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江湖手段
作品名称:十里坊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2-12-11 10:08:31 字数:3267
毅花攥紧双拳说:“就听大姐和白宁姐的,我不要名声了,去告发苟石,救出金锁哥。”
“走,现在咱们就去县里。”白宁急不耐地说。
“先别急,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县里。毅花去找衣服给白宁换上,我帮她收拾伤口。”毅彩说着回屋找碘伏和酒精。
毅花知道,金锁最关心的事是知青队的养殖业和林果业。金锁被抓走后,那些承包人在想什么?他们会怎样做?三个人一起去救金锁,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知青队怎么办?她觉得不能放松管理,于是说:“白宁姐,金锁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救出来。倒是知青队的事不能不管,如果那些承包人都散掉,金锁哥回来会急死的。”
毅彩附和说:“对对,他最在乎猪呀鸭的,还有果树,是他的命根子。白宁,只有你行,赶紧去查一查管一管,金锁被抓走,承包人一定乱了阵脚。”
毅花说:“大姐,你也不用去,我一个人就行。你去把养殖场管好,白宁姐一个人管不过来。”
毅彩很矛盾,怎么放心毅花一个人去?万一在公安局不冷静如何救得了金锁?另一方面,金锁对知青队的感情,毅彩有着深刻的体会,没有他哪有这个场那个厂和大片的果树林?这些都是金锁的心血怎么能不管呢?
想想毅花当时那着急上火要去找熊虎算账的样子,毅彩的心就悬了起来。但她现在倒不担心毅花了,而是觉得对不起金锁。她分析,流掉的孩子多半是熊虎的。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能再对不起金锁了。要想对金锁有个交代,就得要做到既尽快把他救出来,还要保护好知青队的一草一木,难啊!
白宁想的就是救金锁一件事,至于毅花说的和毅彩想的,她认为不是什么大事,猪没了可以再养,树没了可以再栽,金锁不回来什么都是空的。她执意要一起去县城,她觉得她有文化,比毅彩、毅花能说会讲,就凭她平时与金锁胡搅蛮缠的那股劲头,也会把金锁从公安局弄回来的。
毅彩采取了折中的办法,让白宁留在队里,她陪毅花去县城,可白宁还是不同意。
眼看着三个女人一台戏就唱不下去了,彩花别出心裁:“别争了,抓阄。一个去字一留字,白宁姐抓到什么就是什么,不准耍无赖。”
“抓就抓,天老爷一定会让我去救丈夫,抓到了谁也不准反悔。”白宁自信地说。
毅彩把两个小纸团扔在地上,白宁迅速弯下腰,她伸出手去又缩了回来。慢慢地站起来,面朝金锁所在的县城方向,双手合十,眯着眼,嘴唇翕动,这一定是在祈祷。她蹲下后闭上眼,把两个纸团拢到一起,不停地移动着它俩的位置,然后快速拿起一个纸团立马打开。三个女人凑到一起看,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留”字。
白宁无话可说,只能认命。
毅彩和毅花来到县公安局要求见金锁,门卫拦着不让进,说嫌疑人都关在看守所。
也不知道看守所在什么地方,都说路在嘴边,问了十几个人都摇头。人家说,那鬼地方坏人才去,谁知道?有困难找警察,要不,问问他们。
她们找了一圈儿也没有遇见警察,便又回过头来到公安局,传达员却说这是秘密不能说。
毅花说:“大爷,汽车进进出出的,有什么好保密?”
传达员说:“那也不能从我嘴里说出去,会丢饭碗的。”
毅花笑嘻嘻地说:“大爷,你不说咱就不走,等你告诉了再走。”
传达员也笑着说:“这不是耍赖吗?”
毅花认真地说:“我哪里耍赖?好言好语求您,我们从山区来趟县城多不容易。”
传达员为难地说:“我不是不同情你们,上面管事的人吩咐不该说的不说。”
毅花说:“好,你不说,我也能让你丢饭碗。”
她拉着毅彩进入传达室里屋,双双坐在他的床边,说:“是你把我们骗过来的,想干什么?”
传达员说:“你们蛮不讲理,想害我?我打电话叫警察。”
毅花把头上的发卡摘下来,偷偷地塞到他的枕头底下,然后,当着传达员的面掀开枕头,问:“这是什么?为什么在你枕头下面有女人的东西,是不是有女人和你睡觉?”
传达员虽然住在县城,由于有腿疾,既没有讨上老婆,也没有找到工作。听说,不知表了几表的表侄从部队转业到公安局当了头儿,他觉得有了壮脚膀,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关系通了过去,这才当上传达员。
要是说女人,这辈子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味儿,何谈和女人睡过觉呢?这事要是让管他的警察知道了,一定会让他走人的。
他浑身哆嗦着求饶,乖乖地说出了看守所的线路。
毅彩调侃说:“我的小妹什么时候学会栽赃了。”
毅花手捏发卡,骄傲地向大姐翻了个白眼,说:“这次就是专门来栽赃陷害的,白宁教的呀。”
毅彩说:“哟,还能当小偷呢,什么时候把发卡偷回来了?”
“混江湖没有两手哪行?是那个陈世美教的。”
毅彩知道她说的陈世美就是熊虎,但她没有吭声,免得毅花伤心。
看守所虽戒备森严,但警察倒还客气,让她们站在警戒线外等候消息。没过多久警察从小门出来说,没有金锁这个人,就是有,在审查期间也不让亲友探视。
明明是县公安局抓走的,怎么人间蒸发了?毅花眼睛一翻,似乎想出了办法,她拉着毅彩仍然去县公安局。
传达员见她俩又来了,着实有些紧张,语无伦次地说,姑奶奶快走开,局长快回来了,撞上了没好果子吃。
毅花一听来劲了,拉着大姐毅彩一起挡在大门口大叫:要举报。传达员双手合十,说:“求求两个大小姐不要举报我,我爷爷、奶奶和父亲、母亲生病,靠我的工资保命呢。”
毅花哈哈哈大笑,说:“不管你的事,放心吧。你尽管让警察来抓我们,我们有冤。”
传达员将信将疑地给办公室打了电话。结果刑侦、治安和信访三个部门像玩游戏似的相互踢皮球。
毅花望见远处有辆小车驶来,以为是局长快到了,就想拦驾告状。她小声喊口令:“一二。”姐妹俩齐声不停高喊:“举报强奸犯。”这一招真管用,虽然局长没有回来,而刑侦部门来了两位警察,接她们到室内详谈。
还真对卯眼了,到黑铜山带走金锁的就是这两位警察。他们告诉毅花和毅彩,金锁被抓后就直接送到看守所,正在办交接手续时,局长来电话要求把人移交给县委办公室。真是天下奇事,把犯罪嫌疑人移交给党委部门,闻所未闻。就这样,什么手续也没有办就把人交出去了,谁也不知道金锁在哪里?
警察如此坦诚相告,姐妹俩也无颜耍无赖了,就央求警察帮助联系县委。警察打完电话自己先乐了,这哪里是什么嫌疑犯?说金锁住县委招待所,随时可以会见亲友。
那天县委稳书记从地区开会回来,在县委、县政府门前遇到苟石带领的上访群众。正在思考姓社姓资问题的稳书记,觉得金锁搞承包是颗定时炸弹。但当时已不时尚扣帽子打棍子的做法,对金锁这样的事件无法定性,但又不能任其发展。怎么办?苟石提供的证据很有力也很及时啊。
稳书记给公安局长打电话,要求要贯彻好党的知青政策,坚决打击破坏知青婚姻,破坏上山下乡运动的犯罪行为,并明确由局长亲自查办金锁的案件。
刚刚破获黑监狱大案,稳书记亲自为有功之臣颁奖,这份荣耀局长记在心头,因此他唯稳书记指示马首是瞻。
稳书记虽然给公安局长交待了任务,但心中一刻都没有平静,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查阅近一段时间的内部文件和两报一刊的重要文章,还是没有找到答案,倒是谈论真理标准问题的文章很多。
夜很深了,他不能入睡,看着射进房间的月光发愣。他想起了在农办工作的一位处长,回乡时他请他吃过饭,就想打电话问问。他拎起电话又放下来,太晚了影响人家休息。嘿,都说中央是白天休息夜里办公,打这电话不正是时候?
老乡处长告诉他,各地出现了不少新做法,例如安徽小岗村大包干分田到户,他琢磨着,党在农村的经济政策肯定会有重大调整。但最后又补了一句,这仅仅是个人看法,不足为凭。
稳书记一夜没有合眼,中央知道小岗村分田到户的事都没有管,自己对金锁承包的事为啥如此敏感?也许是新生事物呢。
他当过知青办主任,对如何保护女知青的政策他是懂的,他估摸着,公安局已经把金锁抓起来了。刚刚抓,就要求放人,作为书记,也未免太随意了。也罢,抓起来有抓起来的解决办法嘛。
他通知秘书安排去贫困山区调研。稳书记办事总喜欢出其不意,或者说不按套路出牌,竟然请犯罪嫌疑人金锁陪同调研。他要让金锁倒出全部坏水,也许中央政策放宽了,坏水就变成金点子了。
稳书记让公安局长安排两个便衣警察监督金锁,但不准限制他的言行,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马脚。
想必,稳书记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稳中求胜。万一错了,他可以解释为故意为之,让敌人蹦跶几下,彻底暴露丑恶嘴脸。如果中央政策真的放宽了,说明稳书记有先见之明,有政治远见,这样的干部省委、地委当然会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