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门

　　结婚三天，新媳妇领着新女婿回娘家，也同样是重要的日子。结婚是婆家忙着迎娶新媳妇，回门则是娘家忙着接待新女婿，换成是娘家人开始忙忙碌碌，大摆酒宴招待随礼送茶的客人。
　　柱子套着马车，桃子还是穿着一身红棉衣棉裤，坐在车上，低垂着头。她感觉嫁给柱子，这辈子就再也抬不起头来。柱子坐车在前头赶着马车，他也一声不吭，因为新媳妇总是不能让他如愿。人家新婚夫妻都是如胶似漆，缠绵甜蜜。桃子新婚之夜呕吐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并且一直昏睡不醒。柱子娘猜想：“一定是惊了马，吓掉了魂。”她又跑到神婆家，说尽好话，让神婆到家里来给桃子摸魂。神婆一本正经地握住桃子细细的手腕，闭目平脉。柱子担心桃子一直呕吐是不是怀孕，神婆子摇着头，煞有介事地说：“丢了魂了，就丢在惊马的地方。走，俺这就去给她叫回来，保准就好了。”
　　柱子娘俩大喜，柱子碰碰娘，示意娘问问是不是喜脉？神婆心领神会，以为柱子早就跟桃子有了那事，就喜笑颜开说：“嘿嘿，柱子这不是挺能耐，嗯，是有喜了，有喜了……”神婆望着柱子娘，一脸欢笑说，“大妹子好福气，这保准是个大胖小子，这妮子就是太瘦，以后要多给她增加营养。”
　　桃子实在听不下去，辩解说：“神婆婆，别乱说，俺可没怀孕，俺还是个大闺女呢。”神婆笑笑说：“还是先叫魂去。”神婆和柱子娘带上香纸，拿着桃子的上衣，去惊马的地方叫魂。柱子看到她俩走出家门，忍不住骂：“娘的，娶进一个婊子，家里人就没个好东西，看着老实，真是腌腌萝卜辣喉气。老子还没碰呢，这里就怀孕了？给俺带个大绿帽子，俺这辈子可就冤煞了，说，你起来给俺老实说……”柱子一把就把桃子从被窝里拉起来，凶神恶煞地质问：“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
　　桃子实在听不下去，满眼含泪说：“俺没怀孕，你到底要俺说多少遍？俺从来就没碰过男人，咋会怀孕？你是信她？还是信俺？”柱子一听，心里也没了主意问：“那你为何老是呕吐？”“呕吐就是怀孕吗？”桃子一气之下又躺进被窝说，“俺的月经刚走，俺还不清楚怀没怀孕？无理取闹。”柱子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些，百般讨好说：“那就争取早些怀孕吧？”就往桃子被窝里钻，桃子使劲把他推出来说：“叫魂的很快就回来，被她们撞见，你还要脸吗？”
　　俩人说闹着，就听到叫魂的人回来，神婆把桃子的衣服，盖到桃子身上说：“桃子真好了，魂来了，来家吃饭了……”神婆念念叨叨一会儿，就走了出去，并且让柱子也离开说，“让她好好睡上一觉就好了，你这两天先别缠着她，反正是娶进家门的媳妇，跑不了了，先养好身子，嘿嘿……”柱子迫于无奈，只能等着桃子身体好转，桃子借机装作神志不清，整天懒洋洋地躺在被窝里，睡懒觉。柱子哭丧着脸向娘抱怨说：“看来真是强扭的瓜不甜，她不让俺碰，总是想些馊主意……”柱子娘听后问：“那神婆说的喜脉是咋回事？她不会也像她姐那样，跟别人……”“这个好像不可能，俺都问过，他说刚来了那个，怀孕纯属瞎说。”
　　柱子娘觉得儿子很无用，开导说：“媳妇都给你娶到床上了，该咋样，还不是你自己的事？作为娘，再有力气也使不上了。那杏子泼辣任性，你治不服，这桃子柔柔弱弱，还不是你想咋就咋？”柱子无奈地摇着头说，“娘，咱都小瞧她了，她的心眼多着呢，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那好说，趁现在刚过门给她按下个好底，让她对咱娘俩百依百顺，不使用些手段，还真降服不了外表木讷，心里鬼精的媳妇。”于是娘俩就开始各自想办法，决定先给桃子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嫁到他家里，她是没有地位的，要想有地位，除非快生个大胖小子。那样一逼，桃子还不就乖乖就范？
　　桃子总算盼到了第三天回门，她早早起来，洗脸梳头。脸色也好看了，坐在饭桌上，看着婆婆做的早饭，有些想吃。柱子娘看着，故意找茬说：“二妮，这两天你都瘦了，回门你娘看到你来了两天就瘦了，肯定要心疼，看来婆婆家的饭不好吃，你都不怎么吃。”桃子一开口说话，就说错“婶子——”柱子娘脸变得像阴天下雨说：“你叫俺啥？”桃子才恍然大悟，赶紧改口磕磕巴巴：“娘——娘。”柱子娘一脸严肃说：“幸亏没守着外人，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煞你？你娘那么厉害，咋调教的闺女有一个算一个的……”桃子听着不顺耳，将筷子一放，转身离开。柱子娘看向柱子说：“看来这个二妮，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柱子明白娘的意思，将筷子狠狠摔在桌子上喊：“你他娘的滚回来，还没收拾饭桌呢，你想咋？不知道做了媳妇就要伺候婆母娘吗？”桃子生气的返回身，收拾桌上的碗筷。柱子娘又刁难说：“俺还没吃饱呢，赶着收拾饭桌是不让俺吃饭了吗？没长眼睛？还是没长嘴巴？看不见不会问？不会问也不会看吗？”桃子从小在家受尽了娘的打骂，不曾想逃离了娘家，婆婆又来这一手，她想着想着，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来。柱子娘就发火：“不愿意刷锅洗碗就滚一边去，至于哭鼻子抹眼泪吗？让外人看到，还以为俺咋难为你哭？”
　　桃子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怎么做都不对。柱子还在一旁添油加醋说：“娘，俺就是娶了个哑巴，找了个木头。”桃子一怒之下，转身回到屋里，抱起一个早就收是好的红包袱，拔腿就走。柱子娘见状，用眼睛示意柱子快去追回来。柱子一瘸一拐，根本追不上。柱子娘快步跑到大门口，一把拉住桃子说：“二妮，这结了婚的闺女，可不能耍性子，今天可是你回门的大喜日子，你要高高兴兴的才行，可不许哭丧着脸，更不能一个人回家，柱子快去套上马车，你俩早去早回。”
　　柱子满口答应：“嗯嗯，娘，还有啥要交代的吗？”“坐席的礼道，你都记住了？一进门就给丈人、丈母娘磕头，叫爹娘，可不许出现今早上，你媳妇叫俺婶子。”“她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傻瓜。”柱子满腹牢骚没处发泄说：“谁会和她一个样？”“嗯嗯”柱子娘充满了优越感，自豪地说：“绿豆蝇下白渣，谁家的孩子像谁家。”桃子无法忍受内心的愤懑，鄙夷的望了柱子娘一眼，小声说：“豆虫尾巴——自觉着。”柱子娘被噎得一句话上不来，顿足捶胸坐在地上哭嚎：“老天爷啊，了不得了，刚娶进门来的媳妇，她就变着法来欺负俺。”桃子怒火冲天，但是忍住没发作，挎上包袱，一步快起一步往家跑。
　　柱子搀扶起娘说：“娘，你这样一闹，桃子回家告诉她娘，咱可惹不起。”柱子娘从地上爬起来，说：“你快去追她，她娘来了，有俺呢。俺准备好了，心里有的是谱，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柱子赶着马车，快马加鞭追上一路小跑的桃子，劝她坐上马车，桃子的倔强上来，说啥也不肯。直到柱子勒紧缰绳，停住马车，从车上下来，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抱住桃子，将她抱上马车。桃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呆呆地坐在车上，想着心事。
　　桃子娘家挤满了前来帮忙的人，桃子爹娘穿戴一新，等待着女儿女婿前来磕头改口。柱子赶着马车还没到门口，就有人远远走来迎接。众人都看着柱子一瘸一拐走路，也都看着桃子脸上没有一丝一豪的笑容。柱子一进门就冲着俩老人跪下去，磕了三个响头，叫了一声：“爹、娘。”“哎哎”桃子爹娘高声答应着，桃子爹弯身扶起柱子说：“快起来，快起来。”然后就有人领着柱子，去他该去的地方，等待坐席。
　　桃子爹娘看到桃子瘦弱的身体打着颤问道：“二妮，你冷吗？”桃子点点头。桃子娘关切地问，“听说，你骑马惊了马，吓掉了魂？”桃子又点点头。“现在叫回来了？”桃子还是点点头。桃子娘奇怪地问，“魂叫回来了，你咋不会说话了？”桃子的眼泪实在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桃子娘一看急了问，“二妮，你咋了？你婆婆虐待你了？”桃子抽泣着把今早发生事情说了一遍，桃子娘立即火冒三丈，“好啊，这样欺负俺闺女？看俺老实好欺负，她没长眼睛看到她娘是干啥的？走，咱这就去找她算账去……”
　　桃子爹用手捂住桃子娘的嘴，声音含满了乞求说：“你小声点儿，有啥事也要过了今天这个大事再说，你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不压事光挑事，咱家的事够多了，不能再有被别人家笑话的事了，算俺求你……”桃子娘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桃子爹的话，用手使劲拍打掉桃子爹捂住她的嘴的手，强忍怒火说：“看俺咋治她，看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着俺的闺女不当人？也不看看他是谁？一个瘸了腿的残废，哪来的底气这样欺负人？”
　　柱子就在另一间房里，他把桃子娘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吓得胆战心惊，知道自己和娘做的过分了，自己就是个瘸了腿的残疾人，他内心一股悲愤分涌上心头，他想面对面质问丈母娘，他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了瘸腿的残废，难道不能让桃子好好的补偿他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