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分离
作品名称:他她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2-12-07 15:16:38 字数:3527
佟宇自从到了孟路走马上任以后,没有一天不想念如玉的。佟宇只想着赶快安定下来,早早把如玉接到身边,心里才踏实。可孟路研究院的事又多又杂,刚接手,什么都没有头绪。就算精明干练如佟宇,也着实忙了好一阵。手头的事刚处理完,那边又一堆的事在等着佟宇。佟宇这一忙,就是大半年,再没有歇的。
如玉自从昏迷住院后,就把手机关了,扔到一边,再也没有打开过手机。佟宇给如玉打了无数个电话,竟没有一个打通的。佟宇挂念着如玉,一边又替如玉担忧着。无奈又分不开身,只能埋在心里。
佟宇见电话打不通,又给如玉写了无数封信,寄到峧业研究所。如玉收到信,就堆在一边,竟一封也没有打开。哀莫大于心死。如玉对于佟宇的爱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是如玉一想到今生再也不能跟佟宇在一起了,心就如死水槁木一般,冷冷地沉了下去。
佟宇又时不时地托人给如玉捎去孟路特产,时令水果,还有如玉最爱吃的酒心巧克力。如玉捧着佟宇寄来的酒心巧克力,想到佟宇对自己的深情厚意,而自己竟无以为报,只能徒然地哀伤悲叹。不禁百感交集,泪就断了线似的掉下来。
一日,如玉正独自走在路上。突然,一个并不高大的熟悉的身影挡在她前面。如玉抬起头,惊喜交加,叫了出来,“佟宇,你怎么来了?”
佟宇一把抱住了如玉,一口吻住如玉。把吻当作这些日子以来对如玉深深的思念和问候。
如玉轻轻地挣开佟宇。可佟宇还是紧紧地搂着她不放。佟宇低下头,凝神看着如玉,怜惜地叹道,“如玉,你瘦了很多。”
如玉也细细地打量着佟宇,满心心疼地说,“你也瘦了,一定很忙吧?有没有得力的助手?”
佟宇笑着说工作还好,还能应付得过来。佟宇挽着如玉的手,邀请说,“我们走走吧。”
如玉也笑了,“你这算旧地重游吧。要不要我当向导?”
两人一路漫步,走到了花香楼前。佟宇停下脚步。原来在峧业研究所时,佟宇就一直住在花香楼里。后来盖了新家属楼和新单身公寓楼,大家都搬到新房子去了。独独佟宇没有搬,依旧住在花香楼里。直到他离开峧业研究所,去孟路当院长。佟宇说,尽管如玉后来搬到女生宿舍楼,但花香楼里,一直留有如玉的欢声笑语和轻快的脚步声,佟宇舍不得,不肯搬,他愿意留在如玉的身影里。
佟宇离开峧业研究所后,花香楼就一直空着,没有人住。现在花香楼已经荒废了。地上积了满满一层落叶。围墙四周的野草已经长得比人高了。草上到处挂着蜘蛛网,随风飘荡。桂花和玉兰花落了,也夹杂在落叶中。掉落的桂花和玉兰花都已干透了,散发出浓郁的香味,中间还夹杂着樟树散发的香樟味,很好闻。如玉深深地吸了一鼻子香。
佟宇拉着如玉的手,“我们进去瞧瞧。这是属于我们的地方。”
厚实的落叶在他们脚下沙沙地响,很好听。佟宇用手抹净了石凳上的灰尘和落叶,请如玉一起坐下。
如玉把头靠在佟宇的胸前,那种温暖而踏实的感觉从头到脚包裹了她。只有在佟宇身边,她才能感受到这种温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什么都不想,像婴儿一样无忧无虑地依偎在佟宇怀里。佟宇轻轻地拥着如玉。玉兰花悄悄地落在如玉的头上,佟宇用鼻子去闻,沁人心脾。
佟宇用手搂着如玉,“我都知道了。我来迟了,你受苦了。”
如玉整个人突然瓦解了。心中的冰扑棱扑棱往下掉。就像一个长时间在冰天雪地行走的人,她要用她全部的意志来抵抗寒冷才能够走下去。现在突然进入一个生着炉火的温暖的小屋,那种温暖突然使她发觉,原来她全身都冻僵了,她突然觉得,原来她非常非常寒冷。
如玉这时才觉得她很悲伤。她冰冻的悲伤突然融化了,像山洪一样爆发了。如玉双手捂住脸,不可制止地突然痛哭起来。肩膀抽搐得厉害。佟宇紧紧地搂着如玉,任由她尽情地发泄。一边递过纸巾帮如玉擦脸上的鼻涕眼泪。
如玉悲哀地摇了摇头,“一切都变了。回不到从前了。”
佟宇有种不祥的预感。如玉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信。打那时起,佟宇就开始有这种不祥的预感。他非常担心如玉改变了心意。而如玉决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佟宇把如玉搂得更紧了,“不!我还是像从前一样爱你,你也像从前一样爱我。我们还是会一如既往地携手并肩奋战在一起。”佟宇握住了如玉的手,想把他坚定的意志传导给如玉,震动如玉,阻止如玉那个愚蠢的主意。
如玉依旧摇了摇头,“不可能的。一块白布,染成了黑布,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白布黑布,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在我心中,你还是我洁白无瑕的如玉。你永远都是我纯洁无瑕的爱人。”
“我愿意我永远都是那块白布。我愿意一片洁白的时候嫁给你。可现在不行了。什么都改变了。”
“如玉呵,你就是太美好了。美好得不像是这世间所该有的。殊不知,琉璃易碎,彩云易散。我宁愿你普通一点,世俗一点,平庸一点,就像世间千千万万的平常女子。你就跟那些寻常女子一样,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跨过一道又一道的坎,一直携手到老。这世上呵,没有哪道坎,是跨不过去的。”
“可是这道坎,是在我心上呵。就是割碎我的心,一片一片的,也跨不过去呵。”
如玉已经泣不成声了。这番话,把佟宇说得声断气绝。
佟宇抚膺长叹:他佟宇也算个戴发啮齿、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男子。他这一辈子披荆斩棘、历尽艰辛,上刀山,下火海,什么艰难险阻,从没让他皱下眉头。事业上的千难万险,他都一一渡过来了。没想到却在如玉这边,碰到了他这辈子最大的难题。如玉是他最爱的女人。如玉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心肝肉尖,如玉就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是他的全部幸福和希望之所在。他自以为和如玉成立一个幸福的家,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没想到,如玉竟和他上演了一场生离别。把相亲相爱、生死相恋的一对恋人,生生地分割成人各一方,永不相亲。就算是佟宇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子,也觉得凄惨万分。佟宇痛恨自己,面对如玉的决绝,自己竟束手无策,无计可施。如玉是绝不肯嫁给他了,这叫他何以度日?
如玉长叹一声,就像破裂的金属丝摩擦空气的声音,“我悔啊,我这辈子就只悔一件事,恨我当初不听你的劝告,和你一起离开峧业研究所。”声音哀转绵长,久久地在空中回荡。
佟宇始终不肯放弃他的努力,他试图安慰并抚平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上的所有伤口。“如玉,那不是你的错。”佟宇沉痛地说。
“是我的错,我们为什么总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呢?”如玉急促匆忙,飞快地说,“是我的错。虽说是别人的阴谋,但也是我自己的性格一手造成的。我软弱、优柔寡断、轻信,这使这一切都无可挽回。这不是一时的疏忽大意,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命运之箭,从一开始,就无可挽回地射向这个结局。”如玉凄然地一笑。
佟宇神情狂乱,心都快碎了,“如玉,你这样做,你是在惩罚你自己,也是在惩罚我呀。你这样不放过自己,这样一意孤行地惩罚自己,你叫我的心如何安宁?你让我在世上还有何生趣?你叫我如何独守黑夜?”
如玉剖心沥胆,字字滴血,“佟宇呵,我要是随了你,跟在你身边,我天天都要拷问自己的良心,我天天都要审判自己,我又有何面目去面对你?我在你身边,一刻也不得安宁。你不会要那样一个如玉的,你从前那个如玉已经彻底死了。我受不了那种拷问和审判,你就放过我,让我一人清静清静吧。”
就像生离死别那样,佟宇用双手紧紧把如玉抱在自己怀里,生怕一松手,如玉就化了、飞了、没了。佟宇疯狂而又充满绝望地低头吻如玉的头,如玉的发,如玉的脸,如玉身上的一切。他知道,从此一别,如玉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如玉泪流满面,无力在躺在佟宇怀里。任由佟宇吻她。一动也不动。玉兰花落了两人一身,到处是香。
如玉沉醉在玉兰的花香里。忽然有一刻有一种幻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岁月是静止不动的,她和佟宇,就在这院子里,在花香楼,他们俩才初相识。她炒菜给佟宇吃,佟宇总是说,她炒什么都香,都好吃。她的手上就长着香呢。如果没有世事变迁,如果没有人情冷暖,如果没有人间磨难,日子就停留在花香楼里,那时的一切,是多么美好呀。
如玉趴在佟宇耳边,轻轻说,“佟宇,如果我们还呆在花香楼,我们留在花香楼,那该多好呀。我怀念过去的那一切。那时,花自开落,人自媸妍,两不留意。你还记得那些吗,那有多美。”
佟宇的心上,像是有千万把钢刀在搅拌着他的心。佟宇不管不顾,死命地摇捍着如玉,声嘶力竭地喊道,“如玉,我是来带你走的。你答应要嫁给我!”
如玉轻轻地吻佟宇脸上的泪。如玉说,在佟宇走之前,她要吻干佟宇脸上的泪。
佟宇知道他无法说服如玉,回天无力。如玉即使不嫁给他,他也希望如玉至少过得舒坦点。佟宇忍住心头的巨大痛苦,含悲问了如玉最后一个问题,“你即使不跟我回孟路,你希不希望离开峧业,离开这块伤心地?”
如玉伤心地摇了摇头,“不,我不想离开。你是担心我在这块伤心之地,触目伤怀,难以平静。我什么都没有了。这里至少有个花香楼,我可以时时到这徘徊,就当是你在我身边一样。”
佟宇心都碎了,用尽身上最后一点力气呼喊道,“如玉!”
如玉幽微地叹道,“命运是多么奇怪的东西,我们又是多么苦命的一对苦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