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交代

　　阳光学校的校长杨天咳了一声，站起身，抚弄了几下零星的头发，提出自己愿意领养海兰，李青山说自己愿意领养海岛，周天然说海浪归他们夫妻。三名孤儿的抚养问题，竟然就如此顺利的解决了。会议完毕，从此大家各奔前程。
　　老师们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学校。会议室里只剩下校长杨天、主任黄桃和良涛。老校长杨天站起身，跟良涛告别。良涛也站起来，握着老校长的手，久久不肯松开，嘴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心中不免五味杂陈。阳光小学，从立项到建成开学，毕竟是两人携手，一手一脚创建的，如今落个关张倒闭的下场，实在心有不甘。
　　送走老校长后，良涛跟黄桃来到一个酒吧。进了雅间，二人要了酒食，边吃边聊，渐渐有了醉意。黄桃两颊酡红，上衣扣子也开了两个。她凑到良涛的近前，喷着酒气，说道：“我妈妈病情又加重了，上次借的二十万，恐怕一时半会还不上。如今赶上良总倒霉，我有心想帮个忙，也没好主意。这个人情，看来还不上了。”黄桃说到这，缓了一下口气，继续说道，“我自己琢磨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把身子给你，以后就两清了。趁着酒劲，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良总，你同意吗？”
　　浪涛听完后，略一思考，便点点头，答应了。到吧台付账时，黄桃知道良涛没有带现金的习惯，手机支付恐怕也被冻结了，就知趣地抢着付了饭钱。
　　良涛带着黄桃去了国大宾馆，这里有良涛的常住房间。进了房间，良涛就把黄桃搂进怀里，七手八脚地脱光了衣服，开始前奏曲。等到两个人呼吸都急促的时候，良涛就压在黄桃身上。小桃惊呼一声“怎么这么大”，也就接纳了。三十分钟后，二人算是结清了二十万的债务关系。黄桃没有急着离开，陪良涛到第二天早上。临走时，掏出一千块钱，放在床头柜上。她拉开门，身子出去了一半，又探头进来，说道：“良总，我给你一次，不光是为了还债，还因为你太英俊了，一米七九的身高，匀称的肌肉，你这款，我喜欢。”说完，手在头上一抓，就把满头的金发撕了下来，“顺便告诉良总，我的头发是纯黑色的，金发是个头套，送给良总，留个纪念吧。”一个头套飞到了良涛怀里。良涛拿起来闻了闻，一点也不香。
　　“现在的女孩子，可真是仙气飘飘。”良涛老气横秋地感叹一声，收起现金和头套，略一收拾，离开宾馆，毫不犹豫地来到检察院，径直走了进去。检察院的邱威锋检察长并没有难为他，甚至都没有派人看着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企业家，又是副市长的女婿，还能不给几分面子。
　　“良涛，这个房间很清静，不会有人打扰你。”邱检语调平淡地说道。良涛说道：“我会把事情交代清楚。”
　　“材料写好后，通知门外的干警一声。”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良涛都在写材料。逃税的过程并不复杂，让他纠结的是，自己真要把妻子岳兰的罪行都承担下来吗？或者把家中的丑事公之于众？他握着钢笔，心中颇为踌躇。斟酌纠结了一番，决定主要陈述漏税的事实过程，并着重强调，会按照国家的法律法规，接受任何处罚。期间，检察员杨丽进来，给他沏了一杯茶水。
　　“邱检对良总太好了，一点都没为难你，这可是破例了。”杨丽说道。
　　杨丽是阳光小学校长杨天的女儿，三十岁，嫁给了一个消防员，两人育有一子，生活也算美满。平时大家都认识的，所以说话也不避讳。闲谈之间，杨丽又大骂了一会良涛的妻子岳兰，良涛只是听着，也不答话。等到杨丽公德心消耗得差不多了，插话道：“杨姐，老校长的身体好像不舒服，抽空你带他去查一查。”
　　杨丽说道：“我也察觉到了。可别出什么问题，我妈在床上摊着，我爸要是也病了，我可怎么办？”
　　良涛没有安慰的话，毕竟还没形成绝症的事实。杨丽离开后，良涛继续写材料。这时，良涛的手机响了。看看号码，是妈妈来的。接通后，妈妈告诉他无论如何也要回家一趟。良涛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事，心一直悬着。材料写好了，良涛检查了几遍，觉得没什么疏漏，便招呼门口的干警，表示要见邱威锋。
　　跟着干警来到邱检的办公室，交了材料，静等邱检的审批。邱威锋把材料放在桌上，看着良涛，说道：“良总，其实，你的事情，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你是市里著名的青年企业家，是有大贡献的，咱们照章办事就好了。岳副市长还好吧？上次政法会上见了一面，几句交谈，言简意赅，受益匪浅呀。这样，你先回家，等候内部开庭。注意，每天的行程轨迹，要跟院里报备，尤其是不能离开本市，出国也不允许。”
　　良涛态度谦卑的一一答应。离开检察院，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中，看到玉芬母亲正在烘焙小糕点，心里才踏实下来。
　　良涛在心里叹息，这也许是进牢房前的最后一次见面了。妈妈看着自己的养子，心里难受，可是也不好太过表现，母子二人强颜欢笑，努力避免触动那根脆弱的神经。
　　“良子，有件怪事，要告诉你。”妈妈说，“咱们对面半年前搬过来的那个女孩，其实是你们学校的鹭鸶老师。我们见过几面，挺好的姑娘。出事后，娘知道你从灾区带回来的孤儿成了问题，也知道你作为一个孤儿，对孤儿的感受。可是，你总不能把四个孤儿都让鹭鸶姑娘来领养吧？你们学校倒闭，她跟着失业了，哪有能力带四个那么小的孩子呀？不如还是妈妈来带吧，毕竟比一个小姑娘有经验。”
　　“鹭鸶没有领养任务呀。”良涛诧异道：“四个孩子？怎么凭空多出来一个，莫非是鹭鸶从别处领养的？”
　　妈妈说道：“真的，我都看到了。她带着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其中的三个，就是咱家的海兰海浪和海岛，另一个女孩，年龄要小一点，瘦瘦的，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你放心，妈并没有鲁莽，因为娘知道你不会办这样的糊涂事。昨天，娘找个藉口，询问了事情的原委。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说起了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会上，她没有取得你的信任，一个也没带上。领养三个孩子的是李青山、杨天和周天然。可到了晚上，半夜里她听到楼道有哭声，出来一看，就有四个孩子在楼道里。海兰海浪海岛都在地板上睡着了，还有一个，不认识，在地板上哭。接下来，你能猜到的，鹭鸶收养了他们。孩子的日用品还是我帮着鹭鸶姑娘买的呢。三个孤儿，跟鹭鸶本来就认识，不怎么闹，那个多出来的，总是哭，这可苦了小姑娘，她哪里有做母亲的经验！”
　　良涛稍加推断，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会议上，李青山、杨天和周天然，三人领养孤儿是做给人看的，其实早就打定主意，利用鹭鸶的善良和内疚心理，把孩子偷偷送过来，铁定鹭鸶老师不会拒绝。君子欺之以方，真是打的好主意！
　　“卑鄙!”良涛心里骂道，“简直是趁火打劫。”
　　玉芬母亲说道：“我要是不得了这病，也不会拖累鹭鸶姑娘。”
　　良涛内心恼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安慰妈妈放心，表示会妥善解决此事。玉芬妈妈听了，神情放松下来，她太相信自己的儿子了。良涛忽然问母亲：“鹭鸶知道我是您儿子吗？”玉芬说道：“我没提过。”良涛点点头。
　　娘俩吃完了饭，良涛告别了母亲，他没有去检察院，而是直接去了城南的一所旧楼。在哪里，他找到了黑子，告诉他，自己需要调查几个人的家庭情况。随后就给黑子提供了一份名单，是那次领养校会所有参加人员的名单。调查没有报酬，因为自己破产了。黑子是皇朝舞厅的保安，为人挺重义气的。他听完情况后说道：“良哥放心。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恩人有事，我自当办得妥妥的。”
　　良涛看着黑子消失在楼角后，心里做了一项重要的决定：他决定尽快摆脱漏税案的干扰，争取减刑或者免刑，留在外面，帮助鹭鸶抚养四个孤儿。
　　要想留在外面，就要争取免于刑事处罚，哪怕多交一些罚款，也在所不惜。往坏里打算，即使判刑，也要避免实刑，争取缓刑，这样，不会影响自己帮助鹭鸶的计划。
　　想到这，他拨通了律师张艳红的手机，出乎意料的是，张艳红居然把他拉黑了。良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是不是太温和了？善良固然需要保护，邪恶也要接受惩罚。”
　　良涛冷着脸，重新拨了一个号码：“是我。尽快把案子处理掉。”说完，挂了电话。他招手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一个地址，便闭目养神。良涛在公司的座驾，是一辆宝马，出事之后，就没去过公司。他已经打电话，通知副董余东晖给自己的司机另行安排工作。这样，他跟公司基本上就断了联系。漏税案了结后，对公司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毕竟公司是他一手创建的，他不想牵累公司，尽量把损失程度减少到最轻。当然，他也绝不会把公司拱手让人，让别人捡现成便宜。
　　卑鄙可以不屑，下作不可饶恕。
　　下了车，良涛来到一座老旧的宅院前。这是一座中式的四合院，岁月的痕迹，浓重的难以化开。院前的小广场上，生长着一棵红枫树，孤零零的，突兀在院门旁。四合院的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五个大字：
　　金花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