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难题

　　晚饭后，杏子爹娘来到柱子家，柱子娘俩热情接待。柱子让坐、递烟、泡茶，柱子娘说：“大哥总算回家了，家里没个男人做主，大事小事的总觉得不牢靠。”杏子娘今天一反常态，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任由柱子娘问一句答一句，要不直接，“嗯，嗯”敷衍了事。柱子爹更没有多余的话说，待到柱子忙活完，让他坐在一边，语调沉稳开门见山说：“今晚，俺两口子是来给你家请罪来了。”
　　“咋了？”柱子娘一听话里有话，就感觉到事情不妙，连声问，“大哥，你说话俺咋不明白？有啥罪啊？”
　　“大妮昨天夜里，挣开绳子跑了。”杏子娘在一旁补充说完，就“呜呜”哭起来。
　　柱子一听就一蹦三丈高吼道：“杏子疯了？彻底被李文哲那狗杂种鬼迷心窍了，俺这就叫上人去姓李的家，抄家放火，以解俺的心头之恨。”“柱子，你先冷静，”杏子爹慢条斯理地说，“你那样做是违法的，事已至此，咱们要想个万全之策。”“那你有啥法子？结婚还有三两天，新娘跑了，俺成了全天下的笑话。俺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更受不了被万人嘲讽成窝囊废……”
　　“柱子，你别激动。”杏子爹劝慰着说，“不要钻牛角尖，杏子她说啥也不愿意才逃跑的，就是翻遍地球抓她回来，她还是不愿意还会想法设法逃跑，这样恶性循环，婚姻谈何幸福？她的压力也不小，首先没处落脚，再者就是回来后被众人唾弃，成为村里的笑话。所以俺觉得你俩还是解除婚约，你提条件，俺能做到的头拱地也要去做，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还可以帮助你成家立业，也可以把你当成俺家的儿子……”
　　“够了，”柱子娘打断说，“柱子他爹为你家盖房搭上命的时候，你也是这一套，转了一圈还是这一套。就你们心眼多，欺负俺这孤儿寡母？如果这些能够赔偿，俺要，可眼下柱子残了废了，就是家有金山银山也说不到媳妇，这些你知道吗？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你家，你家有闺女，接成亲家千好万好，出尔反尔还算人吗？”柱子娘越说越激愤越说越上火，“你看看，俺家啥都备全了，什么大橱小柜，什么桌子板凳，这不是明摆着糟蹋人吗？再说，柱子爹直挺挺躺在你家的时候，你答应的比谁都痛快，这都说好入了土，你家也住上新屋，等到结婚再弄出这一出，你们拍拍自己的良心还有吗……”
　　被这样打脸、责骂，都能忍住敢怒不敢言，这对与杏子娘还是第一次。她本来是想发做的，却被杏子爹用一双犀利的眼睛，狠狠制止住。杏子爹用会说话的眼睛告诉杏子娘稍安勿躁，让柱子娘发泄完内心的不满。杏子爹依然稳若泰山说：“她婶子，你想发火就发，你想骂想打，都由你。事情已经发生谁也无法改变，俺能做的只有帮着柱子找媳妇。”
　　“那也行。”柱子娘为难说，“婚期不能改，亲朋好友都得了信，三月三来喝喜酒。那就麻烦哥嫂在这两天给找个媳妇，不论身高、相貌，品行、年龄，只要是个女的，人家愿意嫁给柱子就中。”
　　“这可来不及啊！”杏子爹当了真说，“哪有现成的大闺女在等着？咱们慢慢找，还要双方你情我愿，还要相互了解，你说对吧？”
　　“那可就不成了，难道再让俺挨家挨户去说柱子的婚事黄了？”柱子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说，“反正有两条路可行，一，找回杏子。二，另外找个代替杏子，结婚不能误期。”
　　谈判结果就是这样，柱子娘俩坚持原则，赔啥也不要，就是要个媳妇，这可难坏了杏子父母。
　　桃子看到爹娘一前一后去柱子家后，她便快步流星去往姐姐的藏身之处。来到李文哲的父母家，李文哲喜溢眉梢，在家紧张兮兮了一整天。本以为会遭受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却意外的风平浪静。李文哲百思不得其解，也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他们一家已经排兵布阵，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填。把杏子和李文哲稳稳当当地藏到地窖里，倒像是斗智斗勇万无一失的地道战。如果有柱子家的人来挑衅滋事，老人家会跟他们拼命。
　　地窖里储藏着地瓜，萝卜、白菜，他俩在里面诚惶诚恐，担忧万一被发现揪出，就会被暴打到鼻青脸肿、惨不忍睹。杏子感觉有些冷，浑身微微颤抖着，李文哲伸开双臂紧紧拥抱她。杏子无限伤感，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李文哲轻轻抚摸着她的脸，拍拍她的肩，表示有他在不用怕。杏子的眼泪流下来，知道娘在家一定会要闹翻天，更知道桃子会因她而受牵连挨打。李文哲轻轻为她擦拭着眼泪，鼓励她说：“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嗯。”杏子点着头，深深埋进李文哲的怀里。
　　傍晚时分，俩老人见并没有任何事要发生，就招呼俩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们已经做了最好的饭菜，招待他俩。刚吃完饭，听到门响，他们先把杏子藏到被子里面。当看到是桃子时，杏子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急不可待地问：“啥情况？快说——”“情况大好，”桃子有些兴奋地说，“爹从胶南回家了，娘一天没起炕，看样子不想活了，经过爹的开导，现在他俩去柱子家商量这事了，俺就赶紧来送信，你俩是走好呢？还是不走好？”
　　杏子说：“如果不走就能解决问题，当然不走好，谁愿意背井离乡？”
　　李文哲父亲说：“俺，觉得你们还是走吧，先出去避避风头，这事情不是这样好解决，相信明天这该来的就会像大风一样袭刮而来。”“要走现在就走，人不知鬼不觉，等到天亮，你们就赶到火车站，等他们追到的时候你俩已经坐上火车。”
　　”对，现在就走。”李文哲觉得桃子分析的很对，就立马对杏子说，“别犹豫不决了，快走吧。”桃子紧紧抱住姐姐依依不舍，祝他俩一路平安，看见他俩消失在夜色中，才匆忙回家。
　　桃子回家不久，爹娘唉声叹气地回来。桃子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好解决，怯怯地问：“咋样？柱子家要啥条件？”“啥也不要？”杏子娘像个怨妇一样抱怨，“她要在两天之内给他家另找个媳妇，二妮，这不是蚊子肚子里找肝胆——故意刁难。别说一个瘸子，就是一个俊小伙两天光景也鸭子爬树——难。”杏子爹久久沉默，他想不出一举两得的好办法，如果能给柱子找到媳妇是最好不过的事。他也想成人之美，他也感恩为他家盖房丧命的柱子爹，可事情一码归一码，不能拿着女儿的终生幸福做赔偿。
　　桃子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低垂着头走进自己房间。却突然听到爹的一声呼唤：“二妮，你过来。”桃子小心翼翼地走到父母跟前，叫了声“爹”，“你觉得这事该咋办？”桃子一时语塞，摇摇头说：“柱子家明明在无理取闹，百般刁难咱家，谁能办到这样棘手的事情？别说两天就找个媳妇，像柱子这种情况，就是两年也未必办到。如果咱家办不到呢？”桃子反问。“看来得有好果子吃，”杏子娘说：“柱子娘俩决不罢休，跟咱没完没了的纠缠。”杏子爹补充说：“那咱也不用怕，随他的便，他们要是来硬的、横的、不论理的，还敢把咱抱到井里？”桃子天不怕地不怕地说，“有法律呢，人是出事故死的，又不是咱故意杀害，咱没罪。他的腿也是意外造成，不是咱故意伤害。”听桃子说的头头是道，她爹说:“要不明天你去跟他家讲理。”“中，明天俺去试试。”桃子自告奋勇。“你姐姐跑哪儿去了？你知道吗？”桃子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俺不知道。”“这大妮会去哪里？”爹担忧地问。“会不会去了胶南找你去了？”桃子脱口而出。爹使劲点着头说：“明天俺先回去看看，如果去了，俺劝她回来。”
　　第二天一早，全家各忙各的。杏子爹赶回去，桃子前往柱子家讲理。
　　桃子一进门，就看到隋家兄弟叔伯二十多个人聚集在一起，手拿铁锨棍棒。听到柱子大声吵嚷恶骂：“啥玩意？一群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狗杂种，净干天理不容的事情。现在就去姓李的家算账，讨个说法，翻他家个底朝天，砸他家个稀巴烂，见人打人、见物砸物，不叫他尝尝咱们的厉害，还真以为咱隋家人好欺负？咱们隋家在村里也算得上人数最多的，村里哪个姓氏不尊敬咱们姓隋的？什么姓李的姓唐的，加起来也没咱们的多，还能让他们骑到脖子上拉屎？”“对，就这么办。”众人声势浩大、随声附和。桃子走进来问：“婶子，这是咋了？兴师动众的要去哪里兴师问罪？”“哎呦，是二妮呀！”柱子娘尖酸刻薄地说，“刚刚俺家大妮生了，可是那个陈世美一样的负心汉，却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不去砸了李家的俩老东西，那混球不会滚出来。”
　　“走，还愣着干啥？”柱子大声招呼着，“不雪耻辱，誓不为人。为大姐出气，为俺报仇。”
　　“站住。”桃子厉声吆喝，“你们这样做是在犯法，是会坐牢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犯错，父母要承担吗？你们不要鲁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只要找到李文哲，要打要骂都行，他年迈的父母，不打都可能出问题，你们担待得起吗？出了人命要判刑，住了医院要罚款赔药费，你们不觉得得不偿失吗？做事之前想到后果了吗？”
　　听到桃子这样说，一行人都傻了眼，愣在了原地，不知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