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个警察闻讯过来制止了刀疤脸，那个小伙子才侥幸躲过了此劫。刀疤脸依旧骂骂咧咧地返回到饭桌跟前，继续盯着打饭的犯人。最后轮到了王峰，王峰灵机一动，先端稳了那碗菜汤，然后闪电般地抓起那块发糕就撒丫子了，比兔子跑得都快。那神速，连给刀疤脸反应的机会都不给。然而，这也照样惹怒了刀疤脸，他怒不可遏骂道：“嗨嗨！驴日哈地，鬼点子蛮多的嘛，一肚子坏水。你给老子站下！聋了吗？老子让你站下！”
　　王峰懒得搭理他，直接一溜烟地跑到了墙角处。刀疤脸追到近前，朝着王峰飞起就是一脚，王峰一闪身躲开了。刀疤脸气急败坏骂道：“喔哟，我把你个驴驴子抬哈地，还不老实啊，看老子不敢一脚踢死你！”说着又飞起一脚，王峰又机智地避开了，然后就朝着院子里跑了起来。刀疤脸追了几圈也没有追到，不免恼羞成怒，继续追打着。王峰左躲右闪，刀疤脸又扑又抓，就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但始终抓不住王峰。刀疤脸顿时火冒三丈，吼道：“嗨嗨！我把你个贼怂小白鞋，你逼撑得很是吧？喔哟外，我把你打不哈吗？”
　　王峰见此情景，干脆站住不跑了，撇嘴道：“喔去！兄弟你帮家点就行了煞，那么死心眼干嘛？啥秋意思煞，我又没有招惹你一个。好吧好吧，我端端支哈，你踢吧，踢吧。”王峰停住了脚步撅起了屁股。刀疤脸朝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不曾想王峰的细腰一闪，又被踢空了。刀疤又吼叫：“嗨嗨！小白鞋，咋么个，你活腻歪了是啵！端端支哈！”接着又飞起一脚，王峰只是轻轻一闪，被踢中了风雪小大衣。
　　王峰做了一个鬼脸，嘿嘿笑道：“行了煞哥们儿，这次真的被你踢中了。差不多就行了煞，沟子踢肿了，以后咋么家出去卖沟子煞，嘿嘿嘿……”王峰幽默的语言把刀疤脸逗乐了。
　　刀疤脸笑道：“算秋喽，二皮脸，皮嘴真他娘的会说。爷们儿累了，不和你玩了。”刀疤脸扫兴而去。没走几步又突然站住了，手指着大伙吼道，“我可警告你们哈，你们这些驴日哈地，谁要是不把饭菜吃干净，要是发现谁浪费了粮食，看老子咋么家收拾他！”
　　以前只是耳闻，听说石坂梁子特别残酷无情，一般的小哈啰压根就过不了三关，不把你小逼开的屎打出来才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有几进宫的人悄悄说，像刀疤脸这样的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警察，说白了就是一个正在服刑的劳改犯。那么，到底是谁给了他那个特权，想打谁就打谁？在这个闭塞的深山沟沟里，他这样的劳改犯摇身一变，居然成了一个管理者和地头蛇，不禁令人纳闷费解了。
　　然而不难看出，那些警察对他此行为却视而不见，睁只眼闭只眼，为什么呢？
　　有明眼人一语道破了天机，只是为了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以恶惩恶，以毒攻毒！
　　如此以来，刀疤脸这样的人无形之中就成了警察手里的香饽饽，顺理成章地成了一条会咬人的狼狗！
　　听到了刀疤脸的训斥，大家都害怕挨打，吃饭的速度既快又干净，就好似秋风扫落叶。这就应了那句老话；鬼怕恶人。
　　吃罢了饭，犯人们齐刷刷地蹲在墙边，王峰胆大妄为，居然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哦——那久违舒服的感觉！
　　不一会儿，新来的犯人都被押到石坂梁子上去干活。
　　“嗨嗨嗨！小白鞋，你他妈的聋了吗？发什么呆呀，快点过来干活。”四个犯人朝着王峰呲牙咧嘴。
　　王峰跑了过去，问道：“叫我干嘛？有啥事吗？”
　　“有锤子事！”那个大个子小白脸撇嘴道，“你他妈的还挺会装蒜的哈，我们叫你过来，难道要请你吃烧鸡逛大街呀？还愣秋个啥，还不赶快下来背石头。他妈的，那么壮实的块头，一到干活的时候就知道偷尖耍滑，真他娘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高个小白脸训斥着王峰。
　　王峰定眼一瞧，天呐！那块石头也太大啦，就像个磨盘。别说一个人背走，就是两个人抬，恐怕也得费把子力气。王峰有些胆怯了，喏喏道：“哥们儿，我以前下过煤窑，腰杆子受过伤，肯定背不动啊。”
　　“你说啥？大组长，你过来一下。这个家伙说他的腰杆子受过伤，我们帮他治疗一哈咋么个？”
　　一个身材魁梧的少数民族汉子走了过来。盯着王峰冷冷道：“咋么个兄弟，听说你的腰杆子坏了，真的坏了吗？”
　　王峰指着腰故意装可怜：“下井的时候砸伤了，现在还没好呢。”
　　大组长拍了拍王峰的肩膀，手指着不远处一块圆巨石说：“兄弟，你看到了吗，那个大圆石头就是专门治疗你这种病号的。”
　　“治疗，咋么个治疗法？”王峰不解问道。
　　“看来你是新来的吧？那我先要给你讲解一下，谁要是偷奸耍滑的话嘛，我们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就没必要再客气了。你不妨仔细瞅瞅，那帮子坏怂都是外科大夫，专门治疗腰疼病的，听明白了吗？待会吼上几个人过来，把你脸朝上按到那块大圆石头上，然后再爬上去几个人，使劲压。”
　　“啊！不会吧，怎么能那样呢？那样不把我整报废啦！算了算了，我还是背石头吧。不过，你让他们把这块大石头破碎了，我也好背得动嘛。”
　　那个小白脸撇嘴道：“哟哟哟哟，你他娘的算老几啊，还敢指挥我们的大组长。给句痛快话，背还是不背？看你那个骚皮样，大冬天还穿着一双小白鞋呢。”
　　王峰发火了：“我穿鞋子碍你啥事！背就背，有啥了不起的。大不了把咱爷们儿砸死！砸死去个秋！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组长喊来了四个人，一人抬着一个角喊着口号，一、二、三！一叫劲硬把那块巨石抬到了王峰的脊背上。王峰顿时就感到有座泰山压顶的感觉，但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咬紧牙关挺住，心里面暗暗骂娘：“操你个先人，大不了砸死老子。这个仇迟早要报的！”一怒之下，王峰居然背了起来，站稳了脚步，然后缓慢地背走了。面前是一个斜坡，脚窝子里面全是积雪，假如稍不留神摔趴下了，不死也得残废！
　　王峰咬紧牙关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居然一股作气冲了上去！
　　冲到了坡顶上，王峰不禁一阵窃喜，一溜小跑到了石堆旁，一闪身就把那块巨石掀翻在地。随之就觉得腰部受伤了，一阵阵钻心的疼；又感觉有液体流出，估计是出血了。王峰把蒋八喊了过来，蒋八问：“王哥你喊我吗？有啥事情？”
　　王峰把衣服掀起来说：“兄弟你帮我看看，后脊背是不是出血了？”
　　“喔哟外！王哥，你的脊背咋么家整得煞，有一扎长的血口子，还流着血呢！”蒋八急忙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卫生纸帮忙捂在伤口上。
　　王峰把衣服放下来切齿道：“就是那四个驴日的整得我，二天有了机会非要报仇不可。谢谢你了兄弟，你不用管我，干活去吧。”
　　蒋八同情地望着王峰说：“老哥，这样怎么能行呢，最好去找医生包扎一下，发炎了可就麻烦了。”
　　“没事的，离死还远着呢，放心吧兄弟。”
　　蒋八望着王峰，只能悻悻地走了。
　　片石场很大，山坡下石头窝子里已取走了很多石头，形成了一个大坑。石头从底部往上开采，形成了陡峭的崖壁，呲牙咧嘴十分吓人！犯人们分成四个组，一组负责打炮眼装炸药放炮；二组负责把石头破成方形石块；三组负责把方石块背到装车台上去；四组负责把不成形状的片石用郎头敲成修火车道用的道渣石。
　　王峰动了小心思，假如再继续背大石块的话，今天不被砸死也要搞残废。于是，王峰悄悄溜达到别的组去砸小石头，目的只有一个，远离那四个坏怂。岂料，那个高个小白脸又紧盯着王峰不放，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他冲着王峰吼叫着：“嗨嗨！小白鞋，你他妈的又想耍滑头是不是？快些过来背石头。”很显然，他们几个肯定是商量好了，今天非要收拿整治王峰不可。
　　王峰不傻，情知道遇到了恶人，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磨磨唧唧地走了过去。小白脸手指着一块比刚才还要大的石头说：“小白鞋，你还愣秋个啥，还不快些把它背上走。”
　　“这么大的石头，谁能背得动啊。”王峰不温不火道。
　　“你，你逼撑的很是吧？叫你背你就得背，还他妈的挑肥捡瘦呢。有皮本事就别来石坂梁子，来了就得干活。背不背，给句痛快话。”小白脸恶狠狠地瞪着王峰。
　　王峰对他不屑一顾，“切”了一声，扭身走到大组长跟前说：“大组长，向你打听个人，谢干部在吗？”
　　大组长愣住了，问：“你，你问他干什么？你们认识吗？”大组长瞪着疑惑的眼神反问王峰。
　　“他是我哥们的朋友，我有话要跟他说。”此时此刻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再不使出杀手锏，估计很难活到明天。再者说，谢干部这个人迟早要拜访的，这也是邻居唐建华和郭素芳两口子早就对王峰说过——“小王，假如哪一天有啥事，就到石坂梁子去找我的侄女婿谢明礼，他在那里当警察。”
　　大组长说：“喔喝，谢干部原来是你的亲戚啊。我说的嘛，怎么看你们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呢。你小子肯定是他的兄弟吧？你们两个长得太像了哎。”大组长坏笑着，随之把值勤的刀疤脸喊了过来，“王辉，你过来一下。”
　　刀疤脸原来名叫王辉。他跑了过来，大组长对他说：“王辉，你仔细瞅瞅，他像不像谢干部？”
　　王辉迷缝着眼神打量着王峰，说：“是有那么点像，皮肤都是黑不溜秋的，只是这家伙的块头要壮实些。”
　　“他说谢干部是他的哥们，你下山去问问谢干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大组长瞪着疑惑的眼神瞟着王峰。
　　王峰说：“我啥时候说谢干部是我的哥们了，我只认识他的亲戚，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你们，你们，嗨！”王峰有口难辩了。
　　“喔噻，老道人啊，真牛逼！还敢拿谢干部当你的哥们儿，要是谢干部不认识你，哼哼，到时候老子把你一顿皮锤！”王辉咬牙切齿，脸上的刀疤都发红了。
　　“算了算了，爱信不信，有啥了不起的。我还不信了，你还能把我吃了不成！”王峰的火山快要爆发了。
　　王辉溜达着下山走了，估计去找谢干部。大组长对王峰说：“以前有过这样的例子，有些犯人实在承受不了这份苦役，就信口开河胡编乱造，说谁谁谁是他的什么亲戚。结果一调查就漏了馅，后面的麻达事情可就来喽哟。”
　　王峰说：“那有啥呢，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来这里都是干活受罪的，认识了总不会不干活吧。”
　　“那就说不准喽。”大组长冷笑着。
　　“嗨嗨！小白鞋，你他妈的这会儿尽耍嘴皮子了，还干不干活啦？这块石头你到底背不背，给句痛快话！”小白脸朝着王峰吼叫着。
　　“让我背也可以，你把它破成几块。不然的话，你自己背一下试当试当。如果你可以背走，从今往后我喊你大爷，行不行！”王峰怒不可遏，吼叫着。
　　“你，你小子咋说话的？要搞清楚背石头可是你的工作，而不是我的。”
　　王峰对大组长说：“大组长，你说句公道话，刚才哎，他们把那么大的一块石头硬压到我的脊背上，你看一哈煞。”说着把小大衣往上掀开。
　　大组长看了一眼，顿时吃惊不小。对小白脸吼道：“嗨嗨！马麦子，你小子是不是纯心欺负人啊，心咋这么黑呢煞。你不妨过来瞅瞅，那么长的一条口子，还流着血呢。马麦子，你过去可不是这种人呀，现如今怎么了？难道跟那个坏怂学坏了。赶快找些纸来，帮他处理一下伤口。还愣着干嘛，快找纸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