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王峰说：“我懂了。多谢大哥提醒教诲，以后还要多多领教才是。”
　　“至于那个机械厂，要不是马所长拉他一把，估计他这回死定了。目前先关他两天禁闭，让他清醒清醒，然后再给他换个号子，防止矛盾激化，不就得了呗。唉，兄弟，这事可不许说出去啊。好了好了，你先去找两个人吧。”大组长说完就走了。
　　王峰回到号子里，先把廖风君和蒋八叫到一边，把礅炮眼的事情给他们两个人说了。两个人听了自然很高兴，廖风君说：“王哥，看来我没有看错人，老哥你比较讲义气，做事比较靠谱。从今往后，我就认你做我的大哥了。”
　　蒋八说：“是啊，王哥，这么家说，我们两个人以后可要拜托你多多关照了。王哥你放心就是，到时候我们两个都是你的小马仔，你负责指挥就行了。至于干活嘛，你休息，由我们来干。”
　　“什么话，干活咱可不怕。瞧咱这体格，壮得跟牛犊子一样。再说咱哥几个谁跟谁啊，是不是？”王峰得意洋洋。
　　早饭后，王峰带领着他们两个人找到了大组长。领了一根三米六长的六楞钢钎，一根同样长的钢筋挖耳勺，一根一米长的钢钎和一把六磅重的铁锤。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礅炮眼的几个组一上午就礅好了两个炮眼，而王峰这三个新手才礅了一个半。大组长走到跟前嘻哈道：“嘿嘿嘿，王峰兄弟，看来你们几个当花花公子绕丫头估计还差不多。礅炮眼还差把火，慢慢干吧，学着点吧。”
　　“大组长，我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礅，也往炮眼里放些雪，都一样的卖力气，你看我们的裤子都脏成啥样子了，怎么就赶不上他们呢？”王峰用手拨拉着裤子上面的泥巴。
　　“新手嘛，已经很不错了。一回生二回熟，不急不急，慢慢来吧，除了我还有谁敢管你们的闲事，量谁也不敢放个闲屁是吧？”大组长微笑着。
　　此时，谢干部和几个放炮员上山来了，大组长急忙跑过去帮忙扛起炸药箱。谢干部站在大石坑边上，一脸严肃的表情扫描着犯人们。身边几个值班人员前呼后拥着，谢干部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嫣然成了一个战场上的大将军。
　　他向王峰招手喊道：“王峰，你过来一下。”
　　王峰丢下手里的铁锤，走到谢干部的身边，说：“啥事呀谢干部？”
　　“听说你下过井当过矿工，会放炮吗？”
　　“那当然会了，哪个矿工不会放炮，简单的很。”其实，王峰是个勤杂工，只见过放炮员操作，雷管插进炸药里，把线并联好拉到远处，然后电池一对就响了。
　　“好好，很好。今天就由你来放炮，看看你的本事咋样。”谢干部一脸的坏笑。
　　“那可不行。那是在井下，和这儿肯定是有区别的。还是先让他们操作一下，看看和我们井下一样不一样。”
　　“挺谦虚的嘛。好吧，来来，我就是一个老放炮工，你眼睛瞪大点哈。我先放第一炮，然后再由你放，怎么样？”看样子谢干部想收王峰为徒弟。
　　放炮员们在谢干部的指挥下在炮眼里装了半管炸药，然后用雷管塞进去捆绑好了之后，再用避孕套包装好了，就把炸药慢慢放进礅好的炮眼里。然后，就到了开启放炮的最后程序。王峰见此情景，急忙像只猴子似的几步窜到远处的巨石的后面隐藏了起来。
　　“哈哈哈，王峰你小子，原来是属老鼠的，胆量咋那么小呢。”谢干部嘲笑着王峰，紧接着一拧开关，“轰”地一声，炸药当即就被引爆了。王峰看到谢干部距离炮眼最多才两三米远。与此同时，漫天飞舞着碎石子纷纷落着。谢干部抬头望着天空，左躲右闪着。
　　谢干部朝着王峰嘿嘿笑着：“王峰，看来呀，你小子天生就是个胆小鬼，哪敢和咱爷们儿比呢煞？”
　　王峰哭笑不得：“你是个亡命徒，谁比得了你。这样放炮我还是第一次见，太冒险了。难道你不害怕，也不躲远点儿，万一砸了脑袋可就完了。就是不躲远点，最起码也应该戴上安全帽吧。”
　　“安全帽有，只是忘记戴了。哈哈哈，王峰你过来一下，我给你讲讲放炮的原理。”谢干部拿了个小石头，在雪地里画了一个葫芦。说，“这就是目前要造成的效果图案，先用少量的炸药把底部慢慢扩大，底部形成一个大肚子葫芦状，然后再逐步多加些炸药。到最后阶段谁都不能再逞强了，包括我在内，都要躲得远远的。到时候炮声轰隆隆一响，就可以把这一大片山头抬起来。听明白了吗臭小子？”谢干部搡了王峰一把，王峰没留意来了个屁股蹲。
　　“哈哈哈……”谢干部开怀大笑起来。
　　王峰哭笑不得，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说：“你这样一讲解，我明白了，原来很简单嘛。”
　　谢干部搂着王峰的肩膀笑道：“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生瓜蛋子，啥都不懂。我还没有问你呢，你现在干什么活？”
　　大组长接过话茬说：“谢干部，我是这样打算的，先让王峰学着礅炮眼，然后……”
　　“啥？我不是给你交代过了嘛，找个合适的活，礅炮眼合适吗？”
　　大组长会察言观色，喏喏道：“谢干部，我一时半会还糊涂着呢，请你明示。”
　　“这样吧，先把他放到那片山梁子上，给他发个棍子，让他先去当值班员，监管犯人。万一炸了窝跑了犯人可不是儿戏，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大组长说：“谢干部你呀你呀，也不早说，嘿嘿嘿，还是谢干部想的周到，我这就安排他去。”
　　谢干部说：“算了算了，从明天开始吧。”
　　此时，那个戴眼镜的李股长从山坡下爬了上来。他挺着啤酒肚，气喘吁吁的，喘了半天气才说：“小、小谢，你、你过来一下。”
　　李股长五短身材，胖乎乎的，戴着一副金丝眼睛，显得很斯文，眼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光芒。那天新来的犯人来到石坂梁子的时候，在惩罚那三个逃犯时，就是他主持的现场批斗大会。
　　“啥事情？”谢干部脸色阴沉着，似乎并不待见他。
　　“是这样，你看哈，”他拉着一个小伙过来介绍道，“他呢，是我的一个，怎么说呢，算是个邻居吧。还请你以后多多关照关照，你明白了吧？”
　　谢干部说：“嗯嗯，知道了，我会留意的。你先忙去吧，我也忙着呢。马上就要放炮了，石头不长眼，可别崩着你。”
　　李股长几步一回头地下山走了。
　　“王辉，你过来一下。”谢干部冲刀疤脸吼道。
　　王辉跑了过来：“谢干部，啥事情？”
　　“去，让刚才来的那小子背石头去，记住，小块的不要背，要背大块的。”谢干部铁青着脸下达着指令，顿时令王峰吃惊不小。刚才那个李股长不是一再嘱咐要多多照顾吗？怎么……
　　王辉朝着那个小伙子吼：“嗨嗨，驴日哈地！还愣着欻秋呢，快些下去背石头去。马麦子，你们几个过来把他好好伺候一下，背大块的哈。敢偷懒的话看我不敢然死你！”王辉推搡着那个穿皮夹克的小伙子。
　　王峰对谢干部小声说：“谢干部，刚才那个李股长不是说让你关照他吗？你怎么……”
　　“他放个屁难道我就得听啊？谁规定的，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我又不是他的孙子，切！”谢干部翻了翻白眼。
　　“好吧，你忙吧，我礅炮眼去了。”王峰走了。
　　“回来，谁同意你走了。”谢干部对王峰命令道。
　　“我在这儿干嘛？”
　　“干嘛？嘛都不干。陪着我聊天宣荒总可以吧？跟着我就算是站岗放哨了，难道不行吗？真是的。”谢干部朝着身边的大组长说，“从现在开始，王峰就是值班人员了，其他的事情由我说了算。王峰走了，礅炮眼不是缺个人吗，你去找个人补上，去吧去吧。”
　　“好唻。”大组长朝着王峰挤眉弄眼，说，“王峰你这个大傻冒，还不赶快谢主隆恩啊。”然后急忙安排人去了。
　　王峰盯着谢干部，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王峰望着谢干部的背影，总觉得他的脾气怪糟糟的，令人琢磨不透。
　　谢干部身材不高，估计还不到一米七，肤色黑不溜秋的。
　　“王峰，你见过呱啦鸡吗？”谢干部转过身来问。
　　“呱啦鸡啊，我以前在山坡上看到过，呱啦呱啦啦叫着，会飞，很难抓的。”
　　“谁说是那种呱啦鸡了。”
　　“那你指的是什么鸡？”
　　“王辉，你过来给他讲解一下，什么是呱啦鸡。”谢干部卖起了关子。
　　王辉说：“呱啦鸡嘛，简单点说，就是干活爱偷奸耍滑的坏怂货。”
　　“喔喔。但是，耍滑头和呱啦鸡又有什么关系呢？”王峰还是有些懵懵懂懂。
　　谢干部指戳着王峰的额头说：“嗨吆，你呀你呀，真是个榆木疙瘩。呱啦鸡嘛，就是呱啦呱啦只知道说话谝闲传子，不好好干活，不叫呱啦鸡叫什么？笨死了你，嘿嘿嘿。”
　　“原来是这样啊。按照你的意思，抓住谁，谁肯定要倒霉啰？”
　　“你小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就是那个意思。”谢干部对大组长说，“本子和笔带了吗？拿出来交给王峰，你们抓，让他做记录。王峰，你先跟着大组长和王辉学着点，看他们咋样抓呱啦鸡的。你可别小瞧了，这可是一门学问呢。你们先慢慢抓吧，我下山去办点事，待会儿回来再说。”说完就溜达着下山走了。
　　王辉特别会捉呱啦鸡，王峰仔细观察着。发现他主要的技巧是没事找事，小题大做，鸡蛋里挑骨头。只要哪个干活稍微怠慢了一点或者是抱的石头小了点，他就把他们拦截住，让王峰登记上他们的名字。不一会儿，王辉就抓了五六个呱啦鸡。大组长看着王辉忙乎得不与乐乎，只是站在一旁冷笑着看笑话。不难得出结论，大组长对此事并不是那么热衷。与此同时，王峰无意中瞧见了马麦子。刹那间，不禁一阵窃喜！曾经那一箭之仇现在不报，更待何时呢？
　　王峰咬牙切齿，怒火中烧！想当初他们几个坏怂差点把自己搞残废了。眼下，脊背还在隐隐作痛。古人云：有仇不报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至于他们目前有没有犯什么错，那就由不得他们了。笔杆子在谁的手里，谁就是大爷！想找个茬口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于是，王峰闲溜达着来到了马麦子的身边，说：“马麦子兄弟，你忙着呢？”王峰无话找话说。
　　“是啊王哥，你最近也好着呢？”马麦子对王峰似乎挺亲近。
　　“好地呢，唉，马麦子是你的真名字吗？”王峰拿出笔和本子准备做记录。
　　“那不是，我的名字叫马建军。王哥，记名字做啥呢？”马麦子不解。
　　“嘿嘿，也不做什么，只是熟悉一下，摸摸底嘛。唉，马建军，那几个人都叫什么名字？”王峰指着郭蛋蛋他们几个人。
　　“喏，那个郭蛋蛋你知道了，另外那个大胖子叫大炮，还有那个傻大个叫撇子，真实姓名叫什么我也不大清楚，都是刚认识不久。”马麦子不知是计，还嘻嘻哈哈着。
　　王峰不禁一阵窃喜，道:“好了好了。外号也可以，兄弟你忙吧，我走了。”
　　大组长溜达到王峰身边小声说：“王峰，你刚才和马麦子在嘀咕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样子。”
　　王峰喏喏道：“没什么，只是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是嘛，拿给我看看，”大组长把本子拿过去看了之后说，“喔哟外，兄弟，你在上面这么一记录，他们岂不都成了呱啦鸡了嘛？他们干活挺卖劲的，你你你，喔——我算是明白了。兄弟你啊你啊，你还没有忘记那一箭之仇呀。哈哈哈，看不出来，你小子的报复心理蛮重的嘛。”
　　王峰冷冷道：“怎么啦，只许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了？”
　　“有仇必报是没问题的。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嘛。可是你要搞清楚，谢干部只是让咱们去抓干活偷懒的呱啦鸡，又没有让你小子去公报私仇，借刀杀人呀。再者说呢，我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处得还可以。不然这样吧，我现在就把他们几个叫过来，让他们诚诚恳恳地给你道个谦，看在我的面子上，都是兄弟嘛，算了吧王峰？”大组长语重心长的开导着，眼神里透露着诚恳和恳求。
　　“大组长，你早这么说不就结了嘛，看来呀，俺是个小肚鸡肠的鸟人，没多大的出息。老哥你说了算，一切都听你的。”
　　“马麦子，你们几个上来一下。”大组长朝着他们几个喊叫着。
　　王峰急忙说：“喔哟外，大组长，你别叫他们过来了煞。既然你都那么家说了，我勾掉不就行了煞。”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他们本来就是先得罪了你，必须要当面向你道个歉才行。”大组长此话似乎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