
　　“是。”薛援彦转身向外走去。功夫不大，就领着秦保山走进来。
　　郭森指着一个高凳子：“坐吧。”
　　秦保山走过去坐下。
　　郭森望着他：“听说你经常和周红奎往村南去，你们去干什么？”
　　秦保山说：“我就跟他去了两回。没有经常去”
　　郭森说：“这两次，你们都干了什么？”
　　秦保山：“那是我参加游击队不久的一天傍晚，周红奎找到我，说他喜欢到村外散步，叫我陪他一块去。于是我就跟他去了。”
　　薛振彦：“你们做了什么？”
　　秦保山：“就是一直缓缓地往南走，边走边聊天。走到村南树林边，坐在一片干净地方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他说到树林里解解手，叫我在外面等他。我只好在那儿等他。”
　　郭森问：“等了多长时间？”
　　秦保山说：“也就四五分钟。他解完手出来，我们就回来啦。”
　　郭森：“第二次呢？”
　　秦保山说：“一星期后的一天中午，他又找我去散步。我又跟他往村南走。走到那片树林边，他又说要解手，叫我在外面等他。这一次正好我也想解手，就说：‘咱们一块去吧。’他犹豫了片刻，才答应了。进了树林，他蹲在一棵大树下，叫我离他远点儿，说跟前有人他解不出来。还不让我往他那边看，说有人看着他也拉不出来。你说这人怪不怪？”
　　郭森和刘文信相互望了一眼，都会意地点点头。薛振彦问：“后来呢？”
　　秦保山：“解完手，我们就又遛达回来了。”
　　薛振彦：“你以后又跟他散过步吗？”
　　秦保山：“没有。他以后散步再没有叫过我。”
　　郭森说：“这就对啦。跟我们的判断是一致的。”
　　秦保山惊讶地问：“你们怀疑周红奎有问题？”
　　“对。”郭森轻轻点头
　　秦保山：“我也觉得他有点怪。”
　　郭森说：“他是敌人派来的特务。”
　　秦保山大吃一惊：“他是奸细？”
　　薛振彦点点头：“对。”
　　秦保山感到后怕：“我这不是跟一个特务在一个屋里睡觉吗？”
　　郭森叮嘱他：“你回去要跟以前一样，跟他还那么亲切，不能让他看出来。”
　　秦保山着急地：“演戏我可演不了。我这个人心里藏不住事，肯定会被他看出破绽，我还是到别处去吧。”
　　郭森点点头：“也好。现在四支队正在阎疃一带发动群众，你到那儿工作吧。”
　　“好！太好啦！”秦保山十分高兴。
　　郭森又转向薛振彦：“你去通知周红奎，就说秦保山被调到四支队工作了。”
　　薛振彦：“好。”
　　
　　当天晚上，郭森和王光华把周红奎支出去，这才召集怀庆福、张锡吾等几位中心县委的负责人，研究对策。
　　……
　　“什么？周红奎是内奸？”大家一听，都十分震惊。
　　怀庆福焦急地：“现在赶紧抓他呀！”
　　郭森笑着说：“不着急抓他。他对我们还有用。”
　　张锡吾：“你想利用他？”
　　郭森点点头：“对。我们还得制造假消息。上一次制造假消息，是为了挖出内奸。这一次，是让他给敌人通风报信，把敌人引入我们的伏击圈。”
　　张锡吾：“你就说怎么做吧？”
　　郭森望着大家：“还按以前的剧本继续演戏。”
　　张锡吾疑惑地：“继续演戏？”
　　王光华：“咱们继续在中心县委散布假消息，就说支队长会议的地点，改到了南孟村朱振华家。叫他继续把这个消息往外送。”
　　郭森解释说：“这样做，既能验证我们对周红奎的判断，又能巧妙地把开会地点儿换成南孟村朱振华家。”
　　怀庆福问：“为什么要改在朱振华家。”
　　王光华说：“因为南孟村比较靠北，我们可以设伏的路线就比较长，设伏更方便。”
　　怀庆福连连点头：“对，对。”
　　郭森说：“接下来，咱们还装作什么也没发生，叫他往外送情报。等他送情报回来，我们再抓他。”
　　怀庆福一伸大拇指：“这个主意太好啦！”
　　……
　　随后，大家就把“十一月五日，在南孟村朱振华家召开各支队队长会议”的消息，在中心县委内部传开了。
　　
　　第二天上午，周红奎用手捂着胸口，走进郭森的住处。他表情痛苦地说：“郭书记，我胃疼病又犯了。我得到药铺里看看去。”
　　郭森关切地：“你赶紧去吧。别把病耽误了。”
　　“嗯。”周红奎答应一声，转身向外走去。
　　郭森望着他走出大门，然后快步走进刘文信的房间，低声吩咐：“快去跟着他。看他去干什么？”
　　“好。”刘文信转身向外跑去。
　　郭森望着刘文信跑出去的背影，心里感到一阵轻松：“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午饭前，周红奎手里拿着一包药，迈着轻快的脚步走进他的宿舍。不料，却发现郭森和王光华端端正正地坐在屋里。周红奎有些发慌，结结巴巴地说：“郭书记，你……你们怎么在我屋里？”
　　郭森望着他，冷冷地问：“把情报送走啦？”
　　周红奎大吃一惊，仍然故作镇静地：“什么情报？我听不懂。”
　　“够啦！”郭森猛的一拍桌子，“周红奎，别再演戏啦。你的底细我们早摸清了。”
　　周红奎仍然狡辩：“你们冤枉我！我没做过对不起组织的事！”
　　郭森大声怒斥：“你还想狡辩！要是没有证据，我们会在这里等你吗。”
　　周红奎大声喊着：“我冤枉。我冤枉！”
　　王光华愤怒地说：“冤不冤枉，不是你说了算的。”
　　这时，薛振彦大步走进屋，厉声说：“周红奎，你很会演戏，但最后一幕演砸了。我问你，你到药铺里看病，跑到村南树林里干什么？我一直跟着你。你往树洞里放情报时，我就在不远处看着。”
　　周红奎红着脸低下了头。
　　郭森严厉地说：“告诉你：你送走的是假情报，那是我们专门试探你的。是让你把你们的主子引到我们伏击圈的。”
　　周红奎脸色变得蜡黄，冷汗直冒：“我有罪！我交代！”
　　郭森大声命令：“把他押下去！”
　　“是。”勤务兵将周红奎押出屋去。
　　……
　　经过审讯，周红奎交代了他的罪行。随后被押到村外，执行枪决。
　　
　　
　　
　　十五
　　
　　“我想成立一个武器维修点儿？把以前损坏的武器修好，继续使用。”陈化争向郭森提出了建议。
　　“同意！”郭森高兴地说，“这个维修点儿，就建在你们吉陈庄，由你负责筹建。”
　　陈化争：“同时，我还想成立一个新兵培训处，教那些新兵使用武器。另外，维修点儿修好的武器，还能拿到训练处试验，好不好用。”
　　郭森认真地：“培训处也建在吉陈庄，也由你负责。”
　　陈化争点点头：“我都想好啦。维修点儿建在我家的后院里，培训处就建在村西的打麦场里。”
　　“好，你去安排吧。”
　　陈化争向外走去。
　　郭森望着他走出去的背影，笑着说：“这个小陈，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这时，王光华匆匆走进来，认真地说：“周红奎被处决了。现在是不是该研究怎样打这次伏击了？”
　　郭森问：“你心里有谱了？”
　　王光华点点头：“我建议，把伏击地点设在敌人的必经之路，柴城村北。”
　　郭森点点头：“同时，为了迷惑敌人，在十一月五日晚上，我们集中几个游击队干部，装成在南孟村朱振华家开会的样子。”
　　王光华高兴地：“这样一来，就是附近还有敌人的奸细，也看不出破绽。”
　　郭森点头同意，接着又说：“这次战斗，咱们两个支队一齐上。到十一月五日那天，我们提前埋伏在柴城村北，争取把敌人一举歼灭。”
　　王光华：“好！”
　　
　　十一月五日黄昏时分，王光华带领两个支队，来到了柴城村北。此处是从县城赶往南孟村的必经之路。路东是一片茂密的果树林，路西是一片打麦场，场里很多高大的麦秸垛。
　　王光华站在道路上，向王宜臣吩咐：“四支队埋伏在路东的果树林里。敌人来了，你们听我的枪响，然后一齐开火，争取速战速决。”
　　“是。”王宜臣带着四支队走进路东的果树林。
　　王光华则率领第五支队埋伏在路西的麦场里。他和两个战士趴在最前面的一个麦秸垛后面，密切关注着公路上的动静。
　　晚上九点过后，一个侦察员从南面跑来，说：“敌人来啦！”
　　王光华问：“还有多远？”
　　侦察员：“大约半里地。”
　　王光华立刻转向大家：“准备战斗！”
　　大家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一会儿，从南面隐隐约约传来了马蹄声。大家都屏住呼吸，密切注意着公路上的动静。
　　敌人越来越近，很快就进入了包围圈。王光华见时机已到，大喊一声：“打！”
　　战士们立刻火力开全。机枪“突突突突”地喷出火舌；手榴弹象雨点般砸向敌人。顿时，整个阵地上火光四起，烟雾弥漫。敌人被炸得死的死，伤的伤，人和马搅在一起，乱作一团。
　　“不好！有埋伏！”王文珍大惊失色，扯着嗓子喊：“赶紧撤退！”
　　“同志们！冲啊！”王光华率先跃出掩体，冲向敌人。
　　“冲啊！”“杀呀！”大家紧跟着王光华，向敌人冲去。
　　敌人军心已散，四散逃命。腿脚快的捡条命，逃回城去；腿脚慢的只能认倒霉，被刺死或砍死。这次伏击战，只用了五分钟，即告结束。
　　
　　南孟村朱振华家。
　　一个侦察员快步走进小西屋，向朱振华报告：“朱队长，柴城村北的伏击战胜利结束。”
　　朱振华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转身对侦察员说：“我知道啦。你出去吧。”
　　“是。”侦察员转身走出去。
　　朱振华笑着对屋里的人说：“伏击战已经结束。我们的诱敌任务也就完成了。大家都回去吧。”
　　“好。”大家都各自回家了。
　　朱振华又在屋里开始练习书法。大约半小时后，才准备休息。他躺在床上刚要熄灯。忽然，听到屋外有轻微的说话声。他机警地停在那里，仔细聆听，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马上从床上下来，轻轻走到窗户跟前，将窗户纸捅破，向外观看，只见外面有很多人影在活动。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怎么外面会有这么多人？难道这里被敌人包围了？……从巨鹿来的敌人被我们消灭，这些敌人是从哪儿来的？……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从南宫赶来的。没想到，王文珍这么狡猾，还联系了南宫县的人。不行！我得想办法脱身。……经过一番思索，他终于想出了脱身的办法。他迅速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一个衣裳架上，将衣裳架放到桌子旁边，让影子映到窗户上，做出他在桌子上看书写字的样子。
　　大门外面，曹家庄民团局一个连的警察，已经将朱振华家团团包围。连长躲在一个隐蔽处，向朱振华家张望。院里寂静无声，只看到朱振华的高大身影映在窗户上，从身影的姿态判断，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看书。
　　连长低声嘀咕：“早就听说朱振华是一名儒将，既身经百战，又饱读诗书。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一个班长为了表示自己勇敢，走过来低声说：“连长，我们冲进去，活捉朱振华。”
　　连长立刻斥责他：“你这是找死！朱振华是有名的神枪手，谁进去谁死。”
　　班长：“那怎么办呢？”
　　连长：“等巨鹿的人来了再说吧。”
　　班长不吭声了。
　　这时，朱振华轻轻打开大门，从里面走出来。大门外的警察一涌而上，将朱振华围起来。连长厉声问：“你是朱振华？”
　　朱振华连忙说：“我不是朱振华，我是这村的一个农户。”
　　连长：“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朱振华故意愁眉苦脸地说：“朱振华要我们交粮，而且要交很多。我没办法，只得来向他求情。可我求了半天，他只顾看书，理都不理我。你们进去把他抓走吧。弄死他才好呢！”
　　班长气愤地：“去去去！用你管呢！”
　　连长往朱家的窗户一看，果然看到朱振华还在屋里一动不动地看书，便不耐烦地说：“快快快，赶紧走。”
　　朱振华连忙向外走去。
　　过了半小时，班长奇怪地说：“朱振华看书也真够认真的。这么半天了，一动也不动。”
　　连长也看出问题来了：“不对，一定有诈。冲进去看看。”
　　于是，他们一齐冲进了朱振华的卧室。只见桌上摆着书本、笔墨和纸张，旁边只有一个衣裳架，根本没有朱振华。连长懊恼地大声喊：“我们上当啦！”
　　班长着急地：“赶紧去追。”
　　连长懊恼地：“追什么追！早跑得没影啦。”
　　班长：“那怎么办呢？”
　　连长：“回去。”
　　士兵们都垂头丧气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