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作品名称:一束寒梅 作者:雁南 发布时间:2022-11-03 08:29:19 字数:3886
教唱号子歌的是个小白脸娘娘腔。人送绰号“假丫头”。他皮肤白嫩,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厚嘴唇,假如把他随便捯饬一番,男扮女装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柔声细语道:“我把号子歌先给大家演唱一遍,然后,大家一句一句跟着我学。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在头里,只教五遍哈,五遍过后再学不会的话,可要受罚的吆。你们可要用心听,大家开始认真学吧。”
冯拐子嘴巴一撇道:“我再强调一下,只教五遍,多一遍都不教。等一会干部指不定要来检查的,到时候不会唱或者唱不好的话嘛,哼哼!够你小子喝一壶的,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新犯人又齐声回答。
冯拐子对王峰说:“王哥,我看你最好也站起来跟着学学吧?能过关更好。不然的话,到时候万一抽查到了你,老哥你就麻缠了,哈哈哈。”
“拐子兄弟,你放心就是,我肯定可以过关的。”王峰起身站到队列里。
假丫头开始教唱:
我们来到了石坂梁
党的关怀牢记心上
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呀
迎着阳光迈步向前方
1211211234
……
大家认真一字一句学唱着。曲指算来,也就那么几句歌词,其实并不难。唱第二遍时,把党的关怀变成党的温暖就行了。其他的一概不动,并不是很难。五遍教完了,大家开始逐一独唱过关。九个人过了八个,王峰也顺利过了关。过了关的被奖励坐下,只有一个绰号为“机械厂”的汉子不过关。看样子也不是他笨,主要是因为他天生的五音不全,他胡吼乱叫着,就像一只被狗追赶的鸭子,呱呱呱胡吼乱叫个不停,顿时把人们逗得捧腹大笑。
“阿囊死给!”买山江谩骂着,拿着大头皮靴朝着他抽打着。不一会儿,“机械厂”的脸颊肿得老高老高,眼睛也水泡泡的睁不开了。他天生就是五音不全,怪只怪他爹娘没制造好就把他生产出来了。没有办法的事,能怪谁呢。错了再唱,唱了还是不对劲。只能再重唱,反来复去没完没了。
号门开了,三个警察和大组长、王辉等人涌了进来。一个警察问冯拐子:“冯号长,号歌教得怎么样了,还顺利吧,他们都学会了没有?”
冯拐子点头哈腰道:“马干部,我们刚刚教完,基本上差不多了吧。来来,新来的都站起来,欢迎我们的马干部。”
大伙礼貌性地拍着巴掌。
冯拐子说:“马干部,要不然你抽查几个听听?也可以让他们合唱一下嘛,你说咋样就咋样。”
“不错不错,咋样都行啊。一回生二回熟,唱不好以后可以再加强练习,总有学会的时候吧?”马干部扫瞄着大家,说,“不如先合唱一下我听听。”
于是,假丫头双手打着拍子,大伙使足了吃奶的劲吼唱了起来:
我们来到了石坂梁
党的温暖牢记心上
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呀
迎着阳光迈步向前方
1211211234
大伙齐声吼唱着,其效果震天动地。连新来的犯人都震惊了,唱得真不错。
马干部十分满意,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唱得太棒了。既没有跑调,又把雄赳赳气昂昂的劲头气质都表现出来了。很好很好,继续继续。冯号长,新来的犯人怎么还没有剪头发呢?”
“喔,马干部你也看到了,我们刚才正在教唱号歌呢,等一会就开始剪。”冯拐子见马干部他们走了,顿时就朝着“机械厂”低声吼道,“唉哟妈妈耶!刚才可把我吓死啦!多亏我提议合唱,万一独唱的话嘛,机械厂,就凭你那怪糟糟的嗓子,今天晚上你绝对死定了。要是遇到了张干部过来检查,他可不爱听合唱,就爱听独唱。他说免得有人滥竽充数,今天晚上你小子的运气还不错,记住了哈,没事的时候自己要多多练习啊。”
“机械厂”嘴巴肿得连说话都成了问题,嘟囔着:“我知道了,慢慢来吧。”
号门又开了,一个犯人提着一个水桶进来了。他用大铁瓢舀了一瓢水,递给第一排的第一个人,犯人喝了一大口水之后,就很自觉的往下传,看来,每人只能喝一口水。
王峰悄悄问旁边人:“怎么这样子喝水呀,发给每个人一杯水不就行了嘛。”
“你刚来还不知道,每天晚上一个号子就半桶水,吃水紧张得很。”
“喔哟外,这么多人才半桶水。”王峰粗略点了一下人数,三十一个人。说,“看来,这吃水的问题不解决,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大事。不用多想,以后每天洗脸刷牙都成问题了吧。”
“还想洗脸刷牙呢?想得美!”
买山江让值班人员送来了一把大剪刀,大家定眼一瞧,是一把少数民族用来剪羊毛的大剪刀。新来的犯人按照规定要求必须要剪成光光头。买山江手拿着大剪刀,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吐沫,就开始为新来的犯人剪头发。“机械厂”为一个,他的脸蛋肿泡泡的,难看死了。被买山江一顿捯饬,三下五除二就修剪好了。大伙一瞧,天呐!就像一个拾荒者,惹得大伙又呵呵大笑起来。没办法的事,谁也休想逃避!买山江再接再厉,又按着第二个人修剪起来。本来都是蛮精神的小伙子,经他这么一通瞎捯饬,犯人们几乎成了一群讨饭的乞丐帮。买山江看哪个人好欺负些,就故意东剪一下西剪一下,使头发东一道沟沟西一道梁梁,跟秃子相差无几。买山江对王峰的态度算是最好的,修剪得格外认真仔细。然而,剪好后依然引起了大家的嘲笑,一个犯人指着王峰道:“嗨嗨嗨!大家瞅瞅煞,王峰的脑袋正中间有一道山梁梁子,跟蒋介石的脑袋一个模式么。”
“就是唉,哈哈哈……”大家一片哄笑。
冯拐子摸了一把王峰的脑袋夸赞道:“咋啦嘛?大家看到了吧,这样的头型才是真正的老道人物呢,连崩漏头都与众不同啊。”
“哈哈哈……”
大伙齐端端坐在大通铺上,嘶声力竭地吼唱着歌曲,什么歌都唱,唱得最多的是那几首滚瓜烂熟的老歌曲,《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和《军港之夜》。
要求犯人不停地唱,口干舌燥也不能停歇。一直吼唱到半夜一点多钟,大家才得到了熄灯睡觉的指令。王峰来时只有一个大提包,压根就没打算长期待在号子里,被褥都没有拿,看来只能和衣而眠了。
冯拐子说:“王哥,不然的话过来和我挤一下吧?”
“不用了,我身体棒,睡哪里都一样,没事的。”王峰苦笑着。
“王哥,咱们两个睡一个被窝吧?我的被子你盖,我盖皮大衣。”买山江对王峰媚眼笑道。
“谢谢,你个人睡吧。”王峰嫌弃他的气味,婉言谢绝了。
一个小伙子对王峰说:“王哥,我的被子特别宽敞,来煞来煞,咱俩睡到一起吧?”王峰看他的态度挺诚恳的。只知道他是同坐一辆车过来的,目前还不认识。王峰说:“真有那么宽敞吗?”小伙子拉开被子让王峰看。一看确实够宽的。王峰笑道,“好吧,谢谢你了兄弟。咱们两个先将就一下,待我家里送来了被褥再说吧。”
房间面积太小了,犯人们拥挤不堪。每个人只有五六十公分宽的位置,连翻个身都困难。王峰悄悄地和小伙子商量:“兄弟,你看看这里太挤了,咱们两个不如睡到地上去,那里要宽松些,如何?”
“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号长能同意吗?”他喏喏道。
王峰问冯拐子:“拐子兄弟,我们两个想到地上去睡,可以吗?”
“王哥,就凭咱俩的关系,那还是个事嘛,想去就去呗。不过,地上可是凉得很,别把身体弄日塌了。”冯拐子确实挺讲义气的。
“咱身体壮的跟野牛一样,没事的,谢谢你了兄弟。”王峰对他抱了抱拳,算是谢过了。接着,两个人便齐心协力把被褥抱到地面上,几下子就把地铺铺好了。随之,两个人宽衣解带钻进了被窝。王峰问:“兄弟,还没有来得及问你贵姓呢?”
“贵姓不敢当,姓廖,廖风君。”
“知道了。名字挺文静高雅的嘛,怎么像个女人的名字呢?”
“很多人都这样说,爹妈起的,又有什么办法呢。”廖风君笑着。
“兄弟你因为啥事情进来的?”
“偷图书馆里的书。”他小声道。
“偷书还犯法呀,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偷书干嘛呢?去买钱吗?看样子你是个学生,也不像个贼娃子啊,想看书可以掏钱买,何必偷呢?”
“不好意思,买书的钱给女朋友买好吃的了,回去给父母不好意思交待,害怕挨骂,所以就……嗨!早知道就不偷了。”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风流的嘛,只偷拿了几本书,难道就犯法了?据我估计,你小子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不然的话,肯定进不了石坂梁子。”王峰盯着廖风君,他长的白白净净,文质彬彬,戴着一副眼睛,一个标准的白面书生。
廖风君垂头丧气道:“嗨!有些事情不好说,可能是因为得罪了那个张主任吧,这件头疼的小事情肯定是他在背后下了烂药。他硬说我是惯犯,公安局把我抓了进去,让我交代其他罪行。哪里有啊,我交代不出什么名堂,他们就把押解到了这里。王哥,你说我冤不冤啊?”
“算了算了,不提了。总之你和我是一丘之貉,一副德行,对当官的不感冒,不吃亏才怪呢。”王峰坐了起来,从提包里悄悄拿出来了一包香烟和一瓶罐头,走到冯拐子的床铺前悄悄塞给了他。冯拐子刚想说什么,被王峰的手势制止了。王峰又钻回到被窝里,从挎包里摸出了一包饼干,在被窝里和廖风君分享起来。
睡到半夜时分,被一阵打闹声惊醒了,有人急忙拉开了电灯。
只见“机械厂”骑压在买山江的被子上,手里拿着砖头朝着买山江的脑袋砸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狗日哈的缠头,我把你个驴驴抬哈地,还敢打老子!我让你打,让你打……”
买山江死死抓紧被子防御,杀猪般的嚎叫着。几个人反应比较快,急忙扑过去把“机械厂”拉开按倒了。与此同时,买山江从被窝里挣扎着窜了出来,只见他满脸是血,踉踉跄跄地从床底下抽出来一块砖头准备还击“机械厂”。王峰见了急忙窜到买山江的身后,一个动作就把他撂翻到了床上,吼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去叫察子!”
不大一会儿,号门打开了,王辉和几个警察衣着不整地进来了。
“啥事情,谁他妈的在闹事?”王辉瞪着恶狠狠的眼睛望着大家。
“他,是他用砖头袭击我。”买山江一只手捂着血淋淋的脑袋,另一只手指着“机械厂”。
“机械厂”吼着:“他晚上把我打成啥了唉,你们瞧瞧我的脸煞,都快肿成猪头了。请问你们,买山江有什么权力随便打人?难道你们就不管不问了吗?警告你个狗日的买山江,老子可不是好惹的,今天就是把老子拉出去枪毙了,老子非把你个缠头砸死不可!”“机械厂”被几个人摁到在床上,动弹不得,嘴巴依旧还那么强硬。看来,他是个不怕死的亡命徒。
“把他拉出去!还翻了天了不成!”警察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