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哈士奇追美媳妇　

　　孟兆颉是一位聪明敏锐、外柔内刚的知性女子，让人拿眼睛一看，就觉得她不但有文化有内涵，而且具有很高的理性与悟性。过火的敲山镇虎并没有吓住她，反而倒激发了她的雄心壮志。她思索再三，索性在买下的宅基地上，大动土木，要盖一间别出心裁的画廊。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韩各庄。
　　“乐天大哥，”韩大海向韩乐天反映说，“孟兆颉又买砖瓦，又买木料，竟然要盖个什么什么画廊。她这是要赖在咱们韩各庄，不想走啦！”
　　韩乐天不以为然地说：“那房子盖在咱们韩各庄，你还怕她给背跑啦？再说了，那个小院已经卖给了她。人家想当韩各庄不在册的村民，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你操哪门子心？”
　　贾桂花故意吓唬韩乐天说：“喜妹她爹，你可要好好掂量着。那些画家个个都是人精，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前些日子郭镇长敲山镇虎，叫你给搅和黄了。你韩乐天真是胆大包天，老虎屁股也敢去摸。哪一天犯在石头镇派出所的手里，就是不整死你，也得叫你脱层皮！”
　　韩乐天由不得打趣地说道：“说你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还不乐意听。我那是救了老镇长一把。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好意思往死里整我？”
　　韩大海说：“当下要紧的，倒是把那些画画的家伙们管住了，别叫他们再闹出来什么乱子。”
　　韩乐天哈哈一笑说：“放心吧，他们翻不了天！”
　　孟兆颉的小院里，施工队干得热火朝天。狗子趁着小院施工，便冒充工头混了进去，跟那只西伯利亚雪橇犬套近乎。说起来也怪，贝贝对狗子十分友好，玩得特别开心。不料想，狗子跟贝贝玩得过了头，连家都忘了回去。
　　狗子媳妇气冲冲地找上门来，朝着狗子就吼：“你干脆娶了哈士奇当老婆吧！”
　　贝贝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狗，听得出好赖话。瞅着狗子媳妇那副凶巴巴的样子，便很不客气冲着她狂吠起来。贝贝本来长得就很有威慑力，此时再一狂吠，吓得狗子媳妇掉了魂儿一般，撒腿就跑。贝贝竟然挣脱狗链，撵着狗子媳妇冲了出去。
　　狗子媳妇眼看着哈士奇追到跟前，一时无处可躲，便三把两把地爬上了树。贝贝追到树下冲着狗子媳妇叫了几声，索性蹲坐在地上不走了。围观的人，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这时候，孟兆颉追上来，好歹牵着贝贝走了。狗子媳妇这才从树上出溜下来，把个漂亮的脸蛋儿胀得通红。狗子第一次见自家媳妇吓成那样儿，正开心地哈哈大笑，冷不防后脑勺挨了一巴掌。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韩乐天。
　　“浑小子，”韩乐天由不得骂道，“吓得你媳妇满树爬，就不怕回家叫你跪搓板？”
　　一句话提醒了狗子，吓得他赶忙缩着脑袋，没命地逃跑了。
　　黄昏时分，西天铺了绚丽的云锦。归巢的鸟儿，也渐渐地安静了下来。在外遛达了半天的狗子，眼看过了吃饭的钟点，只得硬着头皮回家。不料想，狗子媳妇将大门上了栓，就是不叫他进去。狗子无奈，只好在村子里东游西逛。村路上冷冷清清的，狗子越走越觉得孤单。他忽然瞧见李小满瞅着他直笑，那样子分明是在嘲讽，气就不打一处来。
　　狗子忽地收住脚步，挑衅性地冲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笑啥笑！吃了耗子药，脸上抽筋呐！”
　　李小满也不示弱，故意晃着膀子走过来，用挖苦的语气说：“哥儿们，老婆夜里没让上炕，往这儿撒邪火来啦？”
　　狗子说话更难听：“你算哪个洞里的耗子，往这儿充大。当心我把你撅巴撅巴，扔进茅坑！”
　　李小满针锋相对地：“咱爷儿们也是个走南闯北的汉子，什么鸟儿都见过，就是没见过你这样的秃尾巴鸡。”
　　狗子说话更带刺儿：“我早就瞧你小子不顺眼，当心我一巴掌下去，叫你满地找牙！”
　　李小满冷冷一笑：“甭废话，玩拳还是玩跤吧？”
　　狗子晃悠一下膀子说：“走，咱们村外比划！”
　　说着，两人谁也不服谁地直奔村外而去。
　　自韩各庄闹出“敲山镇虎”的事儿，李小满那伙人，原本打算脚底下抹油——开溜儿。他们没想到身为村支书的韩乐天，竟然从警察手里把孟兆颉和欧阳鹤龄抢了回来，就觉得有了根基。而韩乐天不但在画家圈里俨然成了大英雄，村里的乡亲们也更加对他刮目相看。后来，李小满那一伙人又见孟兆颉翻建了小院，心里也就变得踏实了。于是乎，他们一个个萝卜英子蘸凉水，又都支楞起来了。
　　狗子和李小满来到村外，两人就厮打起来。李小满学过摔跤，连连几个绊儿，摔得狗子直在地上打滚儿。他们谁也没有发现，韩乐天正站在高坡上，把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此时的韩乐天，不禁为狗子暗暗着急。就仿佛与李小满交战的不是狗子，而是他自己。
　　李小满虽然说接连取胜，无奈狗子有一股子蛮力气，扯着李小满没完没了。俗话说，会打架的，就怕不要命的。李小满渐渐有些气喘嘘嘘，而狗子那里却仍然斗志昂扬。李小满终于体力不支，被狗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高坡上的韩乐天一阵哈哈大笑，几步来到狗子面。
　　“好样的！”韩乐天赞赏地给了狗子两拳头，说，“没给咱韩各庄丢脸！走，跟叔喝酒去！”
　　说着，韩乐天扯着狗子走了。李小满好不容易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望着渐渐走去的韩乐天和狗子，迷惘的眼睛里突然涌出了泪水。他不是委屈，而是羡慕狗子。长久以来漂泊的生活，使他多么渴望能有个体贴自己、关心自己的人啊！
　　狗子正没有去处，一听韩乐天要请他喝酒，高兴得屁颠屁颠的。到了韩乐天的家里，贾桂花就把炕桌支上了。一壶老酒，几碟炒菜，狗子就跟韩乐天对酌起来。这个狗子本没有酒量，两盅酒下去，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狗子，”韩乐天说道，“孟兆颉家的狗追着你媳妇咬，你不去轰狗，却在一旁看笑话。是不是打狗看主人，舍不得下手哇？”
　　狗子赶忙说：“乐天叔，我真不是护着狗，不疼媳妇。当时也是叫鬼催的，忘了趴在树上的是我媳妇。一时觉得好笑，就给笑傻了。”
　　韩乐天问：“你说一说，是媳妇厉害，还是狗厉害？”
　　狗子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没闹明白韩乐天的意思，便说：“乐天叔，你的意思是怎么个比法？你要说是掐架吧，当然是狗比媳妇厉害。你要说耍起威风来，媳妇比狗那可就厉害多啦！”
　　韩乐天禁不住哈哈大笑说：“看来你狗子并不傻呀！”
　　狗子也止不住嘿嘿地笑了起来，说“怎么不傻！眼睁睁把媳妇惹恼了，连家都不得回。乐天叔，一会儿你把我送回去吧！”
　　韩乐天说：“你先给我说说，孟兆颉家养得那条哈士奇，怎么个好法儿，竟那么勾你的魂儿？”
　　狗子趁着酒劲儿说：“那条哈士奇呀，中看不中用。别瞧它追得我媳妇满大街的乱跑，却以为是我媳妇跟它玩儿呢！你瞅它的样子长得挺凶，却不会看家。在它的眼里，好像两条腿的都是好人。家里要是真来了小偷，说不定它还会很开心地帮着一起偷东西呢！”
　　韩乐天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说：“你琢磨吧！养狗就是为了看家，哪有当绣花枕头摆样子的？”
　　狗子点头说：“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弄明白了，自家那条‘四眼’别看是土狗，比孟兆颉的狗宝宝可强多了。”
　　韩乐天说：“你能明白过来，这酒就没有白喝。你记住了，韩各庄来了那么多的艺术家，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嘛，增加了村民的经济收入，也促进了村里的文化发展。坏事嘛，有些人不学人家的好处，却跟着沾染了一些坏毛病。”
　　狗子说：“乐天叔，我就差一点叫孟兆颉家的那条狗拐带坏了。养宠物那是城里人的爱好，我们乡下人怎么能学那些臭毛病呢？”
　　这时候，韩喜妹一阵风似地回来了，瞧见狗子坐在炕头上，悠哉悠哉地跟父亲在喝酒，便凑在韩乐天的身边坐下了。
　　“狗子，”韩喜妹拿起父亲用的一根筷子，蘸了蘸酒盅里的白酒，然后放在嘴里咂了咂，说，“这酒好喝吗？”
　　狗子点点头说：“好喝！”
　　韩喜妹说：“那你就使劲喝吧！你媳妇这会儿正满村子找你呐！”
　　狗子由不得一惊，说：“她把街门上了栓，死活不让我进家门。这会儿又满村子找我，到底是叫我回家还是不回家呀！”
　　韩喜妹说：“嫂子不让你进家门，那是余怒未消，给你个下马威。这会儿又满处找你，是怕天黑你被狐狸精拐跑了。这是爱你还是恨你，自已琢磨去吧！”
　　狗子闻听，哪里还坐得住？他撂下酒盅一下子跳到了地上，连个招呼也忘了跟韩乐天打，便撒丫子颠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