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球赛
作品名称:他她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2-11-23 11:59:28 字数:4461
夏雪因是博士生,全研究所学历最高的。人人仰慕,个个艳羡,初来乍到,谁都把她当宝,当高尖端人才,以科里有博士生为荣。羊裘眼疾手快,很快就把夏雪抢到一科。可还不到一个月,羊裘就独自到佟宇办公室,面露难色,似乎有满肚子苦水要倒。
羊裘在佟宇面前吞吞吐吐,“所,所长,我们一科最近任务不紧,人手也充足。博士生放我们科,太抢眼,太浪费人才了。搞得其他科都眼红嫉妒我们科。要不让博士生也到其他科煅练煅练,也有利于她的全面发展。”
佟宇本来正在研读一份材料,听到这话,放下手头的活,抬起头,锐利地扫了羊裘一眼,又低头重去看他的材料,嘴里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怎么,夏雪不合你的心意了?”
羊裘诚惶诚恐,腰垂得更低了,头都快碰到佟宇办公桌了,有些张皇失措,“不敢,不敢。夏雪是我自己挑选的,怎么会不好呢?我只是从她的长远发展考虑,替她着想,才这么说的。所长要是不同意,这话就当我没说。”羊裘话没说完,就逃也似的跑走了。
不久,夏雪就从一科调到二科。可也用不了一个月,佟宇办公室里又出现了一个月前羊裘那一幕。夏雪辗转到了三科。还不到半个月,周石就在办公室里拍桌子骂人,“他妈的!这种谁都不要的,偏偏就会轮到我们三科!不把我们三科兄弟当人看。我们三科都是后娘养的!如玉,如玉怎么不到我们三科来。换作如玉,一个顶三!如玉要是来了,我们全科在门口列队欢迎。”
夏雪说着就又到了四科、五科、六科,每个业务科都轮一遍了,没有一个科欢迎的。佟宇抓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想了一个法子:一个人总不能白闲着,既然干不了业务,那就去财务当出纳,管管钱柜子,数数钞票,应该总没问题了吧。于是夏雪就到了财务室,跟韩梅搭档,韩梅做会计,夏雪当出纳。
如玉原本担心不到一年时间,夏雪六个科串联了一遍,最后一个博士生,搞得去当出纳,怕夏雪心里受不了,脸面上下不来。后来看到夏雪还是依旧那副逆来顺受,听天由命,懵懂无知,乐哈乐哈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如玉想,各人有各人的天性和命运安排,实在不由人自己主宰,也只得由他去了。悲叹不来。
一天,如玉帮冯膺拿一叠采购办公用品的发票,到财务室核销。如玉推开财务室的铁门,看到韩梅怒气冲冲的站着,柳眉倒竖,跺着脚,气愤地斥责夏雪,“你说你,来了一个多月了,我天天教你用点钞机,到现在还用不来。五万块钱的钞票,一个早上,你还没给我点清楚。难道要我来帮你点钞票吗?那我们掉个个,我来点钞,你来做帐。”
如玉见状,想要退回已经来不及,韩梅早已看见如玉了。如玉只得笑着走进去,把发票交给韩梅,“又要有劳你了。最近买的东西多,又杂乱。发票东一张,西一张的,辛苦你了。”交割完发票,如玉说自己还有事,急急告辞了。
如玉回到冯膺办公室,告诉冯膺发票已经交给韩梅了。冯膺顺势又拉住了如玉,一边嘻笑一边央求道,“如玉姐,今晚的篮球赛,红幅标语还没弄好呢,帮帮我吧。我知道如玉姐是最肯帮人的了。”如玉记起一年一度的篮球赛从今晚开始,标语是当务之急的,今晚肯定要用。其他的事只得往后推一推了。如玉无奈,只得留下贴标语。
原来,建新办公楼时,在小吃部、食杂部、医务室所在的那栋楼前面,同时修建了一个崭新的宽阔无比的操场。操场大得可以踢足球。最靠前面的部分,并排建了两个塑胶篮球场。篮球场外面是塑胶跑道。跑道外面,建操场剩下的沙子全堆在那,成了孩子们的天然沙滩游乐场。
到了夏天,操场就成了研究所的乐园,孩子们的天堂。家家户户晚饭后,就带着孩子来到操场。孩子们可以在操场到处奔跑嬉闹。女人们完全不用担忧孩子的安全,自顾自三五成群的扎堆聊天、嗑瓜子。
而夏天一到,研究所必然举行一年一度的全所篮球联谊赛。每个科都参加,循环比赛。甚至连医务室、招待所、食堂也组成一个后勤队,参加比赛。每个周末举行一场比赛。整个赛事可以持续一整个夏天。每个科、每个人都奋勇争先,摩拳擦掌,力争第一。谁都想在妻子孩子面前夺得第一,摘取冠军桂冠,荣耀荣耀。
操场整个夏天都是欢笑的、酣畅的、奔腾的。平常球场只开小灯。篮球赛当晚,必定大灯小灯,所有灯全都打开,球场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一样。孩子们在这耀眼的灯光的照射下,就像是打了兴奋剂,满场子地尖叫乱跑。一定得有志愿者维持篮球赛秩序。要不然,哪个跑昏了头的孩子,冷不丁就给你钻到正在酣战着的篮球场上,使人心惊胆战,背脊发冷,冷汗直流。志愿者得时时盯着孩子们,把他们往篮球场的最外围赶。
孩子,球员,跑道上跑步的人,到处是汗湿得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人。天气燥热,一丝风也没有。人人都觉得嗓子干渴,像要冒烟了一样。这时水、西瓜和冰镇饮料是最受欢迎的了。人人手里都兜着一块西瓜或是一瓶饮料。
操场边上小吃部的老板娘,阿香,这时是最忙的。隔几天,阿香就运一大卡车的西瓜进来。先在冰柜里镇着,到了晚上,就一个一个地搬到球场边。不一会,西瓜就卖完了。阿香忙着切西瓜都忙不过来。阿香雇了一个人,帮她搬西瓜。可店里也得有人,这时店里的生意也非常红火。时常有人看球看累了,就到店里歇脚,点两个小菜,喝点小酒。阿香经常忙得顾了这边,丢了那边。
吴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吴嘏没有比赛的时候,就来到店里,也不要阿香吩咐,就自顾自地帮阿香从店里往操场搬运西瓜。也不喊累,也不喊苦,只要西瓜一没,他就去搬。也不说话,一声不吭的。像头牛一样,只知道干活。没完没了地干。
阿香开始很吃惊,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小伙:肌肉结实,身子板硬朗,手脚利落,不声不响,埋头干活。阿香自己早已手忙脚乱,也无暇多问。阿香心想:这人真是雪中送炭,自己这样忙乱,有人帮忙总是好的。也就不再管他了。等阿香闲下来时,追问他的名字,吴嘏总是憨憨地一笑,也没说话。阿香随手切了一块冰镇西瓜递给吴嘏,可吴嘏怎么也不肯要,一定要自己付了钱才肯吃。阿香想,怎么碰上这么个榆木脑袋,可又无法,只得由着吴嘏付了瓜钱,看着吴嘏捧着西瓜,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后来,只要有比赛,只要忙的时候,吴嘏就像阿香肚里的蛔虫,及时雨一般地出现在阿香身边。阿香一边吃惊这人的沉默寡言和勤快肯干,一边也在心中默许和首肯他的做法和帮忙。似乎吴嘏天生就该帮她似的。日子久了,阿香也觉心中不过意,提了几次要给吴嘏报酬,吴嘏说什么也不肯要,只是依旧默默无言地来给阿香帮忙。阿香见他戆头戆脑的,知道拗不过他,只得随他去了。时间长了,阿香心中竟慢慢地对吴嘏生出好感来。吴嘏在阿香身边,阿香就觉得心中有了依靠,心里很踏实的感觉。哪天晚上要是没看到吴嘏,阿香就会无缘无故地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好像在等待什么。
半决赛那晚,球场上的人特别多,研究所所有的人,家属小孩,全都倾巢而出了,把个篮球场围得水泄不通。阿香那晚忙得喘气的功夫都没有,身上汗滴在地上,就跟下雨似的。吴嘏吃完晚饭就过来帮忙了:看见西瓜没了就去搬西瓜,冷饮没了就去搬冷饮,看见店里缺人就去店里打下手。吴嘏跟陀螺似的转了一个晚上。
夜已经深了,球场上的灯全都关了,人全都散了。店里的伙计,阿香也打发他们回去歇息了。吴嘏坚持留下来,帮阿香搬完最后一个西瓜。
店里只剩吴嘏和阿香两人。阿香手起刀落,把一个西瓜切成几片,挑了片最大的,推到吴嘏面前。吴嘏急急去掏钱包,拿了一张五十给阿香。阿香又好笑又好气,又没力气跟他争论。阿香收了钱,往桌上一拍,拿块碗压住钱,摇摇头,用食指戳了戳吴嘏的脑门,咬着唇,一半气恼一半嘲讽地说,“你这个傻瓜!钱我收了,你赶紧把瓜吃了。这些全是你的。”阿香说着起身去厨房。
阿香亲自在厨房炒了两个下酒菜。阿香看吴嘏吃完了瓜,就把桌子收拾干净,把炒好的一盘炒田螺、一盘暴炒鸭胗、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卤牛肉端出来摆上桌。阿香一屁股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开了瓶红酒,给吴嘏倒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阿香举起杯子,要跟吴嘏干杯,“来,我们自己也庆祝一下。累了一晚上,犒劳犒劳自己。”
吴嘏犹豫了一下,又要去裤兜里掏钱包。阿香叹了一口气,忙伸过手,一下按住吴嘏的手,不耐烦地说,“行了行行,你又要付我钱,是不是?”
阿香霸道地,不给吴嘏分辩机会,“今晚就听我的,我说了算。这些酒啊菜的,都是我自己给我自己备的,行不?你就算是陪陪我,不可以吗?”
吴嘏手被阿香按住,脸就红了。又被阿香抢白一顿,哑口无言。吴嘏只得住了手,红着脸,嘴里嗫嚅着,举起杯,摇摇晃晃地跟阿香干了一杯。
阿香几杯酒下肚,解了乏,兴致也高了。阿香眼睁睁地看着吴嘏木讷讷、傻愣愣的样子,心中就起了个促狭的念头,想平日里没闲功夫探听这小子的底细,不知他心里装着啥主意。今晚趁着酒劲,倒要好好戏弄戏弄,奚落奚落这个傻小子。把他的心窝子,掏出个底朝天出来。
阿香主意已定,眼珠子转了两转,放下酒杯,拣了一块最厚的鸭胗,放到吴嘏碗里,阿香斜着眼看吴嘏,挑逗戏耍地,“你这个呆子,好歹也算个爷们,怎么一声儿也不响呢?”
阿香是这小院子里有名的“赛貂婵”。所以小吃部的生意从来就没差过。许多小伙来小吃部点餐,就是特意想赶来看阿香一眼,然后心满意足地走了。阿香只一味地装傻,装不知道。客来一律笑迎,钱帐一分不少。阿香媚眼该抛的抛,生意该做的做,两不相误。只是从来没有小伙能让阿香上心。说来也怪,吴嘏这不声不响不图任何回报地帮阿香搬了一夏天的西瓜后,倒在阿香心中生了根,阿香想拔也拔不掉。阿香就任由他生根、发芽,见了空气就疯长。
酒后助色,红晕上脸,阿香越发显得人面桃花,娇艳欲滴。阿香放心放胆,在吴嘏面前放出十二分风流体态,娇媚流转。是个男人都会酥醉。吴嘏看着阿香那张粉脸娇滴滴地在他面前转,人都晕了,越发显得呆傻了。吴嘏呆呆地坐着,两眼直直地看着阿香,一动不动。
阿香见吴嘏直直地看着自己,知道吴嘏为自己着迷了。阿香想再这么闷葫芦打哑谜下去,捱到什么时候呢?阿香咬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开天窗说亮话。成不成都在今晚。阿香整了整衣裳,敛容正色,“你这个傻子,你白给我干活这么长时间。给你报酬,你从来都不要。我问你,我把自己当作酬谢,白给你,好不好?”
就像一个闷雷,平地在吴嘏面前炸响。吴嘏霎时就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吴嘏整个魂灵儿都被炸到九霄云外去了,飘飘忽忽,分不清哪是迷雾,哪是他的骨碎。吴嘏迷迷瞪瞪,分辨不清阿香的话是什么含意,对他意味着什么。只是照旧呆呆地坐着,两眼直直地看着阿香。
阿香见吴嘏依旧呆呆傻傻的,没有任何表情,只当他是不答应。一个姑娘家,自己亲口说出这种话来,竟无人搭理,弄得自己下不了场,又羞又怒,顿时一张粉脸羞得通红。阿香跺了跺脚,双手用力地摇晃吴嘏的胳膊,又气又恨地忿忿地说,“你个呆子,你醒醒啊。我白给你当媳妇,你同不同意,你到底说一声啊。”
阿香见吴嘏依旧默不作声,恼怒羞忿到极点,甩开吴嘏恨恨地跑了。到了门口,阿香一回头,见吴嘏坐在原地,泪如雨下,一张脸像涨满水的春田,脑袋像啄米鸡似的,点个不停,浑身像得疟疾似的,筛子似的抖个不住。阿香破啼为笑,转身又飞跑了回去,一把抱住吴嘏。吴嘏张开男人强壮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阿香,狠狠地吻住阿香。阿香满脸的泪水。等到阿香直嚷嚷肋骨快被夹断了,吴嘏才稍微放松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