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五 节 战友相逢大敌前

　　三人继续前行，穿过谷地，经过瀑布旁侧。这瀑布3、4米宽，20余米高，飞流直下，其声如雷，其涛如雪，其下池潭二分大小，夜色中看不清深度如何，但还未走到跟前，清凉之气已是铺天盖地而来。
　　瀑布西侧，又有一条山沟一分为二，一条曲折向西南，一条指向正南。狗娃带着两人来到沟前，说，“上次我就跟着那些人走到这里，他们再往哪里走，我就不知道了。”郭栋问，“这两条沟都通到哪里去了？”狗娃说，“这两条沟都能通到山那边，听说西南方的这条沟很长很长，一直能通到芮城那边的百梯山。哦，对了，有办法了。”说着食指弯曲含进嘴里，用力一吹，拉出一个长长的呼哨传送了出去，登时对面山崖上有人吆喝道，“是什么人在下面？”
　　郭栋一听对方声音大喜，喊道，“是铁锁哥吗？我是郭栋。”对方果然是铁锁，他也惊喜地大声叫道，“郭栋，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还有谁跟你在一起？”郭栋回应道，“还有李家盐场的武钢大哥和复民哥的狗娃，我们找你还有自卫队有重要事情，你们能下来吗？”
　　不多时，从山崖旁侧的杂树丛中钻出4、5个人来，有的持枪，有的握刀，为首一人正是铁锁。看清三人，铁锁飞快跑来，一下抱紧了郭栋，“嘿嘿”笑着说，“兄弟，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盐场的兄弟们都还好吧？最近回村了吗？知道秀月的情况吗？”
　　郭栋点点头说，“都好着呢，嫂子也好着呢。我前几天刚回去，她就是操心你，但知道你已经没事了，也就不心焦了。”指了一下李武钢和狗娃说，“李大哥你们都是熟人，狗娃说你也认识他。”铁锁向李武钢拱了一下手，又看着狗娃说，“这也是个恓惶娃，他爸虽然是被日本人打死了，但跟咱们也有很大关系，有空还是要多照顾照顾。你和武钢哥来这里找自卫队有什么重要事情？”
　　郭栋便把下午在解州街上见到的大队日军情况说了一下，他分析如此多的日军大规模集结于此，定然是在解州附近有重大军事行动，而围剿自卫队的可能性应该是最大。铁锁吃了一惊，说，“你当过兵，懂得军事，能说得清。情况紧急，这种大事最好是直接给我们张总队长和郭副总队长说一下，我带你三个去见他们。”李武钢“哦”了一声，盯着郭栋说，“你当过兵呐？怪不得还有两下子。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现在总可以说了吧？”郭栋笑了一下，说，“李大哥，不是兄弟有意隐瞒，当时在盐场人多嘴杂，无法据实相告。我本是国军38军177师一名侦察兵，3月初在一次执行任务中受伤被铁锁哥所救，如今战事吃紧无法联系上原来部队，才暂时到盐场托身。我之所以参加白掌柜的合作社，主要是想把咱们盐工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日本人和他们的狗腿子。”李武钢哼了一声说，“那姓白的虽然戴个眼镜，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但我还是觉得这人有些阴险，不是个善茬。”郭栋说，“所以我还是要得到李大哥你们的理解和支持，只要咱们盐工齐心协力，结成一体，人多力量大，再厉害的敌人咱们也不怕。”铁锁在边上帮衬着说，“武钢大哥我最了解，绝对得够义气，他威望极高，一呼百应，盐工们都听他的。有武钢大哥帮忙，你干啥都没麻哒。”李武钢“哈哈”笑道，“我是个粗人，啥都不懂。但只要是对咱们盐工弟兄们有利的事情，我是举十个指头赞成。有铁锁替你说话，我就认了你这个兄弟。以后不论有啥，你只管打招呼就是。”郭栋赶忙拱手谢过。
　　几个人说着话，脚下不停，在偏向西南方的山沟里东拐西拐，穿过一片灌木丛，其他人回归原位继续放哨警戒，铁锁带着三人又往前行，翻过了两道梁，前面的山势更加陡峻，林木也愈加茂密起来。铁锁停下脚步，扬起头朝山坡上“咕咕，咕咕”地叫了几声，上面登时也传过来“咕咕，咕咕”的回应声，铁锁大声说道，“乱石滩前哨张铁锁有重要情况向郭副总队长报告。”上面的人问，“你们几个人？”铁锁回答，“一共四个。”上面的人说，“那上来吧！”
　　半山腰的崖上，大大小小排列着十来个窑洞，最西头的一个还亮着微弱的灯光。窑洞挺深，正中是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盏马灯，郭广汉和几个人正围坐在周边商讨什么。见到铁锁等人进来，郭广汉站了起来，铁锁向他敬了个礼，介绍了郭栋、李武钢和狗娃。郭广汉伸手与三人一一相握，又盯着郭栋说道，“我怎么看着你好脸熟，前一晌麦收时候在车盘鸡疙瘩岭从东面奇袭抢粮日伪军的就是你吧？”郭栋一怔，说，“是呀，那就是我和铁锁干的。击毙日军小头目的那一枪就是铁锁打的，他枪法特好。”郭广汉喜道，“哦，是吗？厉害呀！当时忙乱，我没瞧见铁锁打枪，只瞧见撤退时，你伏在麦车上射击，感觉枪法娴熟，当时还诧异老百姓中怎么还会有这么能使枪的人。”
　　铁锁大声说道，“报告郭副总队长，郭栋兄弟是国军177师侦察连一等侦察兵，西安的军校毕业的，受过正儿八经的训练。”此言一出，不光郭广汉脸现惊讶，连坐在方桌边的几个人也都站了起来，一个青年汉子问道，“这么凑巧，郭兄弟是177师哪个旅的？”郭栋答道，“530旅，旅长任云章。大哥对177师很熟吗？”那汉子和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说道，“岂止很熟，简直太熟！我就是177师530旅1059团的，吴宗树。”说着一挥手，“这几个都是一个团的兄弟。”郭栋又惊又喜，抱拳说道，“想不到在这里还能见到诸位战友，真是太意外了。我是3月初执行任务时受伤与部队失散了，咱们38军现在在哪里驻防？”吴宗树伸手在桌子上一拍，说，“7月份时候，咱们孙军长已升任为第31军团司令，38军也分组重整，成了38军和96军，177师现在隶属96军，军长李兴中，师长陈硕儒，前一阵子咱们已奉命跨过黄河，就在中条山前准备跟小鬼子拼个你死我活。”郭栋双手击掌，喜道，“好啊！”
　　当下几个人再次坐下，郭栋又重新把下午见到的情况讲述了一遍，郭广汉和吴宗树对视了一眼，握了一下右拳说，“果然如此。早上我们已得到情报，有大批日伪军将在解县日军少佐竹田率领下对山里的自卫队和177师进行围剿。你说的这个坐在汽车上的大佐，据现有情报分析，极有可能就是日军第二十师团参谋长杵村久藏，这家伙民国12年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去过美国深造，老谋深算、心狠手辣，在东北，在河北还有咱们山西都犯下过滔天罪行。这次他应该是过来督战的，既然他敢在咱们河东大地上兴风作浪，咱就要教他有去无回。”
　　军情如火，事不宜迟，当下郭广汉一方面派人将情况报告给总队长张安云，请他通过冯彦俊联系雪花山的杨振邦，一是做好自身防御，二是希望互联互助，又和吴宗树等人开始研究自卫队和177师联合作战计划。正商量间，又有柴家窑庆灵寺哨所哨兵急报，说大批日伪军已连夜在席张村口集结，估计天一亮就可能进山扫荡。自卫队一中队和二中队队长任世杰、曹卜厚都是席张乡东底张村人，对那一带相当熟悉，郭广汉立即派遣他俩率领各自中队前往柴家窑一线构筑工事，加强防御，吴宗树则马上返回177师，力争两个团的兵力进行增援。郭栋眼看大战在即，不禁心中痒痒，对郭广汉说，“让我也去前线吧，小鬼子们，我早就想收拾他们了。”狗娃说，“我熟悉路，我也要去。”李武钢说，“我没有打过仗，可是小日本都在家门口撒野了，我怎么也要瞧瞧去。”郭广汉说，“你三个不必着急去那里，他们很快就要撤到这里来。这次敌人数量众多，来势汹汹，咱们尽量减少与其正面交锋，须要诱敌深入，把鬼子们引进大山深处，分而歼之。”
　　柴家窑庆灵寺,传说最早建于五代，历代又多次重修，但终因地处偏远，香火稀少，护缮不力，墙倒屋塌，庭院萧条，如今寺内仅剩山门、天王殿和大雄宝殿3座建筑，占地不过3、4亩，其后的延寿殿、毗卢殿已荡然无存。位居寺中间位置的大雄宝殿是一座有着很多明代重修痕迹的元代建筑，极其壮观。其独特之处，在于整座建筑未使用大梁，而是巧妙地利用了斗拱、枋、榫铆相连，从而将屋顶的重量传到中柱上，极其稳固，历经千百年沧桑而不倒，在仅余的3座建筑中保存得最为完整，被称之为“无梁神殿”，也是自卫队前沿哨所驻守之地。
　　天才蒙蒙亮，山下传来几声炮响，震天动地，估计是敌人开始进攻了。任世杰、曹卜厚带领几名战士跑到山头上查看，只见黑压压的一片人如蝗虫一般向着山口蠕蠕而来，果然不出所料，敌人竟有数千之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