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摩登小姐从天降　

　　三个投资老板虽然没有让韩各庄如愿，但是一度曾搅起的波澜，却依然在荡漾着涟漪。村民们饭前饭后，仍旧兴致盎然地议论着投资项目的事。韩喜妹和狗子媳妇街头相遇，便不经意地打开了话匣子。
　　狗子媳妇问：“喜妹，你说还会有人来投资吗？”
　　韩喜妹点点头说：“我觉得会！”
　　狗子媳妇说：“谁肯投那么多钱呀？”
　　韩喜妹说：“其实啊，不在钱投多投少，而是要看项目好不好。”
　　两个人正聊得热闹，便见李小满背着画夹走了过来。他一看见韩喜妹，便停住了脚步。
　　“姐姐，”李小滿说道，“你当真住在韩各庄啊！”
　　韩喜妹一愣，说：“臭头！你怎么真的追来啦？”
　　狗子媳妇问：“你们认识？”
　　韩喜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天骑电动车去镇上，一不小心把他撞了，他就这么不依不饶，追到这儿来了。”
　　狗子媳妇不错眼地瞧着李小满说：“没安好心吧？”
　　李小满说道：“两位姐姐，我来韩各庄，是相中了这里安静，是一块未开发的处女地。你们谁家有空闲房子，租给我怎么样？”
　　狗子媳妇说：“没有！就是有也不租给你！谁知道你是干啥的？”
　　李小满坦然地说：“你们可别误会！我是个规规矩矩的画家，不是潜逃犯。打算在韩各庄租间房子，用来当画室的。”
　　这时候，狗子凑了过来，上下打量着李小满，眼里充满了猜疑的神色，说：“画家？你真的是画家？”
　　李小满说：“我有必要骗你们吗？”
　　韩喜妹说：“你跟我来吧！”
　　说完，韩喜妹转身就走。李小满也不犹豫，抬脚就尾随着韩喜妹而去。
　　狗子说：“韩各庄还从来没有往外租闲房的。”
　　狗子媳妇说：“这不就来啦！”
　　韩喜妹领着李小满走进了一条巷子，来到了二赖子家的门前。二赖子听见院外有人声，便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他一看见是韩喜妹，高兴的嘴都合不上了。
　　“二赖子，”韩喜妹大声说道，“你们家不是有闲房吗？”
　　二赖子问：“干啥？”
　　韩喜妹说：“有人要租房子，你租不租？”
　　二赖子瞟了李小满一眼说：“他……他是干啥的？”
　　韩喜妹说：“画家。”
　　二赖子禁不住说：“画家咋……咋跑这儿租房子来了？”
　　韩喜妹说：“甭问那么多，你租不租吧？要是不租，我就带他去别人家。”
　　二赖子转了转眼珠子说：“给……给多少钱？”
　　李小满说：“随行就市。你别宰我，我也不亏你。”
　　二赖子说：“一口价儿，每……每月三百，一年一结。”
　　李小满说：“一月一结。”
　　二赖子口气松动了，说：“不，半年！”
　　李小满讨价还价地说：“三个月！”
　　韩喜妹说：“二赖子，三个月就三个月吧！”
　　二赖子说：“你……你给当保人？”
　　韩喜妹看了看李小满说：“好吧，我当保人，你们俩立个协议吧！”
　　就这样，二赖子带着李小满看了看房间，并很快完成了书面协议，交付了押金和三个月的房租。从此，李小满就在韩各庄落了脚，而且给这个村庄带来了变化，这是后话。
　　这一天，村里的一块空地上，狗子跟村里的几个年轻人，蹲在墙脚下晒太阳。他们聊着聊着，便扯起了谁家的姑娘腰眼细，谁家的媳妇屁股大，谁家的女人有本事。
　　二赖子说：“要……要叫我说，狗子媳妇能耐最大。那天竟然坐……坐着镇长的吉普车，耀武扬威地回了村。而且堂堂的村支部书记，给她当……当了保镖，那是多大威风！我……我寻思着，她别是狐……狐狸精变的吧？”
　　狗子说：“你才是狐狸精变的！”
　　二赖子说：“你狗子就……就是个武大郎，牛粪上插鲜花！”
　　狗子急了，说：“你说谁是武大郎？有种的，咱们当着大伙的面撂一跤，看看谁是个窝囊蛋？”
　　有人起哄说：“谁输了，就当着众人的面，啄一口媳妇的脸蛋儿！”
　　狗子报复心切，当即跟二赖子三击掌，两人便拉开架势比划起来。别看二赖子说话结巴，却有一股子蛮力气。工夫不大，狗子就冷不防被二赖子一个背口袋，摔在了地上。恰巧这时，狗子媳妇从这里经过。狗子架不住一帮子人起哄，一狠心便趁媳妇儿不注意亲了她一口。几个后生见状，开心地大笑着。
　　狗子媳妇顿时觉得伤了自尊，抬手就叭地给了狗子一个大嘴巴，然后眼泪汪汪地跑了。这一巴掌把狗子打醒了，情知惹了祸，愣在那里直发呆。
　　二赖子幸灾乐祸地说：“嘿嘿，你狗子忘了乐天叔的话啦？往后不善待你媳妇儿，要是惹了她，他就狠抽你的屁股！”
　　狗子闻听一激灵，撒腿就往家里跑。说白了，他是怕媳妇儿去韩乐天那里告他的刁状。回到家里没有找见媳妇儿，以为她真的去村委会告状了，便胆战心惊地来到了村委会大院。他扒着窗户，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里张望，只见韩乐天蹲在椅子上看报纸，屋里并没有自己的媳妇儿，这才松了一口气。
　　且说几个后生正闹着要散伙，忽见一辆小轿车驶进了村口。大家感到挺新鲜，一个个缩脖探肩地瞪直了眼睛，几颗脑袋随着轿车的行驶而转动。轿车停下了，只见车门一开，从里面钻出一位时髦的摩登小姐。几个后生只感到眼前一阵眼花缭乱，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那位摩登小姐站在那里，冲着几个后生招招手。二赖子就好像被勾了魂儿，止不住向那位小姐机械地走去。几个后生也身不由己，木讷地跟在二赖子的后边，懵懵地来到了那位小姐的跟前。
　　摩登小姐说：“谁能告诉我，村委会在哪儿？”
　　于是乎，一帮子后生像打了鸡血似的，七嘴八舌地为她指路。摩登小姐说了声“谢谢”，便朝着村委会走去。只见她走起路来前挺后撅，活像一只高傲的大白鹅，特别富有个性。几个后生都想多看她几眼，便簇拥着她走进了村委会大院。
　　此时，扒窗口的狗子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后传来了二赖子的喊声：“韩支书，有人找！”狗子一回头，那位摩登小姐已然来到了跟前。
　　摩登小姐问：“你是韩支书？”
　　狗子连忙摇头，又往屋里一指说：“他在屋里哩！”
　　摩登小姐闻听，看也不看狗子一眼，一抬脚迈进了办公室。
　　韩乐天冷不丁地看见一位漂亮的女人走进了办公室，便上下打量着她，说：“串亲戚，走错村了吧？”
　　摩登小姐点燃一支女士香烟，目不转睛地瞧着蹲在椅子上的韩乐天说：“不，我找的就是你！”
　　韩乐天下意识地将两只脚放在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摩登小姐说：“我是田园派画家，叫孟兆颉，打算在韩各庄买一处民宅做画室。”
　　韩乐天撇嘴一笑说：“怪新鲜！城里不够你耍的，来乡下捣什么乱？”
　　孟兆颉笑了笑：“还真叫你说对了！城里耍腻了，来乡下换个口味。你还别牛，抢画家的村子有的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韩乐天爱理不理地说道：“你这位女同志，是不是吃了牛魔王的蹄筋了，怎么说话牛气冲天的？既然满天下都拿你当香菜饽饽，你来韩各庄找什么麻烦？狗子，送她出村！”
　　孟兆颉大大气气地坐在了韩乐天的对面，说：“按理说，韩各庄一没山二没水，穷乡僻壤的，连鸟都不在这儿搭窝。可我图得就是这里的清静，没有城里的嘈杂，而且空气质量好，新鲜。再说，我是花钱买住宅，你们又不吃亏。”
　　韩乐天眼珠子一转，嘿嘿地笑着：“孟画家，这可是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
　　孟兆颉莞尔一笑说：“还止不定谁是周瑜，谁是黄盖呢！”
　　韩乐天将报纸往桌上一扔，说：“那好，跟我走吧！”
　　于是，孟兆颉随着韩乐天走出了办公室。那帮子后生跟着看热闹，被韩乐天给轰散了。
　　工夫不大，韩乐天把孟兆颉领到了村里的贫困户老韩头的家里。不久前，老韩头因车祸受伤，一直也没有找到肇事者，医药治疗费用都是找亲戚朋友借的，拖了一屁股债，至今还拄着拐杖走路。由于家中实在困难，早就打算将自家闲置的另一处小宅院卖掉。可是，村里有钱的都去城里买房，谁会看上他那几间破草房？
　　“老韩头，”韩乐天说道，“这位城里来的摩登小姐，打算买你闲置的那个小院儿，你们谈谈吧！”
　　老韩头闻听，不禁喜出望外，激动的嘴唇直哆嗦：“好！好！一切都由你韩支书做主，怎么都行。”
　　韩乐天说：“你是房主，怎么能由我说了算呢！只要买卖公平，村委会就给你们办手续。”
　　孟兆颉鬼机灵，看出老韩头急于拍板成交，便将房价压得很低。
　　韩乐天瞧出了孟兆颉的门道儿，生怕老韩头吃亏，几次暗示他要冷静，凡事拿准了再应承。可老韩头担心买主跑了，硬是不肯听韩乐天的。韩乐天无奈，只得找个借口走了。孟兆颉见韩乐天走了，便更加肆无忌惮，竟将房价压出了底线。老韩头急等钱用，也只得忍痛割爱了。于是由孟兆颉草拟了合同书，老韩头就像杨白劳卖喜儿似的，在合同上签了字划了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