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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工作服

作品名称:十里坊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2-12-15 08:51:16      字数:4509

  (一)
  熟睡的向城被警笛惊醒,立即蹦下床冲出房间。他像二傻子似的眼看着毅虹被警察带走,大脑里一片空白,天旋地转得就像到了世界末日。片刻,他向毅虹奔去。随着轰隆隆的引擎声,警车的车轮已经飞速转动起来。他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奔跑,边追边喊:“为什么抓毅虹?毅虹我会去救你!”
  毅虹被关在装有护栏的车厢里,她转身望着窗外追赶她的向城,大喊:“我没事,思锁……拜托你!”
  向城望着远去的警车发呆,尾灯光亮渐渐地消失在黑暗中。他悻悻地转过身,只见毅虹宿舍还亮着灯,以为她走得急,没有关灯锁门,他就向她的房间走去。两名警察刚好出门,一个人手上拿着一套工作服,另一个人说这就是铁证。
  向城心中狐疑起来,他是见过毅虹穿过这套工作服的,它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它又能证明什么?在向城的心中,毅虹是既美丽善良又纯洁高尚的女人,他不相信她会犯罪。因此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为她正名。
  毅虹被带进派出所,恰巧遇上推着摩托车急匆匆出去的龚警官,他一见毅虹就说:“老面孔,上次让你逃了,这次可逃不掉了。”
  毅虹不知道为什么抓自己,是不是胡林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究竟诬陷自己犯了什么事?她悔恨交加,也许听了刀疤的话,当时就报案,说不定胡林就被抓起来了。恶魔逍遥法外,受害者反倒锒铛入狱,还有什么天理?她恨自己顾虑太多,反害了自己,误了思锁和酒店。
  “有人举报你与电视机厂撬盗保险箱案有关,如实交代作案经过以及其他偷盗问题。”
  “哈哈哈。”
  “住口,不准笑。你看看身后。”
  毅虹转过身,墙上赫然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们搞错了,我是管理酒店的,哪有闲工夫去撬什么保险箱?”
  主审警官手一挥,一个小警察拿出了一套工作服放在她面前。
  “你仔细看看,这套衣服是不是你的?”
  毅虹仔细打量,最下边少一个纽扣,在林子里生火时,袖口上被烫了个洞,她爽快地说:“没错,是我的。”
  “你就是穿着这套服装撬保险箱的,还不从实招供?”
  “血口喷人,有什么证据?”
  “这就是证据。”主审警官拿出一枚纽扣说,“这是在作案现场发现的,你还抵赖吗?”
  真比窦娥还冤啊,有口难辩,哪有这样的巧事?这套衣服是电视机厂传达员看自己衣服破烂而送给自己的,怎么与撬盗保险箱案件扯上关系?本想还过去的,由于工作忙,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毅虹心想隐瞒这段事实,别把传达室的大伯拉扯进来,这是不仁不义。但是事关重大案件侦破,要让警察全面掌握情况,不至于分析判断失误,那只能得罪大伯了。
  传达员被从市电视机厂叫到派出所,让他与毅虹当面对质。毅虹一见传达员就礼貌地说:“大伯,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来得及还……”她还没有说完,就被警察制止了。
  他认真地看了看毅虹,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女人,也从来没有给任何人送过工作服。”
  毅虹大脑嗡嗡作响,气得七窍生烟,明明是他送的工作服,怎么就不认账了呢?莫非他送工作服时就隐藏着祸心?不不,不能冤枉大伯,他送工作服给自己确实出于好意。也许是老人家健忘?但是让毅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警察会知道自己有这套工作服呢?而且抓她就是冲着这套工作服来的。
  话还得从胡林被刀疤砍伤屁股后说起。
  胡林冲出小屋,往林子深处逃窜。他知道朝哪个方向逃,后面的人才不容易追上,就想停下来辨别方向。
  他慌里慌张地转过头,没有发现刀疤,便停下脚步,双手撑着树干。粗气急喘,使鼻孔来不及呼吸,他本能地张开嘴巴,喷出急促的气流,大树上方的枝叶沙沙响声,仿佛是因为他的强烈呼吸撼动了树干。
  他大吃一惊,以为刀疤追了上来。他魂不守舍地左顾右盼,唯见望不到尽头的挺拔苍松。
  他的手伸向了屁股,平静下来的胡林已感到阵阵剧痛。他缩回手,合掌搓了起来。双手似乎要粘在一起,不好,还在出血。他想着,不能等死,得赶快去医院。
  胡林虽然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但还是侥幸的。伤口并不大也不深,仅缝了五针。医生说,只要正常换药不感染就行。
  也许是菜刀太钝的缘故吧。它是黑嫂留给毅虹防身用的,毅虹离开余州之前又把它留给了刀疤。很长时间不用也该生了厚厚的铁锈了。
  其实,这不是主要原因,关键还在于刀疤本身。
  当时他双目怒瞪,双手高举菜刀,正准备用尽全身力气砍将下去。若是这一刀,胡林的臀肉被劈开不说,盆骨断裂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他从小形成的懦弱胆怯性格开始动摇他的勇敢,两股力量的激烈角逐,使他全身颤抖起来。女人的惨叫呼救,又似乎唤醒了他的勇气。他闭上眼,手举菜刀颤巍巍地砍了下去。
  应该说,这颤巍巍的一刀倒是恰到好处,既营救了毅虹,又没有酿成严重后果。
  胡林心思上了头,如果毅虹告发自己强奸,有刀疤作证,定罪坐牢是逃不了的。这可如何是好?他举目四顾,似乎在寻求救援。突然一声冷笑,笑得让人汗毛立正,也许他有了什么应对妙招。
  胡林从医院出来,正为毅虹报案的事发愁,他突然看到警情通报,鹭城市发生了多起撬盗保险箱案件,其中市电视机厂失窃时,偷盗人穿着电视厂的工作服。希望广大市民踊跃提供破案线索。
  他想起了毅虹穿过的那套工作服,当时他想敲竹杠,就因为她是电视机厂工人有钱。
  如果毅虹真是那个撬保险箱的盗贼,自己就有救了。即便她没有盗窃,被审查几天下来再举报自己也已时过境迁,那个刀疤还能待在鹭城等着为她作证不成?
  胡林的报告使派出所所长特特别兴奋,所里立功的机会到了。所长立即调集警力,让胡林带路去抓捕毅虹。
  胡林躲在角落里亲眼所见毅虹被押上警车带走,一颗悬着的心落下了。他看着向城追着警车大喊大叫,不禁咯咯地笑出了声,多情的小子你有什么能耐救她?他趁向城不注意,悄悄地钻到了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
  (二)
  毅虹被抓走后,向城回到房间,一会儿躺下,一会儿爬起,来回折腾了好几遍。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睡觉?他双手抱住快炸开的头颅,来来回回踱步。
  “妈妈,妈妈,爸爸会回来吗?”思锁在梦中喃喃地问。
  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没有父爱,可现在妈妈又被抓起来了,他受得了吗?他会发疯似的逃学去找妈妈啊。向城的心一直揪着,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思锁是毅虹的命根子,拉扯他这么大实在不容易,万一有个闪失,如何向毅虹交代?
  平日,向城都是按部就班地作息。每天日出的时候他已经买好菜送到酒店,这是德义交给他的唯一任务。其它的时间,都用于复习迎考。
  自从思锁和他同住一室后,他每天都要顺便买些点心作为早餐。思锁睁开眼总是欣喜地咧开嘴,因为每天的早点都在变着花样。
  他陪思锁吃完早点后,就坐下来看书。而思锁呢,总要在他手臂上捏几下,在背上捶几拳。向城让他别闹,思锁却说,这是同学作文里描写孝敬父母和爷爷奶奶的情节,老师还表扬了呢。向城心头一热,就摸摸他的头拍拍他的肩赞扬说,思锁晓得孝敬长辈了。他做个鬼脸,就背着书包溜出门。
  然而现在,天刚蒙蒙亮,向城已买完菜回来了,这比往常要早得很多。是的,毅虹被抓走后他再也睡不着,听了思锁喊妈妈的梦话,他仿佛又听到毅虹从警车里发出的“思锁拜托你”的嘱托,向城再次提醒自己,必须照顾好思锁,不能有丝毫闪失。于是,他趁着思锁还在熟睡时,抓紧把酒店的菜买了回来。
  向城坐在床前,看着熟睡的思锁发呆,想着公安为什么带走毅虹的事,总是理不出头绪。他本想到点再叫醒思锁的,但因为毅虹的事着急而失去控制,竟然不由自主地拍拍他喊:“思锁,快起来。”
  思锁翻了个身,嘴角流着口水咕噜着我要睡,就又睡着了。
  向城掀掉被子,把思锁拉着坐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太粗暴,孩子正是睡觉的时候,自己心急也不能急孩子啊。
  思锁揉揉惺忪的眼,说:“爸爸,别闹了。”
  这让内心充满着自责的向城一阵激动,思锁叫自己爸爸?当然他也到了做爸爸的年龄,但怎么着也生不出思锁这么大的孩子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爸爸,”思锁坐着呆头呆脑地说,“我做梦喊爸爸,他背着枪骑着马向我奔来。”
  “好梦,祝你梦想成真。赶紧起来,啊。”向城催促说。
  思锁伸了个懒腰,乖巧地答应说:“哦”。
  “吃完早点,你就去学校,我呢,要出去办事。如果放学回家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去酒店找德义伯伯。”
  “哦,好的。”
  思锁已习惯了妈妈不在身边的生活,但每天早晨他都要看妈妈一眼,这成了他去学校前必做的一件事。只有见到妈妈,他心里才踏实。如果妈妈熟睡,他也不打扰。他知道妈妈很辛苦,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
  他依然和往常一样,双手抓住妈妈宿舍前的窗棂子儿,踮着脚,眼睛贴着玻璃,想亲眼见一见妈妈。
  室内虽然光线昏暗,但他看得十分真切——妈妈不在宿舍。
  他立马回来找向城。向城心想,哪能把毅虹被抓的消息告诉思锁?他说,你妈妈到酒店去了,吃早点的客人多,她不放心。
  向城编的话有点离谱儿,哪有这么早的顾客?思锁毕竟单纯,就轻易相信了向城的话。其实思锁已经把向城当着亲人了,亲人怎么会骗自家的孩子呢?
  思锁背着书包蹦出了门。
  “思锁,回来。”向城有些不放心,这么早学校哪有人?
  思锁止住了脚步,不解地问:“怎么啦?叔叔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
  “思锁,是这样啊,我出去办事呢经过你们学校,你坐我的车不是更方便吗?”
  “啊哈哈,谢谢叔叔送我。”
  到了学校,大门还没有开,只有传达室亮着灯。向城不放心思锁一个人待在大门外,和他玩了好一阵子,才把他送进了学校。
  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向城心中踏实,这样他可以放心地为毅虹的事去奔波了。
  向城大脑在高速运转,抓毅虹时警察手上拿的那一套工作服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这是那个厂里的?毅虹是怎么会有的?
  他在脑海中搜索毅虹当时穿工作服的样子,他终于想起来了,那工作服是市电视机厂的。他脑洞大开,顿时想起了穿过同样工作服的另外一个人。
  那天深夜,他途经市电视机厂后围墙的那条小巷子,前方有一男子跃墙而出,他立即刹车用脚撑住自行车。
  那人惊慌失措地瞪了向城一眼后,跨上摩托车飞驰而去。
  不久,向城因丢失装有巨款的尼龙布袋子,与毅虹和思锁结缘,可笑的是,他们三个人都被作为窃贼嫌疑人关进派出所,两个留置室之间就隔着一堵墙。
  真出人意料,主审他的龚警官,竟然就是在电视机厂翻围墙的那个人,向城看得真真切切,记得清清楚,龚警官当时穿的就是电视机厂的工作服。向城内心十分害怕,如果龚警官当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定不会放过自己的,暗中施以手段将自己害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向城得知毅虹是清白的,即将离开派出所,他把嘴巴凑到隔墙的方洞边,轻声地告诉毅虹:“龚警官要害我。”他想万一被害也好有人知道真相。
  假环卫招供后,还了他们清白,毅虹、向城相继放出。向城十分庆幸,龚警官没有认出他来,从此他就把龚警官翻电视机厂围墙的事烂在了肚子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
  向城不知道毅虹的工作服从何而来,但作为警察的老龚为什么要冒充电视机厂的工人翻围墙,他越发觉得蹊跷。
  向城经打听,得知毅虹与电视机厂撬盗保险箱案有关,而且大街小巷都张贴着公安的协查通报,并说作案人是穿着电视机厂工作服作的案。
  向城分析,那天夜里龚警官穿着工作服跳围墙出来,与这起案件关系极大。他断定,毅虹是被冤枉的。为了毅虹,不管自己有多大风险,不管能否扳倒龚警官,他不能沉默。
  他思忖,如果到派出所报告,很可能会落到龚警官手里,非但救不了毅虹,自己也会遭到龚警官的算计。
  他跳过派出所,越过分局,直接找到市局,而且要求与局长密谈。
  局长听了向城的反映非常震惊,立即决定成立专案组,将全市陆续发生的多起撬盗保险箱案件并案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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