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大家一起养

　　曲慕寒一连几天没睡好觉，青姐和云姐的事对她心里造成了一些波动，她慢慢平复着，不过，她有预感，还会有事要发生。
　　下午放学后，她去找夏沐霖，不光她在，许文贤和海玲姐也在，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外加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年妇女，许文贤满脸苦相，夏沐霖和海玲姐一脸愁容，这个时间，应该吃晚饭了，可他们……这是、怎么了？
　　“人我给你送来了，今后你们一家人好好生活吧。”老年妇女对许文贤说。
　　她是谁？听她说话的口气和许文贤挺亲近的，是她姑还是她姨，还是婶子舅妈？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许文贤冲着中年男子，十分委屈地，“你给我三万块钱，再不管我，我也不用你管，你有多少收益、遗产都不关我事。现在，你来找我养老，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拿啥来养你，还有他。”
　　她说着，看向男的身边的小男孩，他始终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小飞机。
　　原来中年男子是许文贤的老爸和同父异母的弟弟，怪不得长得像。老年妇女应该是她姑妈，长得和她爸很像，许文贤长得像她姑。
　　“此一时彼一时，谁能想到后来的事。”徐姑姑劝她，“再怎么，他也是你爸，他现在这样，你不能不管吧？”
　　“我管，那女人呢，她凭什么不管？当初是她鼓动我爸让我放弃家产的，连我妈的那份也算上，是她说的，从今以后我爸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她全权负责，家里的所有都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当初的话可是这么说的，我可是说话算话，从那以后和那个家再没联系，可他们呢，一到逢年过节，就给我打电话要钱，我都活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吗？我挣点钱有多不容易，还得‘孝敬’他们，简直是三个吸血鬼。我自己呢，三年了，没买过一件新衣服、没吃过一根雪糕，感冒发烧了，连药店都不敢去，四处找人借药吃，你们干什么呢？还有——”
　　曲慕寒从未见许文贤如此地激动、一连说了如此多的话，她的手在微微发抖，想不到她吃了这么多的苦。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质问着，她爸只是低着头听着，不言语一声，小男孩也是。
　　“这三年，我一直和文贤一起生活，她说的一点不假，真的是。”夏沐霖作证说。
　　“她是后妈，自然比不上亲妈，她当然只为自己考虑了，你不能要求她不想着自己，想你吧。”
　　“她是后妈，爸可是亲爸，他是没亲自上阵，可他默许了，和那女人是一伙的，这里面没他的事？”
　　徐姑姑换了副语气：“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这份亲情是不能买断的，他生病了，你就得管，这是你的义务，你不管，怎么着也说不过去。”
　　“对呀。”海玲姐也劝，“说是买断，其实可能真的买断吗？法理情理上都没有买断的，至于过年过节朝你要钱，说实话，没毛病，就是让你明明白白掏钱也没什么不妥，更何况只是过年过节。”
　　“要我说，是没什么。”曲慕寒见缝插了一句。
　　“你们不知道——”许文贤依旧气囊囊的，“那女的为什么跑？他没病的时候，能挣钱干活；现在病了，不能干活挣钱了，她跑了，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想办法卷走了，还讹了我一笔钱，房子也卖了，说是给他治病，其实……哼，留个老的也就算了，还有个小的，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拿啥养他们？”
　　“你为啥不能养？”许姑姑反问，“你有手有脚、没病没灾，健健康康的，怎么就养不活自己了？我看这里用工的地方挺多的，怎么着还不能混口饭吃。你现在还年轻，不想办法养活自己，老了怎么办？靠人救济，人家能养得了你一时，还能养你一辈子？”
　　没人说话。
　　“你后妈的行为已经构成遗弃罪了，你可以起诉她的。”夏沐霖对许文贤说。
　　“她还等着你上门起诉，早一溜烟跑没影了。”
　　“说实话，你不该推卸责任。”海玲姐劝她，“你爸对你算不错了，那些对孩子不好的，你也不是没见过，最起码，你爸没在你小时候抛下你、老了回来找你养老。你爸把你养大了，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上学，没打你没骂你没虐待你，你不也说你爸对你挺好的吗？不起那些离婚了一分钱抚养费不给的强多了吗？你爸没把你赶出家门，还给了你三万块钱，算不错了、你出来这三年，你爸是没有管过你，可你也没管过他呀，他有个头疼脑热时，你不也一样没在他身边吗？你后妈做的事是不地道，可她和你爸生活这些年，也替你照顾这些年，她如果不嫁给你爸，照顾你爸的就是你，洗衣做饭收拾屋子，你能做到吗？你后妈也没闲着，也上班挣钱，为杨家出钱出力了，她也不是一无是处，至于向你要钱，也不全都揣进了她一个人的衣兜，也花在了你爸身上啊。”
　　“这小姐妹说的对。”许姑姑冲海玲姐点头，说：“淑霞（许文贤继母）不算啥大好人，可也不是啥坏人，她和你爸生活这么多年，没功劳有苦劳，你爸只管出去挣钱，家里家外都是她一个人，她不是白吃白喝，她是挣钱的。你知道的，你爸有一回生病住院，是你淑霞姨家礼医院两头跑，伺候了一个月，换做是你，你能行吗？她没白吃白喝你爸的，她也付出了。”
　　静默片刻后，许姑姑叹口气：“你如果实在不接受，那就只有我来了，谁让我摊上了呢。到底是我兄弟，我不能看着不管，让人看笑话，谁让我摊上了呢。”
　　她站起身看着许文贤：“回去后，我给他们主一间小平房，一月几百块的那种，再加上吃喝用度，一个月一千块足够了，我和你姑父商量一下，他同不同意我也得这么办了，他要离婚我就和他们爷俩相依为命，我能有啥办法？回去我跑几趟民政局，看能不能申请个低保，多少可以减轻点负担，我这就带他们回去。”
　　海玲姐、夏沐霖、曲慕寒三人偷偷看向许文贤。
　　“留下吧，谁让我摊上了呢。”许文贤无奈、认命但坚定地说，“子女有赡养父母的义务，我不能看着不管，养好养赖是我的能力问题，养不养是我的态度问题，先让他们留下来吧，我现在的房子还没到期，我先让他们在旅店住几个月吧，等到期了腾出地方来了，再让他们搬进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场的其他人都暗暗松了口气。
　　“你的房子还有半年到期，我去和你们一起住，让你爸和你兄弟和我爸一起住吧。”海玲姐提议说。
　　许文贤张了张嘴，闭上了，她想说不用，可“不用”后又能怎么用呢。
　　“学校不是有地方吗。”夏沐霖想起来了，“听李校说，学校缺个收发室门卫，因为咱们学校特殊，所以没设，我问问张校长，能不能以收发室门卫的名义让他们住下，小许的房子继续出租，可以多笔费用。”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确实是，咱俩去找李校吧，现在就去。”
　　“嗯，现在就去。”
　　两人商量好后，海玲姐转向许姑姑：“你们先坐着，我和小夏去校长家，你们等着啊。那个，许姑姑是吧，您今天就别回去了，住一晚再走吧——您怎么回去啊，回城的客车只有早上一趟，营运的私家车倒是有一辆，来回很贵的，不划算，不如在这里住一晚，明早赶客车回去。”
　　“我住下来可以，有旅店吧？”
　　“旅店住一晚和打车差不多，您都来了还能让您住旅店？您先呆着，我和小夏去校长家，回来再安排你们，您和小许这么长时间不见了，多说一会儿话。”
　　一声门响，她们走了，留下了许家人和曲慕寒，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地坐着。
　　“我回去找人在网上发声明，把淑霞找到。”许姑姑对徐爸爸说，“即使找到她，她也不会和你过了，房子都卖了，她是铁了心了，你就死心吧。不过也行，把事情处理完了再走，离婚是肯定的了，卖房子的钱她不能独吞，不看你还得看小宝呢，她不拿钱不行，等你们的事处理完了，我再去民政局给你们申请个低保，多少是个保障。”
　　许家父子仍是一言不发。
　　“小宝，饿了吧，大姑带你去吃饭啊？”
　　小宝抬起头又低下，继续摆弄小飞机，曲慕寒听到许姑姑一声叹息。
　　不多时，两人回来了，一开门便是：“告诉你们个好消息，张校长同意了，他同意父子俩住校了，正好学校食堂的勤杂工辞职了，如果许叔愿意，可以去食堂工作，活不累，有工资。”
　　“呀，那敢情好。”许姑姑露出笑容。
　　“今晚他们父子俩还是去我家吧，明天再收拾。您和小许住一晚，我和小夏去小程那里挤一晚上……”
　　“别去她哪儿了。”曲慕寒这时说，“你们俩去我那里吧。”
　　“那也行，今天的晚饭我们去饭店吃吧，我和小夏已经订好了，都去吧。”
　　“你们到底是小贤的什么人，怎么对她这么好？”
　　“朋友嘛应该的，您把他们父子俩放在这里就放心吧，大家一起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