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一束寒梅 作者:雁南 发布时间:2022-11-03 08:44:25 字数:4241
“机械厂”被大组长几个人推出了号子。警察对买山江说:“你的伤势咋样啊,需不需要去卫生所包扎一下?”
买山江被簇拥着走了。大伙顿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王峰瞧着冯拐子,此时冯拐子却一声不吭,低着头默默地抽着烟。
院子里传来了警察和值班人员对“机械厂”的吼叫声:“驴日哈地,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还敢偷袭号长,万一失手把他打死了咋办,你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机械厂”宁死不屈,吼道:“打死了去个秋,大不了老子抵命!”接着传来了“机械厂”围着院子跑步的声音。不大会儿,号子门又开了,一个年纪大的老公安走了进来。他操着陕西口音问:“刚才谁在做甚,谁把谁打哈啦?”
冯拐子急忙站起来说:“马所长,刚才你没有看到,那个‘机械厂’太恶毒了,竟敢用砖头袭击我们的号长买山江,把他砸得满头是血。要不是大伙及时制止,恐怕买山江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马所长又问:“机械厂为啥要砸他?总不会无缘无故吧?机械厂为什么不砸别人,偏偏就砸他呢?”马所长不亏是个老公安,一针见血点到了要害处。
一个新来的犯人站起来愤愤不平道:“马所长你不知道,那个买山江太凶残了,把我们新来的一顿暴打么,把我们打得鼻青脸肿的。我一个人说了不作数,让大家都来证明一下煞。”
“就是这个样子,就是就是……”大家顿时炸了锅,就像一群麻雀叽叽喳喳着。
“喔——额算是听明白咧,是买山江先动手打的机械厂,机械厂又反过头来报复了买山江,我设的话没有问题吧?”马所长见大家点头又说,“那额问问你们,你们站起来都是五尺高的汉子,难道就没有长手长脚吗?就那样直愣愣地杵在那里等着挨打?额就有点想不通咧,这到底是为了个甚?”
大家都低着头鸦雀无声了。马所长瞪着眼睛扫描着大家,继续说道:“上边早就约法三章,三令五申不允许打人骂人,不允许欺负虐待犯人。可就是有些人目无党纪国法,把法律当成儿戏,当成耳旁风。倚仗着自己是个号长,说白了不就是个维持秩序的犯人嘛,有啥可特殊的。自己也是一个犯人,不思悔改自己所犯得错误罪行。不顾法律的尊严,随便打人骂人欺负人,是谁给他的权力?都知道兔子急了都要咬人么,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冯号长,额问问你,你老实设,买山江打人的时候你在做甚?”
“我,我早就跟买山江说过多少遍了,不让他胡整,可是……可是他,他就是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再说,有的犯人号歌唱得不好,老唱错,你让我们怎么办呢煞。所以就,就……”冯拐子低着头强词夺理狡辩着。
“号歌唱不好,号歌唱不好就应该挨打吗?谁给你规定的?额问问你,号歌你唱得特别好是吧?那你给额唱一哈额听听。”马所长瞪着冯拐子,看来他对待处理犯人的观点和方法与众不同,别出心裁。
冯拐子喏喏道:“马所长,说实话我也唱不大好。马所长,原谅我吧,我错了,以后坚决改正。”冯拐子气馁了。看来他的脑子真够灵活的,会见风使舵。
“嗯嗯,那就好。至于那个买山江,本来是让他协助你管理维族犯人的,语言方便些嘛。谁给他的权力,横行霸道,尽欺负犯人。他要是再这样继续胡整下去的话,干脆换人算咧。”老所长的话音刚落,全宿舍的人顿时掌声雷动。老号长冲着大家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不管是哪个民族,都要尊纪守法,民族政策要讲,但是更重要的是讲法律,不讲法律那是绝对行不通的。冯号长,你明天负责把买山江叫到额的办公室里来,额要好好问问他,看他到底是个啥意思。等额把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理,这三更半夜的,大家都睡觉休息吧,明天还要出工干活呢。都睡吧,额走咧。”
“谢谢马所长,马所长就是个大好人,哈哈哈。”大家吼叫着,随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马所长微笑着走了。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早就该退休了还赖着不走,真他妈的……”冯拐子小声嘟囔谩骂着。
半夜时分,买山江悄悄回来了,他捏手捏脚摸索到了自己的床铺。冯拐子坐起来小声问:“兄弟回来了,咋么家处理的?”
“别提了,机械厂只是被关了禁闭。”很显然,买山江对处理的结果并不是太满意。
“喔操,算了算了,明天再说吧。”冯拐子随之躺下了。
凌晨,王峰早早起了床。说白了,昨晚上基本上一夜无眠,只是迷糊了一会。睡在地面上,毕竟比不了木板床,一股股冷风无孔不入,想睡个安稳觉,门都没有。王峰站在窗户近前,瞭望着外面的冰雪世界。自从来到了这个地方,短短时间就发生了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可谓是大起大落,令人无所是从。院子里已经有人开始干活了,马所长在院落里慢条斯理地打着太极拳,几个炊事员忙忙碌碌奔跑着。此时,院内饲养的两只土鸡“扑愣愣”着飞到了窗户台子上,王峰不知情,朝着它们“去”了一声,把它们赶了下去。
冯拐子急忙吼道:“王哥王哥,千万不要赶走它们,要知道它们可都是神鸡,是来报喜的,估计今天又有两个人要被释放了。”
王峰纳闷道:“怎么可能呢?不就是飞上来了两只鸡嘛,有什么科学依据吗?”
另外一个大胡子说:“兄弟你别不相信,灵得很!”
“还有这么玄乎的事,我才不信呢。”
“王哥你别不信,等着瞧好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冯拐子说着递给了王峰一支香烟。
“真的吗?今天我倒要看看谁的运气好。”王峰半信半疑,点着了香烟。
“可能该轮到我了吧。”那个大胡子咧嘴笑着。
“放你,放你的血还差不多。”冯拐子对他嗤之以鼻。
“号长,要知道我关到这里都快一年了唉,要么放掉,要么判掉煞。就这样不死不活地拖延下去,啥时候是个头啊?还不如把我提出去枪毙活埋了算个秋。”大胡子嘟囔着。
号门开了,大组长用眼神把王峰叫了出去。到了僻静处,他把一双大头翻毛皮鞋递给了王峰,说:“王峰兄弟,看来还是你的眉毛宽啊。呶,这是谢干部让我给你找的一双翻毛皮鞋,虽然不是新的,但总比你脚上的小白鞋暖和多了吧。你看看你那个骚情样子,大冬天还穿着一双小白鞋和鸡腿紧身裤,别人一瞧就知道你小子是个骚情货。”大组长身材魁梧,单眼皮,说话语气不紧不慢,办事四平八稳,看来他的城府很深。
王峰说:“管他呢,平时我比较喜欢穿小白鞋,看着精神,走起路来也轻快些。咱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鬼才知道会来到这个怂皮地方,早知道就穿着棉衣棉裤来了。大组长,你不知道我们那帮子怂货骚情的很,大冬天一般的情况下都不穿棉衣棉裤和棉鞋,棉帽子更别提了,压根就不尔视,总害怕损害了自己的形象。谁能料到,俺竟然会伦落到如此地步。”
大组长叹气道:“是啊,人生路漫漫,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请老哥转告谢干部,就说我特别感谢他的关心照顾。真心感谢他,也包括大哥你。”
“客气话就不必多说了,以后都是自家兄弟嘛。据我估计,你很有可能在这里要待一段时间,咱兄弟俩互相帮家点儿就行了。”大组长说着,向院子里一个胖墩墩的小伙子招手喊道,“红旗公社,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红旗公社”跑了过来:“老哥有啥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大组长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尕兄弟王峰。你瞅瞅他穿的是啥呀,大冬天的还穿着一双小白网球鞋,太单薄了。鞋子我已经找到了,兄弟你能不能帮他找些棉衣棉裤皮大衣之类的,可别把咱们的尕兄弟冻坏了,到时候也不好向谢干部交待不是?”
“我当啥事情呢。这么家吧,待我空闲了一定帮忙找上些,行了吧我的哥?”红旗公社”一口的新疆白侃话。他长着迷迷眼,一笑就成了一条缝,眼睛珠子就看不见了;塌鼻梁,大嘴叉子,磨盘脸,说实话长相不咋地。然而,他的肤色却是白里透红,一个大老爷们儿能够长成这样,也算是够奇葩的了。只可惜他没有托生成女人,可惜了他那白嫩的肌肤。
“红旗公社”走后,王峰问道:“大组长,石坂梁子对人的称呼怎么都不叫名字呢,什么西河坝,二道桥七道湾,碱泉街啥的,这里面有什么讲究吗?”
“哪有什么讲究啊,那只是他们住的地方和单位名称,叫习惯顺口了,一时半会也不好改口不是?其实叫啥都一样,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听冯拐子说,你也有个外号叫什么西,西山狼是吧?不难得出结论,你小子肯定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嘿嘿嘿,别人最了解我了,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嘛。”
大组长又小声说:“王峰,你既然来到了这里,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情,石坂梁子只是一个审查站。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这儿待一辈子的。我估计你嘛,以后很可能和我一样是个管理人员。老哥我今天在这里要提醒你一句,以后无论做什么事情,不要过于张扬,最好夹着尾巴做人,懂吗?你刚来,还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复杂着呢。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秋事情可多了去。我说的这些话嘛,你老弟你慢慢揣摩去吧。另外,今天咱俩的谈话内容最好烂在肚子里,千万不要到处乱张扬哈!目前呢,谢干部对你确实不错。至于你们两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也不能去刨根问底是不是?你新来乍到,他想对你好也有他的难处。一心想庇护你,但也不能做得太过于明显露骨了,明白了吧?”
“知道了,难道这地方还存在着两派斗争吗?”
“嗨呀!这些话心知肚明就行了,千万可不能说出去呀!看来你也不傻,慢慢理解体会去吧,好戏在后头,走着瞧吧。请你记住咱俩今天的谈话内容,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不能说出去喔,否则对谁都没有好处。”
“哥,我知道了,你放心就是。”王峰看着大组长,心里面充满了感动,“大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初来乍到,眼前一片模糊。今后有什么事情还要仰仗大哥你的提醒和关照,谢谢你了大哥。”
“我看不如这样吧,等会儿你去找上两个对脾气的人,和他们商量一下,你们三个人一组,去礅炮眼咋样?那个活虽然脏点,但是有自由啊。你们三个人老老实实先干着,能礅多少算多少,差不多就行了,反正由我说了算。”
王峰说:“说多了都是废话,只有一句话,特别感谢你的照顾。”
“好,那你现在就抓紧时间去找上两个合适的人选吧。吃过饭以后,你带着他们两个来找我,我给你们发工具。”
“哥,昨晚上发生的那件事咋样处理的?机械厂现在关在哪里?”
“那个事情嘛,本来要拿机械厂开刀的。后来马所长参与进来了,事情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还不知道这其中的猫腻,慢慢就会明白的。在这片地区,资格最老,最明事理,最讲原则的当属马所长。其他的警察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脾气躁了点。说白了,既然是警察,吃哪碗饭就要吆喝什么,要担负起做警察的职责。谁又不是圣人,一点毛病瑕疵都没有。有的时候呢,某些鸟人逼撑的很,既然被拿到了这里,就应该守这里的规矩。但是,就有一些鸟人不知天高地厚,还不老实。要知道这石坂梁子可不是歌舞厅大酒店,还能由着他们的性子胡来不成!有些人就是那个样子,还把自己当成是南霸天北霸天,地头蛇花花公子哥,想多了吧!所以说,那些不长眼的坏怂就要被收拿收拾。某些鸟人就是属毛驴子的,不用鞭子伺候着,他还不知道自己姓啥呢。老弟,我说的话你能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