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却说单白衣自离开宫城之后，便回到了青竹帮，按照阎素素的吩咐，暗中开展调查，若有发现，便通过华骏转报王后娘娘。虽然阎素素身处深宫，但对于宫外的一些事情还是通过这种渠道而有所了解的。
　　根据单白衣的报告，阎瑾一直老老实实地呆在阎府之内，偶尔外出也只是为了出门采办物品。当然，阎瑾无需管理府中事务，他要采办的物品都只是专为了阎夫人或阎宁宁的需要。阎瑾非常乐于为母亲和姐姐做跑腿，凡有需要都是亲力亲为的。
　　不过，单白衣发现了老管家阎如山有时会独自一人到那个奇怪的茶肆“豪逸居”，一呆就是半个时辰以上，而且，他经常上了二楼就不见了，似乎是到某个包厢了。单白衣本来就对豪逸居抱有疑惑，她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遇到阎素素之后在豪逸居的种种事端。于是，她亲自跟踪阎如山，终于发现他竟然是和豪逸居的掌柜会面，而且两人似乎很是熟络，见了面点点头便一起往后座去了。单白衣无法混到后座中去，只得一面继续派人暗中监视阎如山，一面马上向阎素素报告。
　　阎素素收到这个报告，稍作思索便明白了，老管家一定是去和她的父亲大人会面了。阎如山自小便跟着阎则明，是阎则明的书僮，一直呆在阎家，兢兢业业，照顾阎府上下，早就是阎家的一分子了。所以这次来京，阎夫人便带了他一起过来。阎素素相信老管家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背叛阎家，他到豪逸居的原因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老主人阎则明在豪逸居。看来，豪逸居是若虚谷的一个据点，那么，那天晚上袭击她们的其实是若虚谷的人？为什么？
　　阎素素知道，她迟早都要面对她的久违的父亲。但是，在会面之前，她必须要弄清楚，阎则明来京城是为了什么目的。如果他想利用和她的关系而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是绝不能允许的。她让华骏转告单白衣，务必查明阎如山到豪逸居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随时来报。
　　另一方面，那辆挂着“钟”字灯笼的奇怪的马车似乎忽然间消失了。去年“借用”马车的那座小院也是人去楼空，灰尘满屋，似乎久已没有人居住了。菽园的主人钟老已回到家中，每日只是读书写字，偶尔有学生或是老友来访，或手谈，或议论文章，或吟诗作对，清茶当酒，也不亦乐乎。至于赵灵儿，就似乎从来就不曾在菽园中存在过一般，没有人再提起她。而菽园中的夜会也悄悄停止了。礼部尚书每日下朝之后都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陪伴夫人，这让林夫人十分高兴，觉得王后娘娘教她的法子果然很有效。其实阎素素也没指教她什么法宝，只不过与她说：尽量不要过问夫君在外面的事情，也不要太在意他是否晚回来了，听到什么也不要问，就当作不知道好了，但自己的日子却是要过得写意自在的，若能有自己的一些爱好就更好。
　　阎素素想，自从沐王携眷回京并且接受了汉昭王的封号之后，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便不敢乱动了，至少目前情况是悄悄躲起来了。大概是在静观其变了。她相信司马浩云一定早有安排了。朝堂之中情况复杂，绝不是和沙场冲杀那般明刀明枪的来个痛快就可以的。她希望能给他一点帮助，可惜她却只能被他锁在这个深宫之中，藏在“金屋”里了。
　　阎素素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心想：宝贝儿，你会是个女孩儿还是男孩儿？你的爹爹希望你是个小女孩儿，但娘亲却希望你是个男孩儿。生在王族之家的女孩儿是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的，即便你的爹爹贵为楚王，他却也不可能爱护你一辈子。娘亲希望你是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坚强的男孩子，和哥哥相亲相爱，彼此扶持，不要因为生在这个王族之家而被王命所捆绑。
　　宫女进来禀报说，阎三小姐来了。
　　阎宁宁进来，温柔地笑着：“姐姐，最近可好？”
　　“小宁，你来了？娘亲可好？为何没有和你一起来？”
　　“姐姐请放心，娘亲很好。如今有小瑾在，家里多了很多声音，娘亲也高兴了很多。”宁宁笑道。
　　阎素素忽然心中一动，挥手让侍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小宁，你这次进宫，娘亲知道吗？”
　　宁宁轻轻摇了摇头。
　　“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是因为小瑾？”
　　宁宁轻轻点了点头。
　　“小瑾，都与你说了？”
　　“姐姐，小瑾，真的是我们的亲弟弟吗？”
　　阎素素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怎么与你说的？”
　　“他说，爹爹还健在，他还说，阎肃哥哥也，还在。”宁宁轻声说道。
　　“阎肃哥哥？”阎素素愣了一下，是了，如果苏彦不是阎肃哥哥，他又怎么会帮阎瑾？
　　“姐姐，这些都是真的吗？”宁宁看着她，满脸疑惑。
　　“小宁，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一切都是听别人说的。”素素叹了一口气，“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有些事情也许是真的。”
　　“什么事情是真的？爹爹？哥哥？还是小瑾？”
　　素素苦笑：“小宁，这是同一个问题，只要一个是真的，那他们都是真的。”
　　“姐姐认为呢？”
　　“嗯，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如果爹爹真的还在，那么，娘亲，娘亲就不用再……”宁宁高兴地说。
　　“不，小宁，我是不会让阎则明去见我们的娘亲的。”素素断然说道。
　　“姐姐，为何？”宁宁诧异地问。
　　“阎则明抛妻弃女，在外面另娶了美人，还生了儿子，他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回来见原配夫人？”素素冷笑道。
　　“姐姐……”
　　“况且，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如今却忽然出现了，是为了什么？”素素冷笑道，“如果我阎素素不是碰巧成了当今王后，那么他还会出现吗？”
　　宁宁呆住了，对呀，这么多年了，爹爹为何不回家？为何偏要在女儿贵为王后之时却忽然出现，要回来认亲？
　　“小宁，那等无情无义之辈，我们就不要再理会了。”
　　宁宁迟疑了一下：“那，小瑾呢，姐姐，你愿意认他吗？”
　　“小瑾？若他是真心愿意留在阎府的，只要他好好孝顺娘亲，那么我就不与他计教其父辈之事。”
　　“姐姐，小瑾说，哥哥如今是护国将军，被姐夫调去宁州了，是真的吗？”
　　“哥哥……”素素叹了一口气，“小宁，我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我们的‘哥哥’。此事你切不可告诉娘亲。等我调查清楚了再说，知道吗？”
　　“我知道的，我也叮嘱小瑾了。”宁宁犹豫了一下，“不过……”
　　“什么？”
　　“小瑾说，爹爹会找机会与娘亲解释过往的事情……”
　　“什么？岂有此理，他居然还敢找娘亲？”素素怒了。
　　“姐姐，或许，其中有什么隐情，我们是不是要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隐情？哼，对呀，是要听一听了，看看都能胡编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素素冷笑道。
　　“姐姐……”宁宁担忧地看着姐姐，她知道，若姐姐不能原谅爹爹，那么爹爹是不能回家与娘亲相认的。
　　素素沉思了片刻，说道：“这样吧，小宁，你回去与小瑾说，我要与阎则明见一面。”
　　“姐姐，你要见他？”宁宁吓了一跳。
　　“对，与其听任他去纠缠娘亲，惹娘亲伤心，不如让他直接来找我吧。反正，他应该都是冲着我而来的。”
　　“可是，你在这深宫里，怎么能见他？”
　　素素沉默了半晌，说道：“嗯，没关系，我会与王上说的，找个理由出宫一趟，嗯，或者，就说是回府看望娘亲。”
　　“出宫？但是，姐夫会同意你现在这样出宫吗？”宁宁看看她的肚子。
　　素素微微一笑：“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回去告诉小瑾，就说十日之后，我要见到阎则明本人。至于在何处见，我会派人告诉他的。”
　　
　　“不行。”司马浩云断言拒绝。
　　阎素素柔声说道：“浩云，我只需半日即可，一早出去，午膳前一定回来陪你。”
　　“不行。”司马浩云紧紧握着她的手，严肃地说道，“我绝不许你走出这明乐宫半步。”
　　“浩云，我必须要去。”阎素素咬着下唇，一脸坚决。
　　两人对视半晌，司马浩云眉头紧锁：“宝贝，你如今的身份不方便在外面走动，你明白吗？更何况你如今这样的身体，怎么能随便行动呢？万一有个……”
　　“我不会乱跑的，只是说几句话就回来了，绝不会逗留多一分。”
　　“宝贝，为何一定要亲自去说不可？派人去传话就可以了。”
　　“不，只有我亲口说才有用的，别人传话是没有用的。”
　　“宝贝，如果由哥哥我来传话呢？应该还有点作用吧？”他苦笑道，“请王后娘娘下钧旨吧，孤王为娘娘传话，一定亲自送到。”
　　她惊讶地瞪着他：“由王上传话？那怎么行呢？”
　　“为何不行呢？我是你的夫君，夫君为爱妻传句话总是可以的吧？”
　　“浩云，如果你当初没有把小瑾送到阎府，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想要与那个人见面的。如今，小瑾日日在娘亲身边，那么，那人迟早都会去找我娘亲麻烦的。我绝不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宝贝，为夫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很难接受长安候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好好陪在长安夫人的身边。但是，你能不能从娘亲的角度去考虑一下呢？为夫认为，那一定是因为发生了某些事情，让长安候无法回到家里陪伴妻儿。而长安夫人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等到夫君平安归来，终于一家团聚！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呀！”司马浩云耐心地说道。
　　“哼，是呀，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他背着我娘亲，在外面有了新欢，生了宝贝儿子，就忘掉了家里的旧妻儿了，自然无法回家了。”阎素素冷笑道。
　　“宝贝，应该不是这样的。长安候一定是有他的苦衷的。”
　　“苦衷？什么苦衷？你是男人，喜新厌旧、抛妻弃子这种小事，自然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可以再找几个，儿女也可以再生几个，对吧？”阎素素恼了，大声说道。
　　“这，不不，不是的，宝贝，夫君我绝对没有认为这是一件无所谓的小事！宝贝，莫生气，莫把自己气坏了，对宝宝不好的！”司马浩云急忙拥抱着爱妻，软语安慰。
　　阎素素已是泪流满脸，哭倒在司马浩云的怀中。司马浩云吓坏了，又心痛又懊悔。他只好紧紧拥着她，柔声地好言安慰。半晌，素素才慢慢平静下来，她抬起泪眼，哽咽着说道：“浩云，你不知道，那些年，我娘亲过得多么苦！”
　　他心痛地俯身吻她的泪水，难过地说道：“素儿，我错了，我不该惹你难过！都是夫君不好！你要怪便怪我好了，莫要自己伤心生气！”
　　“浩云，我知道，你也是希望我娘亲过得好的，对不对？”
　　“当然，当然了！”
　　“如果我娘亲仍挂念着那个男人，那么我便不会拦着，但是，若那个男人会令我娘亲伤心难过，我便绝不能允许！无论如何，我都要阻止他！”
　　“好，好，好。宝贝，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
　　她抬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凝视良久，轻声道：“浩云，如果有一天，你觉得我很烦很让你不喜欢……”
　　“不不，不会，绝对不会！”他急急辩白。
　　她有点凄凉地笑了笑，说道：“浩云，即便你有一日会厌烦我，我也不会怪你的，只要你明明白白告诉我，我就不会再烦你……”
　　“不，不！”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拼命摇头，心痛得仿佛已碎了一地。
　　“浩云，如果……”
　　“没有如果！不许再说了！”他用嘴封住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