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镇生活

　　午后，曲慕寒四仰八叉地倚在床头，和闺蜜煲电话粥，平日里没时间联系，一聊起来，有说不完的话：
　　“我现在可是‘闲’得很，每天发愁怎么打发时间，自从来了这里，时间好像被拉长了一倍还多，以前是做不完的事，现在是没事找事做。”
　　“看手机啊，现在的人有了手机还怕什么寂寞啊。”
　　“刚开始的两天摆弄手机，时间长了就没意思了，只能自己找乐子了——我不是给你发图片了吗，这里之前挺富裕的，影院KTV游乐场什么的一样不缺，可都只有一家，还都是低配版的，没什么好看、好玩的，看了两次玩了两回就不看、不玩了——这里的人都挺好的，我认识了三个，不，四个朋友，平时找她们聊天，其中三个是镇上的老师，上下班楼上楼下，工作不忙，特清闲。”
　　“说得我都想去那里看看了。”
　　“你冬天来吧，滑雪场开了，正好可以玩玩雪，不过，不能太好玩了，低配版的，和大滑雪场没法比的。”
　　“‘任务’进行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什么进度，排除了一部分人，我一点不着急，把‘人’找出来容易，主要是把人带回去，不是着急的事，慢慢来吧。”
　　“你很享受眼下的生活状态嘛。”
　　“随遇而安吧，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改天和你聊。”
　　挂断电话，扔掉发烫的手机，她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安静，真安静，太安静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多了，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吃完晚饭找她们聊天扯皮了，这几天，她们正忙着，马上“国庆”了，学校正热火朝天地排练节目，没空搭理她，她一下子空闲了下来。
　　自打住进来，突然每天没事可做了，于是，她把之前没时间做的都拿来做了，比如打电话和朋友聊天、煲电话粥，联络感情；追几部冗长的、热门的、养眼的但天雷滚滚的幼稚肥皂烂剧；研究菜谱，自己动手做饭炒菜，她学会了做糖醋排骨和烙饼；一边聊天、追剧，一手绣米字绣，好不惬意……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做，生活很充实。
　　马上进入夜晚模式了，接下来做什么呢，不如去顶楼看看吧，说走就走，她下床穿好衣服、鞋子，开门上楼了。
　　还没到达，就听到传来的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顶楼真是热闹啊，热火朝天、喜气洋洋，各“室”的门都打开了，都在紧张、热烈地排练着，舞蹈室里练着舞蹈；书法室里练习者书法；音乐室里练着演奏；体育室里正练习着跆拳道，教室里在唱歌、朗诵、表演……很多家长、镇上的居民也都赶来了，看自家的孩子、看热闹，脸上都带着笑容。
　　她看到了毛毛付瑞麟，他在认真地排练着，稚气的小脸上透着早熟的坚毅。她之前以为他是她一直在找的人，可他不是，他和他妈付雪莹长得太像了，付雪莹不是，他确实不是。
　　在体育室里，曲慕寒看到了小石子，这个没户口的“黑孩子”她一直惦记着，她托同学帮忙打听，可茫茫人海哪里找啊，真替这个孩子发愁啊，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不识愁滋味，上天保佑这个孩子吧。
　　在三年级的教室里，曲慕寒看到了程丹，她正和海玲姐一起排练合唱。那天，她们在海玲姐家吃得很开心，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很开朗健谈，一点不像是背负着家庭重担的人，后来她们一起去KTV唱歌，她比谁都活跃，放得开、笑得最欢、玩得最嗨，现在的她正认真地监督排练，脸上时而严肃、时而带笑，身后的她却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只有一个卧病在床的药罐子老妈。
　　曲慕寒注意到排练的队伍里有个小男孩，很单薄、很白净，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站在人群里毫不起眼却又很特别。
　　曲慕寒感觉身边站着的人时不时地看自己，她扭头，还真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面带着微笑，一脸地谦恭。
　　“你、找我有事？”她问，她不认识她啊。
　　老太太笑了笑，递给她一张名片：“有时间去看看啊。”
　　“好的，有时间我去看看。”
　　一张美容院的名片，她揣进了裤兜。
　　老太太又冲她笑笑，转脸看向教室了。
　　她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于是沿着走廊往里走。不知不觉，走到最里面了，欢乐的声音有点远了，最里间的正是程丹母女俩的住处，此时的程母在里面也能听见吧。程丹邀请她们来过一次，一间三十坪米的空间，既是客厅也是卧室还是厨房，有卫生间，除了一台旧电视、洗衣机外，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平日里，母女俩吃学校食堂，方便省事还省钱，学校食堂的大锅饭偶尔吃一顿两顿还可以，顿顿吃、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真的是难为这对母女了，学校放假，母女俩自己做点吃的。
　　听程丹说，放假了，她准备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她目前的最大愿望是攒钱买一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装上WiFi，这样她就可以不用去海玲姐和夏沐霖那里蹭网了，她太辛苦了。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返了回去，欢乐的声音渐渐散去，排练结束了，师生、家长们各自回家，曲慕寒随着人群下楼。
　　她没有去找她们，她们太累了，别去打扰了，让她们好好歇息吧，她一直来到楼下，推开门，走到院子里。
　　天色微微擦黑了，秋天了，昼短夜长了，再过一会儿，天就完全黑了。院子里依旧整洁干净，树木已经泛黄或泛红，花坛里的花儿还在怒放，远处，大片大片的林海郁郁葱葱、层林尽染。
　　斜阳的映衬下，整个小镇如同一幅风景油画，一阵淡淡的饭菜香飘过来，小镇的人开始做饭了，平淡而又快乐的一天接近尾声了，她还不想回去，回去也没意思，自从来了这里，她还是头一次感到无聊至极、无事可做，绞尽脑汁地想办法打发时间，反正回去也是闲着，那就散散步吧，这里空气好，还能锻炼身体、
　　她围着小镇悠闲地走着，她从裤兜里掏出那张名片，这里还有美容院呢，看地址是居家办公，不是商品房，难怪自己不知道呢。那老太为什么要给她名片呢，是看她像是很有钱的样子还是看她的皮肤很不好呢？小镇上的美容院不会是什么大牌名牌，平民消费水准，档次较低，她是不回去的，这张名片吗，还是不要扔了，或许以后可以用上呢，她最终还是又揣进了裤兜。
　　绕着小镇两圈后，院子里的长椅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个人，她轻轻地走过去，是个老太太，低着头坐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她的手里握着一把笤帚。
　　曲慕寒从她身边走过，这个老太，她听她们说起过，是个可怜又可恨的人，老太不是本地人，年轻时二婚带着孩子来到秀水投奔亲戚，认识了镇上的大龄青年大顺，大顺的妈、老太的婆婆死活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不惜以断绝母子关系相威胁，打算到底还是花了天价的彩礼把年轻时的老太娶进了家门，老太怕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婚后没再生孩子，大顺对继子视如己出，把辛苦挣来的血汗钱都交给了老太，老太的孩子长大结婚生子后，大顺被扫地出门，身无分文、年老多病的他在老母的坟前长跪不起，第二天，镇上的人发现大顺死了，不是冻死饿死、没有服毒，就那么死了。
　　大顺死后，老太的幸福日子没过长远，先是儿子离婚扔下小孙子去外地打工了，小孙子长到十岁时，不慎落水溺亡，儿子在外地与人产生纠纷，失手害了人命，一辈子吃了牢饭。
　　亲人们的相继离开、离世，只剩下老太一个人，守着一间空房子，靠给镇上打扫卫生维持生活。镇上的人很热心很热情，唯独对她很冷淡，谁都不和她说话，她也不和谁说话，是镇上一个特别的、不和谐的存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她，曲慕寒除了一声叹息外没别的，你就这样坐着吧，无声地点缀着这夕阳下的小镇吧。
　　天黑了，曲慕寒上楼、回去了。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超市，尽管眼下不缺生活用品，但多买点囤起来省得下回买了，反正早晚也是要买的。
　　之前，她去超市，想买什么直奔过去，选好了结账走人，不买的从来不看，以至于去了好几年的超市，却从来没有走个遍、看过全貌。现在，她可真是名副其实地逛超市了，多的是时间，将整个超市走个遍，每样商品都拿起来看一看、摸一摸，真是闲的无事啊。
　　现在的她还有一个转变就是早睡早起锻炼身体，空闲的时候多了，没事情可做，不需要熬夜了，晚上可不早早就睡下了，睡得早起的早，她会下楼散步跑步，呼吸一下早晨清新、湿润带着青草味道的空气。她还养成了睡午觉的习惯，之前不是没时间、不想，而是睡不着，来到这里后，她睡得着了、睡得香了，感觉精力充肺。
　　总的来说，秀水很寂寞很养人的地方，如果她一直呆下去，绝对可以活到100岁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