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啥事情，大组长？”马麦子他们几个走过来问道。
　　“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哈。我告诉你们，这是我的尕兄弟王峰，从今往后，你们心里应该清楚了吧？至于你们那天用大石头压他，都没有忘记有那回事吧？现在呢，你们几个最好当面向他赔个不是，道个歉，免得以后再产生误会和不愉快。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大组长不愧是公认的老大，不但气派十足，做事沉着冷静，四平八稳。
　　撇子冲着王峰咧嘴道：“喔喝，王峰，那天不就是让你背了那么一块大点的石头嘛，大老爷们儿嘛，总该不会那么小肚鸡肠吧？斤斤计较，真没意思。”
　　王峰说：“没关系的，其实那件事情我早就忘记了。”
　　马麦子说：“王峰，喔喝！我将将才反应过来么，刚才你问我们的名字，是抓呱啦鸡的吧？哈哈哈，我说咋么回事煞，原来是要收纳我们呀？”马麦子面红耳赤地吼着。看来他终于清醒过来了。
　　郭蛋蛋也吃惊道：“王峰兄弟唉，要知道咱们那时候毕竟还不认识嘛，误会，一切都是误会，何必当真呢煞，是不是啊兄弟？以后咱们慢慢熟悉了不就是哥们儿嘛。快些划掉煞，求求你了。”与此同时，他们几个都对着王峰点头哈腰求饶道：“王峰兄弟，我们错了，划掉算了煞。”
　　王峰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在他们名字上划了几个道道。说：“你们看到了吧，划掉了，不作数了，你们可以放心了吧？不就是捉个呱啦鸡嘛，有啥可怕的。难道还能抽你们的筋扒你们的皮不可，我还不信了。”王峰情绪有些激动了。然后又说，“看在大组长的面子上，你们可看清楚了吧，你们的名字都已经划掉了，没我什么事了吧？你们干活去吧，去吧。”
　　马麦子递一支香烟巴结道：“王峰兄弟你真不知道啊？呱啦鸡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多干活不说，还要收纳，到时候还不给饭吃，饿不死你算你命长。不信的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不会吧，我真的没见过，才不信呢。”王峰撇嘴道。
　　此时，谢干部上山来了。看来，处置呱啦鸡的时刻就要到了。他到了近前便朝着王辉吼道：“王辉，我安排的事情你们做的咋样了？呱啦鸡抓了几个？来来来，王峰，你把本子拿过来让我瞧瞧。”看后说，“嗯嗯，还不错嘛，有十七八个了。嗯！王峰你过来，这四个人怎么取掉了，什么情况？”
　　王峰急忙解释道：“谢干部，那几个人刚开始干的不太好，后来改正了。所以呢，经过大家一致通过，把他们几个的名字划掉了。有错改了就行了嘛，没必要太较真。”
　　“尽胡扯，什么话！记录了就不能胡乱涂改，这涂来改去的还有意义吗？以后咋样去管理其他的犯人呢？不行，绝对不行，通通集合。大组长，吹哨子，都把工停了，集合队伍。”谢干部脸色铁青，似乎不再给任何人解释的机会。
　　王峰悄悄地对大组长说：“咋办呢大组长，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给他们几个求个情煞，再磨叽可就来不及了。”
　　大组长一边吹着哨子一边冷冷道：“管秋他那么多呢，也是他们无事生非自找的。你就不要多管了，待会儿只管看热闹就是。”
　　石坂梁子上的犯人听到哨声后，急忙放下手里的工具都快速地跑到一片空地上，秩序井然地列成方队。谢干部亲自喊着号令：“立正，向右看齐。”他手指着几个维族犯人喝道，“你们几个缠头想啥地呢，向右看齐不知道吗？”
　　王辉走过去正准备动手拾捣他们的时候，那几个维族犯人见状急忙站直了。然而，向哪儿看齐依然是一头的雾水。王辉冲过去踢了他们几脚，谢干部朝着王辉喊道：“王辉，算了算了，你先回来，待空闲了再好好训练训练他们。”接着向所有犯人喊道，“今天呢，咱们大家玩个小游戏，什么游戏呢？你们中间很多人可能还没有尝试过。”他刻意用微笑的眼神扫了一眼王峰，接着道，“今天咱们做的这个游戏呢，那就是，我这里有个记录本，叫到名字的人出列，然后排成一字队形，大家听明白了吧？”
　　“明白了。”大家齐声回答。不大会儿，本子上登记的“呱啦鸡”通通站了出来。他们排成了一个很长的队列，王峰看到马麦子他们几个，马麦子暗地里向自己和大组长挤眉弄眼。此时此刻，谁又没有吃熊心豹子胆，谁敢去自讨无趣呢。
　　“你们看，”谢干部用手指着对面的那座很高的大山道，“前面那个山顶上有块巨石大家都看见了吧？你们这群呱啦鸡要从这里开始往上爬，肚皮必须贴着地面，匍匐前进，爬到山顶上面，然后再原路返回到这里集合。我可提前警告你们哈！都把耳朵竖起来听清楚了，肚子必须贴着地面，否则后果自负。王辉，拿电棒跟在后面盯着点，哪个敢把沟子撅起来，你就用电棍伺候着。再强调一下，爬得快的有晚饭吃。最落后的五个人，对不起，晚饭取消，喝西北风去！来来来，大家听我的口令，预备，开始！”
　　十几个“呱啦鸡”立马趴在雪地上，撅着屁股像一群乌龟似的爬行起来。丑陋而滑稽的爬行姿势顿时引起了大家的哄堂大笑。没被点上名字的犯人们却站在一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使足了吃奶的力气嘶声呐喊着：“加油，加油加油！”
　　对于那群呱啦鸡来说，在平坦的积雪上面爬行还凑合。可是，越往前爬越困难，不远处是一条很深的沟壑，好不容易爬过了那条布满鹅卵石的沟壑，紧接着又遇到了山坡，山坡上布满了荆棘骆驼刺，加上厚厚的积雪，可谓是困难重重。爬到最前面的是马麦子他们几个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半山坡，一不留神又哧溜滑了下来。大家伸长脖子举目远眺着，见了都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直接蹲了下来。王峰察觉到，只有一个人阴沉着脸，没有一点笑容他就是大组长。王峰靠近他小声说：“大组长，我确实没有料到会有这么惨烈，对不起你了。”
　　大组长小声说：“兄弟，我早就对你说过，做任何事情一定要冷静些，淡定些，不要太过于张狂。你做得又如何呢？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这也不是你的错，毕竟事出有因嘛。男人嘛，有时候都是那个怂皮样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过你要搞明白一件事，今天事情的起因都是谢干部主导的，和你我都没有太大的关系，再者说我们也没有那个权力。王峰，不知道你的心里面清楚不清楚，谢干部目前所作的一切，我觉得其目的只是为了讨一个人的欢心。请问你，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你小子应该明白了吧？”
　　王峰道：“不会吧，这么说，那个人确实挺牛的，他会是谁呢？”
　　“你不妨再冷静地揣摩一下，我清楚的很，谢干部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自从你来了之后，突然间就变了，变的跟条母狼似的，护犊子你应该懂吧？王峰，你小子别在我面前装了，瞒得了别人，休想瞒得住我。都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贼精贼精的，你敢说那个狼崽子不是你吗？”大组长瞪着神秘莫测的眼神盯着王峰。
　　王峰惊讶道：“不会吧？老哥你肯定是想多了，我有那么牛吗？”
　　“咱俩目前是哥们儿，我不会冤枉人的。我敢打赌，他目前的所作所为，肯定都是为了讨你的欢心，使你高兴。但是呢，怕就怕将来呀，他一旦不在你身边了，到那时候，你小子就吃不了兜着走吧。”
　　“啊！那咋办呢煞？”王峰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办法了。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此“游戏”才结束了。
　　马麦子几个人走到王峰近前：“王峰你看看煞，我的腿，这膝盖骨都露出来了唉。”马麦子把腿伸给王峰看。
　　“天呐！这，这……”王峰看到了他的膝盖骨，皮开肉绽，血淋淋的膝盖骨果真露出来了。其他人的棉裤厚些，但也磨出了大洞，膝盖渗着血。
　　王峰无话可说了，只是感到很抱歉，喏喏道：“兄弟，都怪我多事，怎么说呢，也怪我心眼太小了吧。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确实没有想到会是这种玩法，实在对不起了。”
　　谢干部抽着烟，环抱着双手走到王峰跟前，嘴角上扬，袒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小声道：“王峰，知道抓呱啦鸡是咋回事了吧？好玩不？”
　　王峰懵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干部朝着大家喊道：“集合，游戏结束，都集合。”
　　大家急忙列队集合。谢干部先对此游戏做总结：“这次游戏呢，大家都很配合，多数人做的还不错。以后嘛，这样的游戏还要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警示大家，无论干什么工作，都要老老实实做事，偷奸耍滑不惩治行吗？对于工作积极的人要表扬，对于耍滑头的必须要收拾。下次我们再玩个更加新鲜刺激的，什么游戏呢，目前我还不能透露给你们。但你们都要记住了，今后无论做什么游戏，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你们在这里好好的接受劳动改造，改变思想观念。有的人平时不好好干活，偷尖耍滑，其后果我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大家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家齐声回答，其喊声震天动地，山坳坳里传来了阵阵回音。
　　“好，很好，今天那几个落后的人呢，这次就算了，晚饭照给，但下不为例啊。收工，都排好队伍回去。”谢干部大发慈悲道。
　　“嗷嗷嗷，谢干部太好了耶，哈哈哈……”大家齐声欢呼跳跃着。
　　回到了号子里，王峰几乎成了众矢之的。撇子朝着王峰撇嘴道：“王峰，你小子也太小心眼了吧，太不够哥们儿了。不就是让你背了一块大石头嘛，就那么个尕尕事情还念念不忘的，真没劲。”
　　王峰说：“我也不知道那么厉害，早知道就不……嗨！不说了不说了，没意思。”
　　“王峰，不管那些，要搞清楚咱们都是一个庙里的，以后可要帮家点喔。”马麦子盯着王峰规劝道。
　　“那是，今天的事情确实没有经历过，算是个误会。不过也不能全怪我呀，你们都亲眼看见了吧，当时我把你们的名字全都勾掉了，谁知道后来……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假如撇子你被人家无辜欺负了，你说句心里话，你能做到不记前嫌，宽宏大量吗？”
　　“哼！谁他妈的敢欺负老子，爷们儿只要两个动作，整不死他个龟儿子才怪！”撇子咬牙切齿道。
　　王峰说：“这不就对了嘛？都是儿子娃娃，再说不就是去爬个山坡嘛，有啥可怕的。”
　　廖风君站出来为王峰打抱不平道：“王哥已经够讲义气的了，要是换成别人，肯定还要恶毒几倍呢。”
　　“嗨哟哟，你他妈的皮撑的很是吧？又没和你个孙子说话一个。”撇子朝着廖风君哧牙咧嘴。
　　“撇子你想干嘛？石坂梁子是你们家开得吗？还不让人说话了，真是的！”王峰气狠狠道。
　　“算了算了，都是一个庙里的，再啵铛铛了煞。”马麦子搡了撇子一把。大伙自觉无趣，均各自散了。
　　此时，号门被打开，两个警察喝道：“谁叫张军平，赵志刚，站出来。”
　　两个小伙子急忙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答道：“我是张军平，看来是好事情唉，该释放我们啦。”
　　“哦，是你们两个小子啊，把你们的东西通通拿上，跟我们走一趟。”警察催促道。
　　他们两个的脸上顿时喜笑颜开，急忙收拾东西。此时，王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早晨跳到窗户台上的那两只土鸡！喔哟——怪不得冯拐子那样说，确实够邪乎的。冯拐子对着王峰耳语：“王哥咋样啊？两个人放走了，显灵了吧？”
　　王峰喏喏道：“确实呃，我服了，确实够邪乎的。”
　　他们两个收拾好了东西之后，得意洋洋地和大伙道别：“再见了哥们儿，都多多保重吧。”
　　他们刚出门，两个警察立即就给他们两个戴上了手铐，然后冲着他们两个喝道：“嬉皮笑脸个啥？都他妈的老实点，快点走！”
　　大家顿时面面相觑，迷惑了。与此同时，大组长和“红旗公社”进来了。大伙急忙向他询问：“大组长，刚才他们那两个坏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要释放他们吗，怎么一出门又被铐上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