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十
　　
　　游击队接连打了几个胜仗，在附近一带名声大振。广大青年纷纷慕名而来，参加游击队。为了适应这一新情况，冀南特委决定，在吉陈庄设立一个招兵站。负责人便是苏营乡党委书记陈化争。这一天，特委领导人郭森、王光华和张霖之，到招兵站视察工作。
　　招兵站设在陈化争家的小南屋里。他俩一进屋，就看到屋里摆着一张长方桌，桌上放着登记薄、钢笔、墨水等用品。陈化争坐在方桌里面，正在与一个青年交谈。
　　看到两位首长进来，陈化争连忙站起身，想把他俩让到里面。张霖之连忙摆手：“别动，别动。继续忙你的。”
　　陈化争又坐下，继续与那个青年交谈。张霖之和郭森则坐在旁边的两个凳子上。
　　陈化争望着那青年：“参军，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有牺牲？你怕不怕呢？”
　　青年诚实地：“说实话，我怕。但是为了不再受财主的欺负，为了让穷人过上好日子，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陈化争点点头：“说得好！你通过了。”随即，他转向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带他到西屋里，等候安排住处。”
　　“是。”工作人员领着青年向外走去。
　　三分钟后，五支队战士李仁德领着一个小伙子走进来。
　　陈化争望着李仁德身后的小伙子问：“大老头，他是谁呢？”
　　李仁德有个外号叫“大老头”。李仁德马上回答说：“这是我弟弟，叫李仁祥。我每次回家，他都吵着要参军。以前我觉得他太小，不同意。现在，他自己找到部队来了，我只好同意。”
　　陈化争拿起钢笔，准备登记，嘴里问：“叫李仁祥，是吧？”
　　李仁德代他回答：“对。”
　　陈化争又问：“多大啦？”
　　李仁德：“十六啦。比我小三岁。”
　　“让他自己说。”陈化争又转向李仁祥问：“多大啦？”
　　“十六啦。”李仁祥有些腼腆地回答。
　　“哪里人呢？哦，你是李仁德的弟弟，也是广宗县城北李家庄人。”
　　“嗯。”李仁祥点点头。
　　陈化争快速地登记完毕，又对李仁德说：“带他到西屋里等候安排住处。”
　　“是。”李仁德领着弟弟出去了。
　　不一会儿，又有两个参军的青年走进来。一个有二十七八岁，身材不高，有些胖；另一个二十岁出头，身材高挑，瘦瘦的。陈化争望着他俩问：“你们是一起的吗？”
　　胖青年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在来这里的路上遇到的。”
　　郭森说：“你先介绍一下自己。”
　　胖青年说：“我叫周红奎，是河南人。前几年在东北军机枪连中当过排长。后来，日本人占领了东北，东北军撤到了关内。我就回家乡务农。去年，由于家乡闹水灾，难以度日，逃荒来到这里。今年五月，在官亭乡的一个财主家当长工。没想到，那财主不光不让我吃饱，还经常给我气受，我一气之下就不干了。这才来这里参军。在路上，就遇到了他。”周红奎说着，用手指了他身后的小伙子。
　　陈化争拿起钢笔，准备登记：“你叫周红奎。河南什么地方人？”
　　周红奎连忙说：“河南周口。”
　　陈化争迅速写上他的名字和籍贯，又颇感兴趣地问：“你在东北军当过机枪连的排长，是吗？”
　　“对。”周红奎点点头。
　　“你什么文化程度？”
　　“我文化不深，只有初中文化。”
　　“等一等。”一直坐在旁边的郭森突然提高声音问：“你是初中文化，以前还在东北军中干过？”
　　“是的。”周红奎说。
　　郭森高兴地：“有当教师的水平。我这儿缺个助手，你就给我当秘书吧。”
　　周红奎感激地：“谢谢长官收留。”
　　郭森笑着纠正：“我们不兴叫长官，要叫首长，叫同志。”
　　周红奎又指着站在他身后的小伙子，说：“首长，他是跟我一起来的，也算是我的兄弟。你看，能不能让他也跟着你。”
　　郭森转向那小伙子，问：“你叫什么？”
　　小伙子说：“我叫秦保山，是邯郸人。早就听说共产党斗地主，分田地，为穷人办事，所以才来参加的。我是慕名而来。”
　　郭森爽快地：“好。你就给我当警卫员吧。”
　　秦保山高兴地：“谢谢首长。”
　　……
　　
　　参军的第二天，周红奎就出去执行任务。他和两名战士跟随郭森赶往张郭庄，布置反征粮工作。
　　郭森一边走，一边向大家介绍说：“这个村群众基础好，堡垒户多，便于开展工作。所以我们‘反征粮’工作的第一站，就选择了这个村。同时，这里也有不利的一面。由于这里是我们的模范村，多数村民都支持我们的工作，自然也就成了敌人重点打击对象。敌人三天两头到这里来搜查。”
　　周红奎说：“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多加小心。”
　　……
　　进到村里，他们首先让村干部把贫苦农民召集到一个堡垒户的闲院里。郭森站在大家面前，开始作宣传：“据可靠消息，敌人在团城组建了征粮处，准备大规模征粮。我们巨鹿县上半年大旱，直到五月才下了透雨，小麦收成很不好。下半年又发生水灾，大多数秋庄稼都被淹了。在这种情况下，敌人却要向我们征粮，把我们辛辛苦苦收的一点粮食，强行征走。我们能同意吗？”
　　大多数人回答：“不能。”
　　一个群众疑惑地问：“不给国民党缴粮，他们能答应吗？”
　　郭森说：“他们当然不会答应。但是，大家不要怕。只要大家都不去征粮处交粮，他们就得下来征粮。这样，我们就可以利用游击战术，对他们的征粮队进行有效的打击，使他们不敢出来征粮。如果需要，我们还可以组织优势兵力，袭击他们的征粮处。”
　　群众：“有咱们的队伍保护，我们就放心啦。”
　　郭森又对大家说“如果敌人来村里征粮，你们要迅速通知游击队，我们会尽快赶来，打跑他们。”
　　周红奎也鼓励大家说：“大家听明白了吗？我们游击队是保护人民的。绝对不会让群众受到伤害。”
　　……
　　这时，一个哨兵跑进来说：“敌人已经进村啦。”
　　郭森惊讶地：“进村啦？从哪个方向来的？”
　　哨兵回答：“东面。”
　　郭森思考着：“一定是曹家庄警察局的敌人。”他随即向大家吩咐：“大家马上向西转移。我留下掩护。”
　　周红奎上前一步：“郭书记，你带领大家转移，我留下掩护。”
　　“不行！”郭森还想争辩，被周红奎拦住了。
　　周红奎激动地说：“你是中心县委书记，哪能让你断后。保证你的安全是我的职责。你们带领大家快走。”
　　郭森叮嘱他：“多加小心。”然后便带领大家向院外撤去。
　　周红奎落在最后，边打边撤。
　　一出村，便是大片的还没砍倒的玉米秸。大家迅速钻进一人多高的玉米地里，以最快的速度，撤回了石鹿村。
　　
　　
　　
　　十一
　　
　　“郭书记，不好啦！团城的征粮队到西旧城村征粮去了。”王宜臣急匆匆地跑进吉陈庄一个堡垒户家里。
　　郭森和王光华正在屋里分析敌情。王光华听后，迅速抬起头问：“有多少人？”
　　王宜臣：“十几个人。”
　　郭森问：“你们支队能集合起多少人？”
　　王宜臣说：“一个班，十五个人。”
　　“这就够啦。”郭森随即吩咐说：“你带领这一个班，迅速跟我一道去打击敌人，坚决保护群众的粮食。”
　　“好。”王宜臣迅速向外跑去。
　　郭森又向站在旁边的周红奎说：“你也跟我们一块去。”
　　“是。”
　　郭森和周红奎来到大街上，只见王宜臣带着他的一班战士也赶来了。郭森大声吩咐：“立刻出发。”
　　大家迅速向南飞奔而去。功夫不大，就来到了西旧城村西头。郭森大声问王宜臣：“征粮队在什么地方？”
　　王宜臣说：“我来的时候，他们在村北头。一部分群众正在与他们对峙。”
　　郭森马上命令：“冲进去，迅速解救乡亲们。”
　　战士们以最快的速度，顺着东西大街向里冲去。
　　来到“十字”街口，就看到北街里有一部分群众正在与敌人的征粮队对峙。战士们立刻冲到群众前面，将武器对准对面的征粮队。
　　征粮队的人一看这阵势，立刻就傻眼了。他们虽然也有几条枪，但那都是吓唬老百姓的，哪里敢和游击队对抗。一个领头的只好说：“惹不起，我们躲得起。我们走还不行吗？”说完，就想带着他的征粮队往回走。
　　村支书快步跑到郭森面前，说：“他们还征收了几户群众的粮食。必须把粮食留下。”
　　原来，征粮队一进村，就开始向村头的几户群众征收粮食。等村干部召集群众赶到这里时，已经有几户群众缴了粮。郭森立即大声说：“对。必须把粮食留下。”他随即向战士们吩咐：“追上去，让他们把粮食留下。”
　　战士们迅速追上去，站在道路两旁，纷纷大声喊：“留下粮食。”“把粮食留下。”
　　征粮队的头目见此情景，只得说：“把粮食给他们。”
　　征粮队的人只得将征来的粮食留下，夹着尾巴逃跑了。
　　郭森见征粮队已经跑远，这才向村干部吩咐：“把这些粮食还给乡亲们。”
　　“是。”
　　郭森继续说：“以后他们再来，你们迅速通知我们。”
　　村干部笑着说：“经过这一次，我想他们不敢再来了吧？”
　　郭森说：“敌人不会甘心失败的。”
　　这时，就见从东面冲来一群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边冲边向这里打枪。
　　王光华着急地问：“敌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郭森说：“他们从东边来，可能是曹家寨的警察。”
　　原来，在王宜臣赶到吉陈庄搬兵的同时，征粮队的头目也派人赶往南宫曹家寨求援。接到求援后，警察局长迅速召集队伍，以最快的速度赶来增援。
　　王光华立刻大声说：“郭书记，你带领大家马上转移，我留下掩护。”
　　郭森说：“还是我留下……”
　　王光华着急地：“我们不要再争了，已经没时间啦。”
　　郭森叮嘱道：“你要小心。”
　　王光华点点头，随即转向周红奎：“你和我留下掩护大家。”
　　周红奎：“是。”
　　郭森随即带领大家向西撤退。王光华和周红奎，留在最后，边阻击敌人，边向后撤退。很快，便撤到了村西头。
　　一出村，就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大家加快脚步，准备往树林里撤。这时，就见落在最后的周红奎，胳膊上中了一弹。他立刻用右手捂住左胳膊。但脚底下并没有放慢脚步，很快来到跟前。郭森急切地问：“你受伤啦？”
　　周红奎说：“让子弹钻了个眼儿。没事儿。”
　　郭森转向王光华：“你带他先撤，我们掩护。”
　　“好。”王光华马上拉住周红奎的手，撤进了庄稼地。
　　郭森和其他几个人，则隐蔽在庄家地边，向敌人猛烈射击。敌人有的趴在地上，有的躲在墙角后面。郭森他们则趁机钻进庄稼地，撤走了。
　　郭森回到石鹿村，立刻找到王光华与他商议：“通过这次战斗，我发现周红奎不仅有文化，还机智勇敢，是个好苗子。咱们中心县委不是缺个干事吗？我建议由他担任，专门负责整理和筛选文件。”
　　王光华说：“人事上的事，你说了算。”
　　“好，我马上去通知他。”郭森说完，便向外走去。
　　郭森径直走进周红奎和秦保山的宿舍。他望着胳膊上打着绷带的周红奎，关切地问：“小周，你的伤好些了吗？”
　　周红奎大声说：“好多啦。如果有任务，我照样可以参加战斗。”
　　郭森笑着说：“你现在的任务是养伤。只有养好伤，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
　　周红奎立刻打个立正：“谢谢首长。”
　　郭森这才说：“中心县委缺个干事，我和老王商量了下，决定由你担任。你准备一下，今天就到中心县委上班。”
　　周红奎：“是。”
　　郭森转身走出去。秦保山望着周红奎，笑着说：“老周，你行啊！刚来没几天，就当上干事啦。照这样发展下去，你很快就成为干部啦。”
　　周红奎谦虚地：“都是为解救穷人嘛。小秦，你这当官的思想，可要不得。”
　　秦保山连忙说：“是，是。”
　　
　　
　　
　　十二
　　
　　
　　吉陈庄陈化争家盛柴火的小屋里。
　　王光华正在给王宜臣布置任务：“自我们上次警告过团城征粮处之后，他们不思悔改，依然派出征粮队，四处征粮。我和郭书记经过商量，决定袭击团城征粮处。”
　　王宜臣高兴地：“好啊！早就该给他们点眼色看看了。”
　　王光华继续：“特委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四支队。”
　　“请首长放心，我们坚决完成任务。”王宜臣随即又问：“征粮处的情况，我们都掌握了吗？”
　　王光华点点头：“征粮处共十一人，另外有一个保安团的加强班保护他们。你们趁他们夜里睡觉时，悄悄摸进去，干掉他们。”
　　王宜臣：“行动定在哪一天？”
　　“阴历十月二十五。还有三天时间，你们要尽量做好战前动员、武器弹药筹备等工作。”
　　王宜臣郑重地：“是。”
　　
　　十月二十五日夜里十点钟，王宜臣带着四支队，悄悄走进团城村，来到征粮处附近。当他们快要接近大门时，大门突然敞开了，里面并排搁着两挺机枪。同时，在两侧的房上也出现了几挺机枪。
　　就在王宜臣他们一愣神的功夫，前面的机枪开火了。周围顿时枪声大作。走在前面的几个战士中弹倒地。王宜臣惊呼：“我们中了埋伏。赶紧撤退！”
　　战士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往后退去。在撤退中，又有几个战士中弹牺牲。一直撤到村外，敌人才停止追击。大家搀扶着伤员，垂头丧气地回到吉陈庄。
　　
　　看到他们这副狼狈样儿，几位首长都很惊讶。张霖之瞪大双眼问：“怎么回事？你们袭击失败啦？”
　　王宜臣沮丧地：“敌人早有准备。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
　　“怎么会这样？”李华生十分震惊。
　　王宜臣：“敌人提前掌握了我们的行动。”
　　“难道我们内部有敌人的奸细？……这个奸细会是谁呢？”郭森陷入思考当中。他的脑海里迅即浮现出一大串人的名字和面容。究竟该怀疑谁，该相信谁，这的确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
　　李华生神色冷峻地：“立即着手调查，尽快挖出我们内部的奸细。”
　　王光华：“这种事调查起来非常棘手。抓不到确凿证据，谁也不会承认。”
　　大家都庄重地点点头。郭森紧锁双眉：“今后，我们做事要更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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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石鹿齐贵辰家小西屋里。
　　巨鹿中心县委扩大会议正在召开。郭森正在分析情况：“袭击团城粮站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泄漏的？……知道我们行动计划的人并不多。我们两个研究决定后，你直接向王宜臣传达的，中间没经过任何人。”
　　王光华的神情更加严峻：“那只有一种可能，我们中心县委内部隐藏着敌人的奸细。”
　　郭森庄重地点点头：“这问题可就严重啦。”
　　王光华眼里透出一股杀气：“我建议，采取‘双管齐下’的方法。”
　　“怎么个双管齐下？”
　　“首先，在我们内部暗中调查；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进行。再则，给我们在城里的内线写一封信，让他在敌人内部注意这方面的线索。”
　　郭森高兴地：“好！我马上给内线写信。”他随即拿出纸和笔，开始写信。不到二分钟，信就写好了。他将写好的信，递给王光华：“你看看。如果没有不同意见，就立即发出去。”
　　王光华接过信，匆匆看了一遍，说：“很好。”他随即将信折叠好，装进信封，然后拿着信封走到屋门口，大声喊：“周红奎。”
　　“到。”周红奎快步从小南屋里跑出来，走到郭森面前。
　　王光华吩咐：“快把这封信送到巨鹿城里，放到城东头破庙的香炉底下。”
　　周红奎问：“首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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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刘文信快步跑进吉陈庄陈化争家，对张霖之、郭森等几位首长说：“不好啦！我们在保安团的内线，被敌人抓起来啦。”
　　郭森吃惊地问：“怎么回事？”
　　刘文信说：“交通站传来情报，说城里内线已经被捕。交通站的同志，向我们请示今后如何行动。”
　　王光华分析说：“这一定与我们内部的奸细有关。”
　　郭森点点头，思考着：“如果内线变节，交通站就会暴露。你马上回复交通站，要他们立即撤出县城。”
　　“是。”刘文信转身就向外走。
　　“等一等。”郭森又叫住了他。
　　刘文信转回身，望着郭森。
　　郭森叮嘱说：“这件事先不要外传。我们只能在暗中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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