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好一场敲山镇虎　

　　李小满的恶作剧传到了镇里，一向循规蹈矩的老镇长郭振强，听了直皱眉头。后来又听到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那些个画家、雕塑家和摄影师，实际上是一群社会上的闲散人员。整天价不务正业，竟搞一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哗众取宠。甚至有些人打着创作自由的幌子，公然制造裸体女人的画作。这群乌合之众的后台，就是自称“田园画家”的孟兆颉和“国画大师”欧阳鹤龄。有的干部还断言，如今石头镇的“世风日下”，都是让韩各庄来的那群画家给闹的。
　　于是，偏听偏信的郭振强，觉得必须刹住那股子歪风邪气，便指使石头镇派出所去韩各庄敲山震虎，维护治安，净化乡风。
　　石头镇派出所接到镇长的指示，闻风而动，雷厉风行。两辆警车呼啸着冲进了韩各庄，惊扰了这里的村民和画家们。大家不知道村里发生了什么惊天大案，惹来了两辆尖声怪叫的警车。他们纷纷涌出家门，向警车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李小满等几个平时调皮捣蛋的年轻人，以为那些警察是冲着他们来的，吓得翻墙越脊，逃往村外去了。
　　二赖子见状，幸灾乐祸地又喊又叫：“警察！警察！他们往村外跑啦！”
　　韩喜妹一巴掌打在二赖子的后脑勺上，说：“呆啊！你看看警车往哪儿开啦？”
　　二赖子定睛一看，只见一辆警车直奔孟兆颉的小院，另一辆警车驶向了欧阳鹤龄的住处。显然，警察不是来抓李小满一伙人的。
　　一名警察两名辅警，一脸铁青地走进了孟兆颉的小院。凶相毕露的哈士奇贝贝一阵狂吠，把两名辅警吓得腿一哆嗦，差点儿蹲在地上。孟兆颉闻听狗叫，连忙走了出来，见院中站着三名警察，便喝住了那条狗。贝贝倒也听话，卧在了狗窝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来的生人。
　　警察瞪着女主人问：“你就是孟兆颉吧？”
　　孟兆颉说：“是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说：“我们是石头镇派出所的民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询问。”
　　孟兆颉由不得说：“传讯我，也得有个解释，出个手续吧？”
　　警察很干脆地回答：“有问题没问题，你自己不清楚？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负责把你押到石头镇派出所。至于你有罪没罪，跟我们没关系。走吧！”
　　孟兆颉无奈，只得跟着一名警察两名辅警走出了小院。贝贝好像明白主人遇到了麻烦，吼叫着扑向警察。无奈狗链锁住了它，救不了它的主人。
　　负责传讯欧阳鹤龄的也是一名警察两名辅警，可是他们就没有像对待孟兆颉那样客气了。两名辅警见了那位国画大师，二话不说，架着就走。
　　欧阳鹤龄自恃自己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自己的名字还上过小报，便不把警察放在眼里。只见他一抗膀子，甩开了两名辅警。
　　“你们还有王法没有？”欧阳鹤龄指着两名辅警的鼻子大声质问，“上来连个交待都没有，伸手就抓人。你们也去访一访，我欧阳鹤龄在美术界也小有名气，曾跟市长在一块喝过酒、吃过饭。你们就不怕我去市政府告你们吗？”
　　那名警察闻听，回答得更牛：“你就是跟省长喝过酒，这会儿也是个盲流。我警告你欧阳鹤龄，态度不老实，就把你铐起来！”
　　欧阳鹤龄冷笑一声，忽地拉开了太极拳的架势，说：“我没有犯法，难道还怕你们不成！”
　　两名辅警不由分说，猛地扑上去，一边一个控制了欧阳鹤龄。老画家拼命地挣扎着，其中一名辅警一不小心，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
　　那名警察二话不说，咔嚓一声铐住了欧阳鹤龄的双手，讥讽地说道：“就你这两下子，还敢拒捕！”
　　欧阳鹤龄说：“你脑袋上顶着国徽，我哪敢下手哇？不信你试试，脱了警服，我让你们仨儿！”
　　那名警察听了这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话，说：“甭吹牛！脱了警服，我也是警察。别耽搁时间，走吧！”
　　原来，奉命前来韩各庄的警察，擒贼先擒王。他们先将画家群的领军人物孟兆颉和欧阳鹤龄带走审查，起到敲山镇虎的作用，然后再个个击破。他们的目的是，让那些画家们产生不安全感，自己撤出韩各庄。
　　躲在庄稼地里的李小满一伙人，还真的叫警察的气势给吓住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孟兆颉和欧阳鹤龄被押上警车，个个垂头丧气。尤其是看到欧阳鹤龄还被戴上了手铐，更是心惊胆寒。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决定离开韩各庄，重新谋求生路。
　　韩大海本来主张把那群画家轰走，这会儿见警察抓了孟兆颉和欧阳鹤龄，反而转变了态度，亲自率领着民兵抄近路追去。韩乐天闻听韩大海带领民兵去堵截警车，由不得大惊失色，便急忙去追赶。
　　韩大海一队人马行动十分迅捷，他们将警车堵在了三岔路口上。车上的警察一见民兵连的阵势，自然怒火中烧。他们纷纷跳下警车，直冲韩大海而来。
　　“韩大海！”行动组长厉声喝道，“别看你是民兵队长。你要敢妨碍公务，连你也一起带走！”
　　韩大海哈哈一笑，把双手伸出来说：“好啊！你连我一块铐起来吧！欧阳鹤龄犯了什么法，你们就给他铐上了？我告诉你们，孟兆颉和欧阳鹤龄住在韩各庄，就是韩各庄的村民。你们连个招呼也不打，就随便进村抓人，眼里还有村委会吗？咱们把话撂这儿，你们要是不把人留下来，我就连警车一块抬进村里去！”
　　韩大海的话音一落，民兵们一哄而上，真的拉开架势要抬警车。这时候，韩乐天及时地赶到了。他急忙奔了过来，把韩大海扯到了一旁。行动组长跟韩乐天是老熟人，那态度便缓和了许多。
　　“韩支书，”行动组长说道，“我们是在执行公务。韩大海这种行为，是防碍公务罪，我们是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韩乐天嘿嘿地笑着说：“明白！明白！妨害公务罪是指以暴力、威胁的方法，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职务的行为。不过，韩大海堵截警车，还算不上是暴力威胁你们执行公务。而你们也算不上是依法执行职务吧？嘿嘿嘿，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们的拘留证？”
　　行动组长说：“我们只是请孟兆颉和欧阳鹤龄去派出所，依法接受调查，不是拘留他们。”
　　韩乐天说：“你看！你看！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是请他们去派出所，而不是抓他们去派出所。既然不是拘留他们，为啥要给人家戴手铐子？”
　　行动组长自知理亏，便说道：“那是因为欧阳鹤龄有袭警倾向，这才给他上了刑具。”
　　欧阳鹤龄在警车上大喊：“我根本没有袭警，不要冤枉好人！”
　　韩乐天打着圆场说：“你看啊，你们没有拘留证，也没有传票，就这么从韩各庄随便把人弄走，恐怕是不合法吧？当初孟兆颉和欧阳鹤龄进韩各庄，是我高接远迎请来的。出了问题，我是要负责任的。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们先把人放了。有什么具体问题，由村委会配合你们，咱们心平气和地解决好了吧？”
　　行动组长深谙韩乐天的脾气，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便说：“好吧，我们可以放人。不过，韩支书得跟我们去所里做个解释，不然我们也不好交待。”
　　韩乐天哈哈一笑，爽快地说：“这没有问题！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就跟你们往镇上走一趟。”
　　就这样，警察被迫无奈地放了孟兆颉和欧阳鹤龄。韩乐天临登上警车的时候，孟兆颉返身又走了回来。
　　“韩支书，”孟兆颉深感过意不去地说，“让我也跟你一块去吧！”
　　韩乐天嘿嘿地笑着说：“我说小姐，这是村委会跟派出所的业务纠纷，没有你们什么事儿，你就别跟着裹乱了。要不是他们眼里没有村委会，就是再抓你们十个，也不干我的事儿！”
　　说着，韩乐天自顾自地钻进了警车。孟兆颉瞪了韩乐天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往村里走了。韩大海和欧阳鹤龄等人，随后也向韩各庄走去。
　　两辆警车扬起烟尘，向石头镇驶去。没有多久，就开到了石头镇派出所门口。韩乐天不等别人动弹，一推门便下了车。
　　“伙计儿！”韩乐天冲那位行动组长摆摆手：“你先跟所长打个招呼，我去撒泡尿就来！”
　　说完，韩乐天不等行动组长做出反应，就扬长而去了。行动组长以为韩乐天真的要去小解，也就没有理会，便找所长汇报工作去了。
　　可哪里知道，韩乐天根本没有去厕所，而是径直奔进镇长办公室，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老镇长，”韩乐天跟郭振强忽悠说，“苞谷也是地里种出来的庄稼，咱别拿棒子面不当粮食。韩各庄村委会虽小，那也是农村基层群众性自治组织。镇派出所怎么可以不通过村委会，就进村乱抓人呢？那些个画家，是我韩乐天请进来的，无非是为了让村民们收一些租金，改善改善家里的经济状况。你老镇长怎么能下命令，要把那些画家赶尽杀绝呢？他们到了韩各庄一不出示传票，二不出示拘留证，就给有名望的老画家戴上了手铐。这要是传到了县里，岂不是要你老镇长替他们背黑锅？”
　　郭振强一听就火了：“胡闹！简直是胡闹！我只是叫他们敲山镇虎，维护治安，谁叫他们进村抓人啦？”
　　韩乐天煞有介事地说道：“所以嘛！我替镇长拦下了那两名画家。不然的话，漏子可就捅大啦！”
　　郭振强说：“镇派出所确实存在一些暴力执法的问题。不过，你也要提高警惕，传说那些不安份的绘画作者，在韩各庄做出了很多出格的事情，这对于营造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大相径庭。在解决村民经济状况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了不安定的因素。”
　　韩乐天觉得镇长的思虑，完全有道理。他向郭振强做了保证，一定把村里那些个画家、雕塑家和摄影师，精心的管理好，不能让他闹出乱子。事后，郭振强把石头镇派出所所长好一顿批评。而且那位行动组长也写了书面检查，并亲自上门向孟兆颉和欧阳鹤龄赔乱道歉。这样一来，韩乐天在那些画家群里，威望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