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收获

　　过年了，王二喜终于盼到了新兵回家探亲。他回家后，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杏子与李文哲偷情被抓。他抱怨父母不该答应退亲。父母却很庆幸地说：“幸好退了亲，否则咱家的脸往哪儿放？全村不都看咱家的笑话。杏子不是安分老实的人，啥男人都行，那可是她婆家里的大姐夫，也就是柱子腿瘸了能原谅她，若真是还跟喜子订着亲，咱是说啥也不能要……”
　　二喜非常气愤地说：“柱子家做的也太过分，哪有这样逼人的？盖屋出了事故，这只不过是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灾难，却非要搭上一个女孩一辈子的幸福。俺也猜不透一向敢爱敢恨的杏子，怎能妥协？咱家也太懦弱，咱就不应该轻而易举退婚，这不是明摆着柱子爹丧命，咱家受损，这不是欺负人？俺要去问问她。”
　　“千万不要去她家，”父母阻止说，“去她家会惹事生非，亲已经退了，你这次回家，有给说媳妇的就快应。”王二喜唉声叹气，一副不甘心的样子走出家门。“喜子别犯傻，”身后传来娘的叮嘱，“你可要听爹娘的话，离杏子家远点，眼不见心不烦。”二喜不耐烦地看了爹娘一眼，心想：“你们不让去，俺偏要去问个究竟。”二喜满腔怒火来到杏子家门口，正好碰到桃子挑水走来。桃子看到一身绿军装英姿飒爽的王二喜，喜出望外大声喊着：“喜子哥，你可回来了，快进屋吧。”二喜望着亭亭玉立的桃子，正腼腆地望着自己笑。叫了声：“桃子，近来可好？”“嗯，好！”
　　他俩一前一后走进屋，二喜看到刚盖的新房干净宽敞，连声赞叹：“新房子就是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每天的心情一定很好吧？”“要是没事没非的，住着新房子心情就是好。可是盖个新房子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真是少见。住着新房子想到付出的代价太大，心里哪有啥好？”桃子脸上一抹乌云掠过说，“这不，搭上姐姐一辈子，姐姐最讨厌的人就是柱子，俺也讨厌他，有算命先生说，人往往最讨厌谁就会和谁生活一辈子，真有这样的事吗？”
　　二喜觉得桃子既纯真又可爱，忍不住笑起来说：“这不是胡说吗？你愿意嫁给一个你讨厌的人吗？现在已经婚姻自主、恋爱自由，告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时代了，现在的婚姻谁说了不算，就是咱们自己说了算。咱们是年轻人就得有向往、有追求，只要自己不喜欢，不愿意，就要不顾一切后果去反抗，哪怕遍体鳞伤、哪怕粉身碎骨，抗争过后，才是雨后彩虹，才是云开见日出。”“像姐姐和李文哲那样吗？”桃子迷惑地望着二喜问。她现在感觉二喜出去一年变了很多，不光外貌跟谈吐，主要是思想上巨大的变化。桃子认为二喜不会认为姐姐跟李文哲是伤风败俗。
　　“你姐呢？她既然爱上李文哲，为何要答应跟柱子的婚事呢？”二喜环顾四周没看到杏子急切地问。“姐与娘出去了，说是裁鞋样子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你找姐啥事？我给你传话。”二喜望着桃子满眼的爱意说：“一回家听到你姐跟俺退婚的事，一时想不开就跑过来了，就想知道，你姐是咋想的？咋会答应跟柱子定亲？”“姐答应的原因是个谜，并且还那样爽快。”桃子一脸迷惑说，“爹也不赞成两家这样了解恩怨，可姐就是不听。”“桃子，你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桃子坦诚地说：“俺也不知道，俺感觉越来越不了解姐姐。开始时，感觉姐姐对你一往情深，一副至死不渝的样子。”“桃子，真是那样吗？俺这就去找她，然后到柱子家评理去，实在个人解决不了，还有乡里、还有县上……”“唉，你先别急，”桃子打断卖着官司说，“你走后，姐姐好像就变了，俺觉得她移情别恋了……”“恋上柱子了？”“不，是李文哲。”“俺要亲口问问她，到底还要不要俺？在信里她说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难道只是她一时兴起、信口开河？俺曾经一次次陶醉在那一封封温暖如春的情书里，忘记了训练的劳累，忘记了离家在外的孤独。俺一心想着见面时，那种热烈而冲动地情景，想着三年以后复员、或者转成志愿兵后的种种幸福，多么美好的憧憬全变成泡影……”
　　桃子低下头，羞羞地说：“问也是白问。”“为啥？难道那信中的所说都是假的？还是她不敢承认？”“因为所有的信都是俺给你写的。”二喜一听禁不住走上前，握住了桃子的手，激动万分地说：“俺没有听错吗？所有的信，真的都是你写的？”“嗯。”桃子的头更低了，脸立马红了，像一个熟透的鲜红桃子果。“那字字句句都是出于你的本意吗？”二喜追问着。“嗯，都是俺的心里话。”桃子也不敢相信，自己哪来的勇气说出来。“那你以后再给俺写信，安慰俺、鼓励俺好吗？”桃子的脸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她使劲点着头问：“俺能代替姐姐在你心目中的位置吗？”“能，这一年来，都是你在向俺倾诉，俺喜欢的离不开的也是这个时时刻刻用文字融化俺的人。”桃子咧开小嘴笑了，王二喜望着桃子轻声说，“你真美，俺回家告诉爹娘，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先别，俺先跟娘商量商量，看爹娘反对不反对再说，行吗？”“行。”二喜喜出望外说，“你心思细腻，为人处世端庄稳重，你与你姐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俺等你的好消息。”桃子嘴角含笑，眼睛含情，默默地点点头。
　　王二喜转身走出大门口时，遇到了杏子与娘进门。杏子看到昔日的恋人，心潮澎湃、局促不安起来。久久地望着二喜，不知如何开口，一种愧疚涌上心头，弱弱地问：“你来了，你还来俺家干嘛？”二喜兴师问罪一般看着杏子，眼睛里没有抱怨，理直气壮地说：“俺来找，给俺写信的人。”杏子脸一红，杏子娘走进屋。王二喜直截了当地说，“想不到你心变得真快，俺一走情就凉。”“俺说不让你当兵，俺受不了离别的煎熬。”“俺懂你，俺不怪你。俺只想问，你与李文哲……”二喜实在难以问出口，欲言又止了。“俺俩是真心的。”杏子毫不隐瞒说，“他代替了你，你明白吗？”“这样就好。”二喜似乎很宽慰说，“以后你就是姐姐。”王二喜转身走了，杏子感到他最后的话莫名其妙。她心生疑惑地走进屋，看到桃子满心欢喜地对着镜子梳着辫子，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晚上杏子挠着桃子的痒穴，桃子最怕痒笑得不行，连声求饶：“姐，别挠了……”“快说，王二喜是不是跟你说啥？快说——”“俺说，你快住手，俺全告诉你。”杏子住了手，桃子说，“他是来找你问原因的，俺告诉他信是俺写的，他就……俺没敢答应，怕娘不同意……”“俺看是好事，王二喜是难得的好小伙，又当兵有出息，俺这就告诉娘……”“姐姐……”桃子胆怯地坐在炕上等着姐姐的回信。
　　一会儿杏子兴高采烈地跑进来说：“娘说，她没意见，等爹回家再定。”桃子忐忑不安、悬着的一颗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红着脸“嗯”，“爹不会反对的。”“嗯。”桃子突然之间感到一阵无比的喜悦，感觉枯燥无味的日子一下子有了甜头。
　　王二喜回家将自己看上桃子的事告诉爹娘，爹娘说啥也不同意。“那杏子那样的德行，她妹妹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两家有过一次定亲退亲，可不能再出现差错，还是算了吧。”“俺愿意，桃子性格沉稳、聪明伶俐、能写会算、心灵手巧、心地善良，是难得的好闺女，除了桃子俺谁都不要。”“那就打光棍吧。”父亲扔下狠话。
　　桃子娘得知王二喜父母不同意，生气地说：“俺家的妮，非你王家嫁不出去了？村里有的是好人家，图你家穷吗？”但这丝毫没影响二喜与桃子的往来。二喜每晚都要到桃子家去，他一去杏子就识趣地到娘的房间，避开。
　　过年的时候，杏子爹回家了。面对流言蜚语，面对杏子出格的行为，杏子爹并没有像杏子娘那样看的像泰山压顶。他关注更多的是女儿的想法。杏子现在也很茫然，李文哲口口声声说要离婚，可也一直没有动静。他不离婚就不能娶她结婚，她也就在苦苦的等待中煎熬。尽管柱子娘已经择好吉日，明年三月结婚。但是杏子始终没有答应。杏子爹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心甘情愿，就趁早说话。可以用另一种方式赔偿。杏子不愿意却不说，她怕李文哲离婚不成，她就只有凭天由命嫁给柱子。
　　当提到桃子与王二喜的亲事时，桃子爹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说：“俺觉得还是算了，这样的关系有些别扭。两家本来结过一次亲，因为柱子家的无理要求，二喜就成了无辜者。如果再与桃子定亲……如果真是两厢情愿，先写着信，相互了解了解，等到明年回家再定亲也不晚。”
　　桃子娘觉得桃子爹说的很对，凡事不要太鲁莽，都要做到细枝末节多方考虑，才能万无一失做正确的决定。杏子娘经过盖房和杏子的事之后，变得和蔼理智多了，也知道哪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王二喜探亲假只有一个月，他要求在回部队之前定亲。在与桃子相处的这些日子，王二喜深刻体会到姐妹俩的不同。姐姐杏子性格活泼外向，心里想啥就说啥，给人的感觉就像一阵电闪雷鸣，简单真实，但是热烈的程度也像闪电即逝。妹妹桃子性格内敛含蓄，有啥事都一个人藏在心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说出来。待人接物不失大体，有主见，有心计，给人的感觉就像春雨润物细无声。二喜更喜欢桃子这种深沉而浓烈的情感，不会轻易爱上，也不会轻易变心。
　　在王二喜的再三请求下，双方父母也就不再固执，在王二喜回部队前一天俩人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