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模范家庭
作品名称:他她 作者:青蛙公主 发布时间:2022-11-23 11:40:52 字数:4716
全所的人都知道,韩梅和高天正在热恋中。舞会上,高天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跟韩梅跳。哦,不,正确地说,是韩梅绝大部分时间霸着高天。高天虽说也喜欢韩梅的姣媚乖巧,可依高天的风流本性,高天何尝不想跟别的女孩跳跳舞,卖弄卖弄风情。以高天的色胆色心放眼望去,舞会上的每个女孩都楚楚动人,令人垂涎欲滴。除了夏雪,每个他都想一揽为快。可韩梅占有欲很强,醋意十足,总是时时地霸着高天黏着高天。韩梅一看到高天跟别的女孩跳舞,心中就十分不舒服,表示强烈的不满。高天不得不顾及韩梅的感受,强捺下自己的风骚念头,寸步不移地守着韩梅。眼睛却到处乱窜,一秒钟也不肯安静。过不了半小时,高天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再也忍耐不住,抛下韩梅去找别的女孩跳舞。韩梅气得又是瞪眼又是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傍晚,很多小伙都喜欢到办公楼一楼的室内羽毛球场打打球,冒冒汗,排排毒。所里爱打羽毛球的人很多。高天也非常喜欢打羽毛球,几乎每场必到。而且高天球枝高超,经常参加各种比赛的。所里能跟高天单挑对打的人数,不会超过一个手掌。原来高天的兴趣爱好极广,是极富生活情趣的人。跳舞唱歌,桥牌棋艺,登山远足,钓鱼打球,遛狗遛鸟,样样精通。只要你说得出来的娱乐活动,高天没有不会的。而且各个方面高天都有很深的造诣。
只要高天前脚刚踏进羽毛球室,韩梅后脚就跟到了。韩梅根本不会打羽毛球,既然高天嗜好羽毛球,韩梅就立志要学会打羽毛球。这可苦了高天。高天来羽毛球室,原本是想要放松,享受打球的乐趣,顺便展示卖弄一下自己高超精湛的球技。高天向来很享受别人对他球技羡慕的眼光和赞叹的语气。现在可好,韩梅一门心思拽着他,要他手把手地教,从发球开始教。高天无奈,把他打球的一点乐趣全扔到爪洼国去了。
好不容易韩梅学会了打几个球,在边上场地跟高天练习练习也就罢了。可韩梅又觉得单打不过瘾,一直嚷嚷着要加入别人的双打中。韩梅觉得双打才有可能提高她的球技。打双打时,韩梅又必定要跟高天搭档。依韩梅的球技,对手一下就把韩梅扣死。球一到韩梅这边,就必定失分。高天打球,向来是高比分遥遥领先于对手的,现在形势逆转,自从跟韩梅搭档后,高天从来都是高比分落后于对手。这对高天心理冲击很大,给高天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落差。高天脸上悻悻的。
对手碍于高天的脸面,不好意思让高天输得太惨太难看,让高天脸上无光。只能缩手缩脚的,屈就俯身虚打几个球,不敢放开胆来打球。这已完全失去打球的基本乐趣和意义了,对手也觉得兴味索然,浑身没劲,不愿再打。
再者,韩梅打不了两个球,必定腰酸背痛,就要扔下球拍,坐在一旁休息。这时,高天大喜,终于可以摆脱韩梅,
可以尽情挥洒,和别人搏击一番了。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可韩梅偏又多事,一会叫高天帮她捏捏脖子,一会又让高天给她揉揉小腿。高天不太情愿,可又不希望韩梅因此生气恼怒。高天于是勉勉强强、马马虎虎、三心二意、装腔作势地帮韩梅揉捏。韩梅又不时叫唤起来。一会撒娇撒痴,一会假嗔作怒,一会呼疼喊痛,一会又柔情蜜意。做出百般情态来。打球的多是单身小伙,大多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不敢在羽毛球室多呆了。日子久了,研究所不知不觉就达成了一条大家默认的共识:只要韩梅和高天在打羽毛球,别人就不愿再去羽毛球室,等他们不在时,再去打。
周石和杜若芷很快就结婚了。杜若芷小鸟依人,周石对新娘百般恩爱,千般呵护,娇宠不尽,疼爱有加。一结完婚,两人就去渡蜜月了。大家都羡慕地说他俩是最幸福最甜蜜最般配的一对。羊裘和杨清波的婚礼也定在这个月底,两人正忙着筹办婚礼。
女生宿舍楼上的周末小聚餐,已经搁置很久,没有举办了。杜若芷和杨清波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在忙着采购结婚用品,忙着布置新房,忙着试穿婚纱,忙着拍婚纱照,忙着写婚筵请柬,忙着发放喜糖喜饼。在女生宿舍楼很少能看见她们的身影。
如玉提议过几次,说我们剩下三人也照旧可以周末聚餐啊。可韩梅总是推说没有时间,再者,心里也嫌弃夏雪揩油沾光,每次躲着逃着不肯去买菜做饭。所以,尽管如玉提议,慢慢也就没有声音。渐渐地,周末聚餐也就无形中消失了。
这天周六,夏雪很迟起床,站在走廊上伸懒腰。忽然看到如玉走来。“如玉姐,”远远地,夏雪就甜甜地叫道。如玉走近夏雪,“起来了?”
夏雪的手总不肯闲着,摸着如玉衣服上的花边,揉捏了一会,扔开,突然发出一声感慨,“如玉姐,我们楼上都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夏雪难得这么伤感,“如玉姐,这楼上人越来越少了,一个个都嫁走了。杜若芷走了,杨清波很快也要离开了。韩梅不久也就要结婚了。就剩下我一个孤零零的了。”
如玉忙楼着夏雪的肩,好言安慰她,“还有我呢,我在这陪你。”
夏雪挣开如玉的手,上下打量了如玉一眼,不相信地摇摇头,“你胡说,你肯定要嫁给老大的。怎么可能陪我呢?”
如玉失声笑了,“你哪里听的胡言乱语,说我要嫁给老大呢?”如玉心中暗忖,自己和佟宇平日总以正常同事关系相处。怕佟宇树大招风,没的惹麻烦,自己总时时提防着不要惹人闲言碎语,因此事事小心,处处谨慎。难道还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眼里不成?
夏雪直直地盯着如玉,毫不避讳,快人快语地说,“不是我说,全所的人都说你要嫁给老大呢。你别哄我,好几次,老大夜里下班,站在电线杆下,等你一起走。我都看见了。”
如玉不觉脸红起来。低头无语。夏雪摇着如玉的手臂,戆直地说,“你跟老大好就跟老大好,这有什么好瞒人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像韩梅,喜欢高天,就恨不得全所的人都知道才好。我就不喜欢她那样。喜欢高天就喜欢高天呗,为什么偏要去炫耀显摆呢。”
如玉头脑里乱乱的,胸口乱撞,不知说什么好,忙掩了脸,急急离开夏雪,走了。
这天晚上,如玉从喜筵上回来。忽然想到冯膺急用一份文件,要去档案室找出来,明天一早好交给冯膺。如玉没回宿舍,径直往办公楼走来。
如玉经过一科办公室,突然发现羊裘也在办公室,正在伏案急书。如玉诧异到极点,几乎失声叫了出来,又觉失态,忙掩了嘴。今晚研究所的人举办婚礼,除了值班人员,几乎全所的人都参加了。羊裘怎么会在这里?
如玉走进一科办公室,羊裘听见声响,抬起头来。如玉满肚子疑惑地在羊裘脸上探寻搜索了好久,羊裘脸上很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如玉专注地看着羊裘,用力地点了点头,不可思议地感叹道,“今晚婚礼上的新郎倌,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羊裘脸上现出一丝惊慌,好像忽然惊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举止大悖常理,忙将双手举到胸前,对如玉连连作揖,求饶似的,无可奈何地叹气,“如玉姐,没有办法呀。以后日子天天都有得过,也不差今天一日,你说是不是?这份材料赶着今晚就要的,一刻不能耽搁。麻烦你在清波面前,帮我美言美言几句。我这里就感激不尽了。”说着又连连对着如玉作揖。
如玉扭头不看羊裘,心里长叹一声:连羊裘都叫她“如玉姐”,真是破天荒头一次。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羊裘不到万不得已要求她的地步,是绝不会叫她“如玉姐”的。如玉知道,羊裘这人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对羊裘是没有道理情义可讲的。肚子里再多的不平也无济无事,到羊裘那就全都冰消雪融了。如玉一边心里替杨清波叫屈喊冤,一边默默地退了出去。
羊裘结婚不久,小夫妻俩就被评为“全国五好模范家庭”。原来杨清波的父亲,也就是孟路研究院的院长,院长的父亲、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一家五代,全都在研究所研究院的岗位上默默奉献了一生。到杨清波,已经是第六代研究所人了。这在全市全省乃至全国都是难得的标竿模范。再者,羊裘在研究所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被选做领导人的培养对象。这次羊裘夫妇被选为“全国五好模范家庭”,是人心所向,大势所趋。整个峧业市就羊裘一对当选。这在峧业研究所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研究所也锣鼓喧天、张灯结彩地庆祝了一整个月。如玉后来才明白,新婚当晚,羊裘在办公室连夜加班赶着撰写的,就是这“全国五好模范家庭”的申报材料。
羊裘成天脸上喜气洋洋的,整个人腾云驾雾的,像要飘浮起来,见人就点头含笑。这可难得,平时羊裘脸上总是严肃的时候居多,看人总像是在检查工作,而且别人的工作永远也达不到他的标准,永远也不能使他心满意足。有人揶揄:羊裘一辈子的笑,这段时间都用完了。可杨清波却一点也不开心,有事没事就找如玉发牢骚。原来在女生宿舍楼时,杨清波就跟如玉最要好,也最贴心。结婚后这段时间,杨清波天天找如玉倒苦水:以前不知道羊裘是这么没有情趣的一个人,木板似的,成天板着个脸教训她。好像在家里,天天对着的,不是一个丈夫,倒像是时时对着科长似的,永远有没完没了的要求和指示。家庭生活不像家庭生活,倒像是下了班,回到家,接着继续办公。羊裘成天就削尖脑袋想往上爬,一点也不关心她的冷热饱暖、喜怒哀乐。这不,人家杜若芷早就渡蜜月去了。她跟羊裘一提蜜月的事,羊裘总是左一个“工作忙”,右一个“再等等”。杨清波越说越生气。如玉只得耐着性子,尽可能好言好语地劝说,排解杨清波心中的不快,想尽办法让杨清波尽可能往好的方面去想。
杨清波他们终于出门了。却不是渡蜜月,而是到全国各地去宣讲他们“全国五好模范家庭”的先进事迹。杨清波一肚子闷气,怎么也不肯去。羊裘怎么劝也劝不动,最后只好由杨清波的父亲,孟路研究院院长出面了。院长说,这是上面交给的政治任务,不管多苦多累,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得尽心尽力去完成。而且,这全国巡回演讲,是多有面子,多么光彩的事呵。不但给峧业市,给峧业研究所挣得了荣誉和光荣,也给他们杨家争了光,长了脸。他们一家奉献了五代,也只有到了杨清波这代,好不容易才挣得这么个全国的称号呵。杨清波不敢违拗父亲,百般无奈之下,杨清波只得委委屈屈、勉勉强强,满肚子怨恨愁苦地跟着羊裘动身了。
如玉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一直惦着杨清波,又不好给杨清波打电话。如玉不想太打搅他们。虽说是全国巡回演讲,公事公办,毕竟小俩口新婚燕尔,夫唱妇随,如胶似漆的。
倒是杨清波愤懑已极,郁结已久,无处发泄。每天晚上,独自一人,躺在酒店里,给如玉打电话。每天都打。杨清波说,羊裘每天晚上都在外面应酬喝酒。羊裘说酒席上都是省市领导,清波也应该去见识见识才对,夫妻本来就该成双入对的呀。可杨清波烦得要死,统统推辞不去。就为这件事,两人天天翻脸吵架。
杨清波哭诉说,她的婚姻生活就像是在表演,累得很,烦得很,无聊得很。她就像是摆在台上的木偶人,天天摆个姿势给人看。这有什么意思呢?偷个懒都不行。这太辛苦,太违背她的初衷了。她只想要平平常常、快快乐乐的普通人的生活。她并不在乎有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的名字又怎样呢,不是照样很快又被人忘记了吗。她只想要安安静静,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
可是羊裘不一样。羊裘生来就是为了荣誉地位而活着。只要领导能对他微微一笑,叫出他的名字,羊裘可以垫上一生的努力,付出任何的代价。羊裘就像是不停地旋转的燃油机,而名誉地位就是不断地促使他疯狂工作的内动力。除了这,羊裘在生活中没有其他任何别的乐趣。要是失去了他的奋斗目标,羊裘就像一只漏了气的气球,浑身没劲,啥都不是,破洞百出。
杨清波说,她从没想过,才一结婚,她跟羊裘的隔阂就这么深,简直格格不入。为什么以前一点也没发现呢?有的地方本来只安排一场演讲,可羊裘总是要求再追加一场,再追加两场。举办单位碍于情面,只得再加一场两场。羊裘从来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杨清波可累得要死,烦得要命,她指责羊裘从来不顾她的死活,一心只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和野心。连日奔波,又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再加上夫妻俩天天拌嘴吵闹,没有一天舒坦过,杨清波很快病倒了。演讲会杨清波能推的就尽量推掉,实在推不掉的才迫不得已的登台亮相。杨清波想早点回家,可羊裘一定坚持要每个点都走完。杨清波不得已,只得拖着病体,一边打针吃药,又多捱了半个多月,最后精疲力尽才回到家。杨清波心中对羊裘的怨恨不满又多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