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李子说：“事情可不是像你说的那么轻松简单，你以为公安局是你们家开的呀。那种大话我可不敢胡说，到时候事情办不成还要挨丽萍的训斥。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吧。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毕竟他的同案窦彪杀了人。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就是，王峰只是从犯，他的裁决书已经批下来了，十五天行政拘留，可不是刑事拘留，你们可要搞清楚了，从根本是有很大区别的。放心就是，最多再关十天就放人，请叔叔阿姨放心就是。不过呢，今天我当着叔叔阿姨的面把丑话说破了，叔叔阿姨可不要见怪啊。其实，你们可能还不知情，你们的儿子王峰的名声在外，可说是臭名远扬，恶贯满盈，在西山一带是个老道人物，人称西山狼。叔叔阿姨，就凭这个，你们二老今后可要注意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兆头，千万不能把他宠惯坏了。这次把他关在这里，也是为了他好，必须要治治他的臭毛病。”
　　父亲苦笑道：“小李子，你不要客气，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我们不会袒护自己孩子的。”
　　小李子说：“说实话，我们去查阅过王峰的档案，里面的优点不多，污点倒是不少：他打伤过队长的儿子；打断过副队长的胳膊；还把丁排长打休克了……不过呢，那些都是被处理过了的旧账。但是呢，你们要知道，他们那帮子小知青还年轻，都是法盲。很多人都不太懂法律，没有报警抓你们的儿子，过去了就算了，算他命好。不然，王峰你小子早就进来被判刑八回了。王峰，法律的书籍发给你们了，你看了没有？”
　　王峰低头说：“看了，上面还要求我们背颂下来呢。我们也害怕哪一天被抽查到了，那就麻达了，所以我使劲背，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吧。”
　　“是吗？那你今天当着我们大家的面，你说说看，你当初所干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按照法律的条款应该怎么处罚你呢？”
　　王峰苦笑道：“我，我家里人都在这儿呢，改天我背颂给你听吧？”
　　“喔哟哟，还知道害羞呢。那好吧，你就简单点儿说说，假如说我骂了你，还打了你几巴掌，法律是怎么规定处理的？”李子盯着王峰。
　　王峰略加思索，说：“无理取闹，漫骂和污辱损坏他人人格名誉的，主观意识要自我及时停止并纠正错误，并向对方赔礼道歉，征得对方原谅的，不追究行政责任，但要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如果因此而造成了后果或严重后果的，根据法律法规有关规定，将分别处于拘留，罚款，劳动管制，拘役，或者有期徒刑。”
　　李子微笑道：“真行啊，你的记忆力蛮强的嘛。挺好的，就是那个意思，看来你没有偷懒。“
　　丽萍惊讶道：“啊哟！不会吧，有那么严重吗？骂个人还会招来那么多的麻烦，过于言重了吧？”
　　李子撇嘴道：“你以为呢？你们冷静想想，王峰当初可是把人打伤了，胳膊都打断了，最起码算是轻伤吧？按照法律法规最起码要判刑三至五年。不过呢，那些都是旧账了，早就过了时效期，就不追究了。只是拿事说事，算你哥哥的运气好，稀里糊涂躲过去了。不然的话，后果就不用多说了，你们自己好好想去吧。”李子冷笑着瞟了王峰一眼，那一眼意味着什么，王峰是再清楚不过了。
　　父亲说：“是啊是啊，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三气周瑜，最后硬是把周瑜活活气死了。指的就是那个意思，骂人也能把人气死。看似很正常的民事纠纷，人一旦倒了霉，啥怪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以说，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做事比啥都强。”
　　李子说：“不说那些了。好了，时间有限，咱们大家先到饭馆里面，边吃边聊吧。”
　　谢干部笑道：“叔叔阿姨，你们别听李子尽在这里胡咧咧，那些都是些高谈阔论，唱高调谁不会呀。依我看，你们的儿子就是条好汉，某些当官的有时候就是欠收拾。王峰，老哥我挺你。李子，你小子也太不够意思了，你看你一个劲地法规法律的说个没完没了，看把叔叔阿姨吓得腿都打颤颤了。叔叔阿姨，你们别听他的满嘴巴里跑火车，听我的就可以了，哈哈哈。”谢干部挺能逗。
　　父亲问小李子：“照你这么说，那个窦彪咋样啊，能保住小命不？”
　　“依我看危险，估计可能要严惩。”李子冷冷道。
　　王峰抢白道：“但是，窦彪是主动投案自首的，总不会打头吧？”
　　“那可不一定，那要看犯罪分子的动机，手段，后果，程度，以及民愤和死者家属的态度等等等等，多了去了。可不是像你说的杀了人，说声对不起就完事大吉了，并没有那么简单。”李子的法律知识懂得就是多。
　　父亲说：“算了算了，那些事情咱们以后再讨论，目前时间不早了。谢警官和李子肯定也饿了。走，咱们到饭馆去吃点饭，我儿子以后就拜托给你们二位了，还请多费心，多多关照哈。走吧，不要客气。吃饭去，我们请客。”父亲去拉谢干部的衣袖。
　　李子抢白道：“叔叔，吃饭由我来做东，谁都别再抢了哈。”李子搀扶着二位老人走出了警察局的院子。
　　按照规定，王峰还不能出院子门，只能自己回归号子。王峰目送着他们，心里面五味杂陈，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王峰掂着父母亲送来的一个大旅行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好沉好沉。此时，王峰的心里面似乎才有了一丝丝愧疚感。自从当知青以来，说实话并没有给父母亲带来任何的好处与快乐，反而让两位老人整天惦记担心着自己，可谓是操碎了心。如此这般，说白了自己就是一个不孝之子。恍然间，王峰才幡然醒悟了，深深感受体会到了父母亲如天山一样高的博大之爱！
　　同时又噗嗤笑了，看来还是那句话说得没有错——爹娘的心在儿子身上，儿子的心在石头上。
　　王峰溜达着走到号子门前，瞅了瞅那个令人作呕的大铁栅栏门，不禁心烦意乱，随之又释然了。听李子说，在这里最多再呆十天，然后就可以自由地飞出去了。到那时刻，犹如大鹏展翅，翱翔在蓝天白云里。
　　王峰拍了拍铁栅栏门，依不拉因急忙打开了门，问：“你是王峰吗？”王峰点了点头。依不拉因把一大串钥匙交给了王峰，说：“原来你就是王峰啊？马干部让我正式通知你，从现在起你就是值班员了。喏喏，这是监号所有的门钥匙，提醒你一句，可要把大门把稳了哈。”
　　王峰惊呆了，拿着钥匙犯了迷糊，脑袋有些犯晕，难道说这就是幸运之神降临了吗？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父母亲刚走，自己又遇到了这种好事。王峰努力镇定情绪，说：“依不拉因，钥匙是谁让你交给我的，你被释放了吗？”
　　依不拉因伸开双臂一把搂住了王峰，撇嘴笑道：“朋友，祝贺我吧。今天嘛，我太幸福了唉。我嘛，马上就要被释放了哎。”
　　“依不拉因兄弟，恭喜你获得了自由。再问问你，是谁说的让我值班？”
　　“马干部啊，怎么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喔喔，刚才我在接待室里没有接到通知，太棒了耶。”王峰顿时心花怒放。
　　“兄弟你听我说，值班的规章制度嘛，都在墙上贴着呢，抽时间你个人去看看吧。值班的时候嘛，可不能睡得太死了，要当心点儿喔，可别跑了犯人。”
　　“谢谢，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那就好。呶，那是值班的地方，也是睡觉的地方。”他手指着楼梯下面那个犄角旮旯。
　　“知道了，谢谢。”王峰弯着腰拱进了所谓的值班室，其实，此处就是楼梯下面一个狭小的空间，说难听的就像个狗窝。但是，与号子里相比可就强多了。待在这里就是值班人员，可以随便出入，依不拉因说：“我再给你交代一下，每天晚饭后嘛，别的值班人员会来临时顶替你一会儿，你就可以到大街上去溜达溜达，散散心。但是呢，按照规定最多半小时之内必须要返回，不然就要挨骂了。”
　　依不拉因果真走了。王峰钻进了值班室，先从挎包里拿出来一盒香烟，点燃了吸着，许久都没有这样惬意了。俗话说：人走时运马走膘。又道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王峰又在挎包里找到了剃须刀，先修理一下自己的面容。完毕后，就提着提包溜达到一号门洞前，从门洞往里望去，大家横七竖八的躺着无所事是。王峰拿着一包香烟朝着卷毛扔了过去，大伙顿时一激灵！卷毛惊喜道：“哈哈，是王哥，王哥哪里来的香烟啊？”
　　“打开抽吧，傻货，每个人都有份哈。”王峰嘻哈着。
　　“啊！王哥你怎么了，不打算进来了吗？”卷毛犯了疑惑。
　　王峰得意忘形道：“不瞒各位，从现在起我就是值班员了。怎么样，没想到吧？”
　　“不会吧王哥！你骗人？”张帅走到门边，毛人也走了过来。王峰把那一大串钥匙拿到门洞前晃悠着：“呶，这是什么？咱哥们儿总不能满口跑火车吧。再不信，看我把你们的门打开。”
　　“太棒了唉！”大伙一下子都涌到了门前。
　　卷毛吼道：“我当初说啥啦，王哥就不是一般的人。这下好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托王哥的福喽，还是王哥的眉毛宽呀。”
　　“那是，也不看看咱爷们儿是谁？从今天起，你们想做什么，尽管咳嗽一声，尕尕的事情。”王峰开始飘飘然了。
　　进来后，王峰把挎包打开，把东西通通倒在了通铺上，里面有面包，香烟，罐头，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王峰道：“大家想吃什么随便拿，都别客气。”
　　毛人拿了一盒香烟嘿嘿笑道：“王哥，进来都几个月了，天天尽抽那些辣乎乎的狼杆子，我拿盒香烟行吧？”
　　“兄弟拿去抽就是，不必客气。”
　　老号长说：“我说句话哈，王峰现在是个值班人员，许多地方还要去应酬。所以呢，每个人抽几支香烟就行啰嗦，别的东西最好莫得动哈。”
　　王峰说：“号长这句话太见外了，没关系的，想吃什么只管拿就是。你们先待着，我去看看我的那两个尕兄弟去，等会儿我还会回来的。”说完，王峰就走了出去。
　　走到六号就打开了号子门，大家用惊悚的目光盯着王峰。王峰朝着歪利喝道：“哈啰，歪利兄弟，还迷瞪啥地呢，不认识老哥了是吧？”
　　歪利盯了王峰片刻，随之惊喜道：“是王哥呀！你怎么进来的？”
　　“呶，这不是钥匙嘛。告诉你个好消息，从现在起，我就是值班人员了。兄弟你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言传一声，咱哥们儿谁跟谁呀。”
　　“太棒了耶！”歪利兴奋极了。
　　接着，王峰对号子里的犯人喝道：“望着我干嘛呢，不认识是吧？告诉你们，王峰就是我，我就是王峰。今天我把丑话撂在这儿，以后谁他妈的敢动我歪利兄弟一指头，当心点喔，后果你们个人想去，爷们弄不死他算他命大，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大伙回应道。
　　一个十分壮实的维族小伙站起来对王峰嬉皮笑脸道：”老哥，你不信问问你的尕兄弟歪利，我们可从来没有收拿过他吆，不信让他个人说。”
　　歪利嘿嘿笑道：“刚进来的时候嘛，稍微受了那么点儿……不过呢，这也是号规嘛，算不得什么，没事的王哥。”
　　“啊！谁还欺负过兄弟你了？是哪个狗娘养的，给老子站出来！”王峰的臭毛病又犯了。
　　“王哥唉，我就那么一说嘛，都是尕尕的小事情，再啵提了煞。都是儿子娃娃，何必叫真呢煞。”歪利劝解着。
　　王峰说：“既然兄弟这样说，那就算了吧。你们以后可要对我的兄弟帮家点哈，不然……”我用手指着他们。
　　那个维族号长笑道：“老哥你放心就是，这儿有我呢。歪利兄弟以后一旦被欺负了，老哥你就收拿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好吧，你们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可以找我，麻达莫有。”说完，王峰悄悄地塞给歪利一盒香烟。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退了出去，然后把号门锁了。此时，王峰不禁一阵窃喜，有权力真的好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