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孤狼回头（下）

　　战智湛估计的大体没错。当他“失足”坠下山崖之后，他身前身后的“猴子”和“长脖鹿”差一点跟着他跳下去。侦察兵们强忍悲痛走过这一段险路之后，“猫头鹰”暴跳如雷，大骂眼泪吧差的“猴子”和“长脖鹿”没有保护好战智湛。要不是战友们相劝，“猫头鹰”差点动枪，声称要执行战场纪律。乱了一阵之后，“猫头鹰”渐渐恢复了冷静。他不顾可能暴露行踪的危险，命令“长脖鹿”打开电台立刻紧急向“前指”报告。
　　战智湛的失足坠崖震动了整个“前指”作战室，也牵动了所有首长的心。“前指”作战室乱了一阵之后，朱司令大吼一声：“肃静！”
　　“前指”作战室内立刻寂静下来，大家的目光随着朱司令都投向了脸色青白的贺智民。
　　骤然之间闻听表弟失足坠崖的消息，贺智民几乎是在转瞬之间经历了震惊、悲痛、怀疑、冷静的过程。见包括朱司令在内所有的人注视着自己，他长出了口气，冷静地说道：“朱司令，我同意郑钰嵇同志的请求，建议第四分队主力按计划押解叛徒返回，留下一个三人小组寻找战智湛同志。另外……另外建议‘前指’敌工部和保卫处立刻采取应急措施！”
　　贺智民说到这里，胡政委看了一眼“前指”敌工部宋部长和保卫处田处长。宋部长和田处长几乎异口同声的对胡政委说道：“是！我们立刻去安排！”
　　贺智民的后半句话以及胡政委的安排让总部南宁工作站姜站长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正在反复推敲贺智民的话，猛然想起战智湛曾经向自己打听过，越南那曲村的越军是“影子部队”的哪支部队。姜站长很好奇，后来顺嘴问了问南疆军区敌工部梁部长。不到三天，梁部长给姜站长打来了电话，说哪儿来的什么“影子部队”呀，那是越军的“先锋军师”308师的636团二营六连，奉命紧急驰援那曲村的。
　　姜站长当时哭笑不得，把电话打到还在海军基地休养的战智湛那里，把战智湛臭骂了一顿，骂他神经兮兮的谎报军情。姜站长这时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暗自琢磨道：“这个‘利剑部队’的第四分队可是栽在这个什么他妈的308师的636团二营六连手里的，战智湛这个混账小子离奇坠崖，会不会是去找308师的这个什么636团二营六连报仇去了？另外，杀害梅笑然的越南猴子可是驻扎在广宁河桧的‘影子部队’四连三排，战智湛这个混小子绝不会放过越南猴子‘影子部队’的四连。从这个王八蛋离奇坠崖的地方计算，那曲村比河桧近得多。而且那曲村的越南猴子战斗力也远不如‘影子部队’的四连。这个臭小子看着浑，可脑子一点也不笨。他应该是先打弱的，再打强的，这才符合《孙子兵法》嘛。嘿嘿……贺智民呀贺智民，那战智湛可是你的亲表弟。你对你的表弟也忒不了解了，居然还不相信你表弟坚定的革命立场！你想抢老子的饭碗咋的？哎呦……战智湛这次可是自己推荐，派出去执行‘虎口锄奸’计划的。他妈的，这个小兔崽子要真是擅自离队去报仇，可是把老子也搭进去了！可是，怎么才能把这两个要命的地方人不知鬼不觉的监控起来，一旦发现这个混账小子踪迹，就把他给劝回来呢？真他妈的头疼！”
　　朱司令忧心忡忡地说道：“我同意老贺的意见！不过……要相信小战这个臭小子对党、对军队、对人民起码的忠诚！命令留下来的同志，战智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站长和军区敌工部梁部长对视了一眼之后，含糊其辞地说道：“朱司令，我们和军区敌工部一定动员一切力量寻找小战。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小战不会牺牲！”
　　姜站长说到这里，贺智民健硕的身躯忽然一晃，他急忙扶住了一把椅子。军区敌工部梁部长一把扶住贺智民，关切地问道：“贺副司令，你怎么了？”
　　胡政委叹了口气，对梁部长说道：“唉……还能怎么的？还不是让曹廷晖那个叛徒闹的。老贺上次吐了血压根儿就没好。‘前指’党委这次本来不想让他指挥‘虎口锄奸’行动，可他就是不听，谁都劝不住！”
　　胡政委说到这里，朱司令也想起了叛徒曹廷晖至今还下落不明。他对姜站长和梁部长问道：“我说老姜、老梁，那个叛徒曹廷晖你们找到他的下落没有？”
　　梁部长见姜站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摇了摇头，急忙说道：“朱司令，说起来也奇怪，我和姜站长的人差一点就把越南猴子的几个重要部门都翻了一个底儿朝天了，可就是打听不到曹廷晖这个叛徒的下落。请朱司令放心，只要有了曹廷晖的消息，无论是我还是姜站长得到的，一定第一时间内向您通报！”
　　朱司令皱了皱眉头，对梁部长摆了摆手，转身对贺智民说道：“老贺，你马上去南宁414医院休养！战智湛一旦有了消息，我向你保证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朱司令，我……”贺智民还想推脱。
　　胡政委这时也站了出来，对贺智民说道：“老贺，我以‘前指’党委书记的名义命令你立刻去医院治病，不能再拖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收到“前指”的复电，第四分队的侦察兵们却为谁留下来争论不休。“猫头鹰”实在说服不了众人，就采用了一个最笨的办法，就是“抓阄”。结果，“蛇雕”和“雕鸮”、“苍鹰”幸运的中了“大奖”。
　　战智湛闭着眼睛，摈弃杂念，尽量不去想战友们。疲倦加劳累，不知什么时候，战智湛在遐想中抱着枪又睡过去了。不是战智湛的眼皮重，贪睡，而是太累了。
　　酣睡中突然觉得有人重重地踢了自己一脚，战智湛歪斜到地上，嘟囔了一句又睡了。当怀里的枪被人夺走时，战智湛这才惊醒过来，可是已经晚了。
　　“不许动！举起手来！”耳边响起来的命令战智湛举手投降的笨拙中国话让他的睡意全消。战智湛睁眼望去，只见身前站着两个越南女兵，一只波兰制造的WZ63式微型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正点着他的太阳穴。
　　“倒灶！这仇还没报呢，却先成了人家的俘虏，这一下准他娘的完犊子了！战智湛呀战智湛，你个王八犊子的警惕性也太低了，哪像个侦察兵呀！”这一刹那，战智湛懊丧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把手放到头上，站起来！”一个越南女兵又“叽哩咕噜”地呵斥了一遍。
　　战智湛坐直身子，把双手放到了头上，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没理两个越南女兵。
　　站在战智湛右边的一个越南女民兵娇呼一声，一只柔嫩的小手伸到战智湛的下颚。战智湛不由得抬起了头。就在这一刹那，他看到了一个稚气十足的娃娃脸。这个越南女兵的年龄恐怕只有十六七岁，大约一米五左右，身材娇小，长得胖呼呼的十分可爱，宽松的三婆衣依然难以遮挡住她稍胖的身体。这个越南女民兵乌黑的长发整齐干净，一直垂到腰间，五官轮廓清晰而标致。她具有典型越南少女的特点，微隆的颧部，浑圆的下巴，微微翘起的鼻子和撅起的嘴唇。使她看上去像个被宠坏的总有点儿不高兴的大孩子，尤其是那双充满敌意的大眼睛绝对可以和梅笑然媲美。另一个越南女兵年龄和身高与她差不多，只是长得又黑又瘦，手里端着一支苏式7.62mm步骑枪，原来是两个越南女民兵正虎视眈眈的监视着他。
　　两个越南女民兵看来没什么战斗经验。娃娃脸女民兵一手端枪，一手端着战智湛的下巴打量他，而黑瘦女民兵居然背起枪，掏出绳子，走到战智湛面前想来捆他。
　　机会来了，战智湛趁黑瘦女民兵抓住他的左手腕刚要用力拧的时候，手腕一翻，抓住这个黑瘦女民兵的左手向外一掰，她“啊”地叫了一声，身体不由得向战智湛的怀中撞过来。战智湛趁机用“右平勾拳”向她的左太阳穴猛击，打中目标后战智湛马上又将右臂向回一摆，反手一击，拳背打在了右边娃娃脸女民兵的下颚上。战智湛知道要用拳把人打死，太阳穴是最好的打击目标，要想把人打晕，下颚是最好的目标。
　　果然，被击中太阳穴的黑瘦女民兵受了重创，完全丧失了战斗力，一路筋斗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动了。眼见这个黑瘦女民兵肯定活不成了，可是，娃娃脸女民兵那么可爱，战智湛忽然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怜香惜玉的念头，所以反手打向娃娃脸女民兵的这一拳只使了三分力量。
　　娃娃脸女民兵“哇呀”一声，双手一扬，扔掉了手里的WZ63式微型冲锋枪，踉踉跄跄地向后退去。战智湛急忙手一探，抓住了她的婆姨服的前襟。
　　也许多年的战争造就了越南人彪悍、野蛮的性格，就连十六七岁的半大女孩子也不例外。婆姨服破碎的娃娃脸女民兵丝毫没有恐惧，也没有首先试图去遮挡。她借着婆姨服被撕碎的力量稳住了身体，就像是中国京剧中的大花脸一样，呲牙咧嘴的“哇呀呀”一声怪叫，露出了那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原来这个娃娃脸女民兵不仅人不像战智湛想象中的皮肤又黑又糙，甚至牙齿也不是从小吃槟榔被污得黑黑的。
　　孤狼某种程度上比狼群还危险。当一只狼单兵作战的时候，凶狠程度是超乎想象的。孤狼的每一次进攻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致命”。娃娃脸女民兵的顽抗激起了战智湛潜意识中的狼性。他顺着娃娃脸女民兵踢他的腿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猛地把她提了起来。娃娃脸女民兵“啊”的一声惊叫，声音未落，就被战智湛用力摔在草丛中。娃娃脸女民兵的惊叫变成了“嗯……”痛苦的一声闷哼。战智湛饿狼一般扑上去，骑在了娃娃脸女民兵的小腹上，只一下就把她死死压倒在草丛中。
　　“啊……”突然，娃娃脸女民兵惊恐的叫了起来，同时双手用力推战智湛的胸膛。危险的感觉霎那间充满战智湛的大脑，他本能地腰间一用力，身子向旁边一滚。
　　随着战智湛身边一股凉风刮过，传来娃娃脸女民兵“啊”的一声惨叫。战智湛举目望去，只见黑瘦女民兵狰狞的面部表情正在变成愕然，似乎是绝不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黑瘦女民兵手中握着刺刀张开的苏式7.62mm步骑枪，枪上的三棱刺刀刺穿了娃娃脸女民兵的左胸，穿过心脏，直透后背，鲜血顺着三道血槽射了出来，飞溅到战智湛的身上和娃娃脸女民兵雪白的脸上。娃娃脸女民兵那一双俏目此时正直勾勾的盯着黑瘦女民兵，似乎幽怨地在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还没等黑瘦女民兵反应过来，怒火中烧的战智湛，飞快地拔出82-2式匕首枪，手腕一抖，就给她来了个现世报。战智湛盛怒之下用的力量很大，82-2式匕首枪直没致柄。战智湛一咬牙，站起身来，收回自己的82-2式匕首枪。可是已经死去的黑瘦女民兵仍然拄着苏式7.62mm步骑枪直挺挺的站着，与同样是香消玉殒的娃娃脸女民兵对视着，似乎在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不开枪就是为了怕误伤了你，结果还是误伤了你！我这不是已经把命赔给你了嘛！”
　　战智湛本想把这两个运气实在不好的越南女民兵分开安葬，可是灵机一动，肚子里暗自琢磨道：“还是这样好，让越南猴子想不明白她俩是咋死的。嘿嘿……”
　　战智湛在娃娃脸女民兵的婆姨服上擦干净82-2式匕首枪的鲜血，整理好装备，望着娃娃脸女民兵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口中嘟嘟囔囔的说道：“好妮子，是你救了俺的命，要是被那把刺刀刺中的话，俺他娘的不死也要丢半条命。谢谢你！祝你早日托生个好人家，你就去俺的老家山东托生去吧！”
　　战智湛开始在越南亚热带丛林中穿行，去实施他的“孤狼回头”复仇计划。
　　丛林的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树叶，上面的是刚落下的，下面的却已经腐烂成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很快，战智湛用ZBZ-80式指北针找到了他的方位，也在地图上标出了越南那曲村方位。运气不错，离他只有十七公里左右。战智湛看了看总部南宁工作站姜站长送给他的“海霸王”手表，还不到九点钟，就算绕过明清山的山路不好走，天黑之前到那里也绝对没有问题。时间充足，战智湛先用82-2式匕首枪砍下些竹子和藤条，做了把弓和一些箭准备打猎用。他虽然有大小三支枪，但是不能轻易使用，因为枪声很可能会暴露他的目标，也会把方圆几公里内的动物都吓走。要是那样，战智湛可能就要挨饿了。何况，战智湛能打的猎物大多都不是什么大家伙，用枪有点太浪费了，使用弓箭就足可以应付了。压缩干粮只剩下不到三天的量了，得省着点用，除非万不得已轻易不能用。整理了东西之后，战智湛出发了。
　　战智湛的运气很不错，他在路上顺手抓了条好奇的蛇。战智湛心中暗自高兴：“呵呵……看来老子今儿个的伙食不错！”
　　丛林中高达十几米的大树长得很密，上面缠着藤萝，使人闷热和喘不过气来。由于山坡地势陡峭，战智湛有时甚至不得不在地上爬行。走过高达一米以上的灌木或草丛时，战智湛还要用木棍击打，去驱赶毒蛇和野兽。
　　配发给战智湛的这张1:50000的地图很精确。绕过明清山之后，战智湛几乎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水源。这时，他也觉得肚皮有些饿了。战智湛顺手采了些蘑菇，把蛇杀了，煮了半饭盒菌蛇汤。好鲜呀，战智湛多年之后回味起来，还直流哈喇子呢。当时遗憾的就是盐少点，尤其是没有“茅台”或是“五粮液”，难免有点美中不足。战智湛把剩下的蛇肉在火上烤成肉干，这些蛇肉干可以保存一个星期呢，走路无聊的时候也可以拿来当零嘴儿吃。在煮菌蛇汤的时候，战智湛用GK80式钢盔做了个陷阱，不一会就抓到了好几只倒霉的老鼠。战智湛将它们也弄成肉干，以备不时之需。战智湛按照ZBZ-80式指北针和地图再次校准了方位，向越南的那曲村方向走去。
　　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战智湛站在了上次营救“御猫”时，文妗囡带领侦察兵们翻上的那座山梁。“黑鸢”牺牲的那片开阔地立即出现在他的眼前，战智湛的胸中立刻燃起了熊熊的怒火。他的心中暗暗骂道：“他娘的！祥华大哥，‘海东青’、‘黑鸢’、‘鹰雕’兄弟们，你们放心吧！嘿嘿……你们的仇指定血债血偿！孤狼回头定有缘由，啥他娘的308师的636团二营六连，老子今儿个要大开杀戒，杀得他遍地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