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暴露

　　柱子住院，油坊里捡烂豆子的活，就只有杏子与李文哲干。本来就心有灵犀、情深意长的两个人，在没有了多余者之后，就可以畅所欲言，有时还情不自禁地说几句暖心的悄悄话。李文哲久久不能释怀，杏子答应跟柱子定亲的事。
　　“好容易盼着你跟王二喜退婚，谁知你出了鸟笼，又入蛇穴。”杏子却诡秘的一笑说：“弄了半天你也不懂俺的用意？这样看来，俺这一招算是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的人，咯咯……”杏子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你啥时候有了这样深的心机？以前俺真是小看你了，总把你当成需要呵护的小女孩，快说说其中的玄机。”
　　杏子又“咯咯”笑过一阵后说：“这也都是被柱子娘给逼上梁山的，俺想好了，俺一直不同意跟柱子结婚，让他们等得不耐烦，他就会主动退婚，另娶。俺就打算跟他耗着，看谁耗不起……咯咯……五哥，你说这是不是绝妙的好主意？俺是不是很聪明？”
　　李文哲直直盯着她粉红的脸，像一个熟透的杏子果。真想摘到手里，轻轻抚摸掉那一层细细的绒毛，放到嘴里轻轻一咬，那蜜汁就会流进嘴里，润过喉咙，一直甜到心底，那滋味就会久久地在心里回味无穷。他看着看着，真想把杏子拥抱到怀里，像刚刚幻想吃到嘴里的杏子果一样，把她从头到脚细细品尝。却从嘴边梦呓一样说：“不是柱子耗不起，是俺耗不起，你这是个啥主意？害了别人更害了自己……”
　　“咯咯……”杏子又放纵地笑起来，故作不懂，嘴角微微上扬，神情不屑一顾，挑逗说，“俺的事又与你何干？”“杏子你不是不知道俺在离婚，你也不是不知道俺离婚是为了谁？”“你老婆都怀孕了，你咋能离婚呢？”杏子收敛了笑说，“老婆在怀孕期间，法律是不允许离婚的。你难道真要做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为了爱、为了你，俺愿意做个被万人唾骂的小人、坏人、不是人、甚至是畜牲、禽兽都值了。法律不允许，我们可以私奔。只要你愿意……俺都等不急了，俺的魂儿都被你勾走了，每天为了你失魂落魄，没有你俺一天也活不下去……”
　　杏子听后眼角湿润了，因为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感受。自从那晚她被李文哲救起之后，整颗心就归属了他。她渴望每时每刻都与这个舍命相救的人腻歪在一起，即使不说话，相互对望着，也能安慰彼此思念的心。“私奔，咱们能去哪？”杏子一本正经地望着李文哲问，“你远方有亲戚朋友吗？”李文哲摇摇头，望了一眼杏子说：“去闯东北。”“离开了这儿，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出去瞎闯？你有没有想过后果？”“没有，俺也没想好，如果你愿意，俺慢慢想。如果你不愿意，俺也就只能做做白日梦。”
　　杏子听得有些伤感，她知道冲破世俗的旧观念需要很大的勇气，村子里从来没有人离过婚。别说是李文哲结婚五年老婆怀孕，就是像她没结婚，定了亲退亲，也是出尔反尔的背信弃义之人，会被村里老少爷们指脊梁骨，甚至会引起众叛亲离。她自己光娘这一关就过不去。爹娘都是老实本分人，哪能纵容她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情来？她想着想着就犯了愁，“唉——”长长的一声叹，摇摇头，把飞出体外的思绪强制收回来，喃喃了一句：“我俩远走高飞去要饭吗？”李文哲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摇摇头说：“俺不会带你出去受苦的，就是要饭，也是有俺要来给你吃。”杏子感动的热泪盈眶，情不自禁投入到他的怀抱。
　　日落西山，生产队一天的工作就这样结束。杏子依依不舍地离开李文哲，这是许多天来，他们第一次在一起交心，并且产生了那个让人心驰神往的想法——私奔。
　　晚饭后，桃子与娘又去识字班，杏子就开始心神不定。自从那晚发生不测之后，她再也不敢出去了，李文哲也没敢再来约过她。今晚她突然又听到了猫叫：“唔喵唔喵。”杏子兴奋起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着，辨别着是人声还是猫声。确认无误后，吹灭油灯转身出门，李文哲就站在他家门前。俩人相视一笑，就一前一后向着白浪河堤走去。
　　来到李文哲居住了五个月的两间小屋，李文哲点上罩子灯，屋子就亮了起来。已经是深冬腊月，天气寒冷。特别是居住在荒郊野外，呼呼的北风吹来，杏子把双手放到嘴上呵着气。李文哲一把拉过她，把她双手放到他的胸膛里暖和。杏子慌乱地像只雪地里的小白兔，冰冷的双手触到李文哲热乎的体温，一股暖流就从指尖传递到全身，让她像触电一样颤栗在他怀抱。李文哲紧紧拥抱着她亲吻。此刻，他俩陶醉在忘我的境界，忘记了冲破旧观念的艰难困阻，忘记了家中父母的戒律清规，忘记了各自肩负的重大责任。任由情感的潮水冲垮堤坝，冲垮理智，冲垮一切人言可畏的对错是非。
　　缠绵在如胶似漆中，他俩差点儿忘记了时间。“该走了，赶在你娘回家之前，俺送你。”李文哲将自己的大衣披到杏子身上，用半边身体护住她往家走。杏子依恋在他怀抱，到了家门口，看看四下没人，杏子双手抱住李文哲深深地吻了一下，敞开门进去关好门。桃子与娘到家时，杏子已经躺进被窝里，幸福的回味着李文哲带给他的快乐。
　　自从那晚他俩偷吃了禁果之后，白天在油坊里，说话的声音变小了，杏子的咯咯大笑变成了偷偷地笑。他俩对望的眼神里满是痴迷眷恋，他俩时刻盼望着天黑，盼望着在一起翻云覆雨。
　　这晚，杏子柔情似水，在李文哲怀里娇喘。脱去衣服，洁白光滑的身体像藤缠树一样缠绕上李文哲。小屋的门就使劲被推开，一群人吵吵嚷嚷地闯了进来：“都来看哪，不要脸的臭男女，在这里鬼混呢，怨不得不回家，原来在这里踩破鞋呢……”李文哲一听就知道是老婆隋金凤。屋子里亮了四盏罩子灯，姐妹四人面目狰狞，像一个个凶猛野兽，张开血盆大嘴想要一口吞掉杏子。俩人惊慌失措各找衣服。隋金凤：“还用遮羞布干嘛？就让俺姐妹看看，你那儿长成花了？勾引男人的臭婊子，看俺今天不给你撕烂……”姐妹四人围上来就要揪住杏子打，李文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他干脆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护住杏子的身体说：“要打就打俺，所有的过错都是俺，与杏子没有关系，是俺引诱她的……”隋金凤咬牙切齿地说：“母狗不发骚，公狗上不去。妹妹们都听清楚了，既然臭男人要自己承担，那就下狠手揍，替咱弟弟出气，这还没出嫁呢，就给弟弟戴绿帽子……打……”
　　“唏哩啪啦”，四姐妹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短棍，没头没脸地照着李文哲狠狠砸去。李文哲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来自老婆的惩罚，来自道德良心的惩罚。“杏子，你说俺爹是咋死的？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难道忘了吗？”隋金凤边打边质问，“是为你家拆房子死的？俺弟腿是怎样断的？也是为你家拆房子？你咋就昧着良心，干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来？他名分上还是你姐夫，你俩这样猪狗不如，咋就不去死？俺非要好好教训狗男女不可……哎呦，俺的肚子……”隋金凤过于激动，气得浑身哆嗦。肚子突然疼痛起来。李文哲想爬起身，又怕让杏子曝光，只能眼睁睁看着隋金凤将身体蜷缩下去。“求你们别打了，快扶你姐姐回家去。”李文哲哀求说，“她怀着孕呢。”“你明知道还要气她？”隋家四妮话题一转问：“姐姐，接下来该咋办？”“你快去识字班，把杏子娘叫来，让她看看她调教的好闺女，最好把识字班的人都叫来看，还有全村的人，反正人越多越好，看这对狗男女还有脸活着？”
　　杏子躺在李文哲的身下，几乎喘不上气来。一听到要叫娘来，她吓得魂飞魄散，求饶着说：“姐姐们，行行好，千万不要让俺娘知道，俺娘要是知道，俺就没活路了……”“你那么怕你娘，还有脸干这种丑事？快去——”隋家四妮答应着跑了。
　　杏子“呜呜”地哭起来，她从小最怕娘。她娘的个性是村里有名的“母老虎”。她与妹妹谁敢不听她的话，她会用那双男人一般大的脚，不管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像是百步穿杨，飞脚踹去，身矮体弱的姐妹不死也昏。从小到大姐妹俩不知昏死过多少次，尽管娘也有时被自己过激的行为愧疚，一边给昏死的孩子做弯曲动作，一边检讨着：“好孩子快醒醒，娘以后再也不这样打你了……”但是她的脾气上来就像一头猛虎下山，没有什么力量能够阻挡。所以今晚这事若被娘看到，非当场打死她不可。她又羞又怕，泣不成声。
　　隋家四妮快步跑到识字班，正好下课各自要回家。她就大呼小叫：“不好了，村子里出大事了。”众人惊呆问：“四妮，啥大事？你快说——”“俺都说不出口，你们就都去看吧，白浪河小屋里，有好戏呢。俺还要多叫人看去……”众人都感到好奇，议论纷纷：“会有啥大事？”“走，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杏子娘、桃子，跟随放学的人群，争先恐后地往白浪河跑。边走众人便猜测：“会不会是李文哲在闹啥幺蛾子？”“肯定是。”“说不定是偷人家大闺女，被隋金凤抓到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