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峰说：“很早以前，我的一个叔叔好不容易从老家找来了一个乡下妹子，眼看着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就陪着她去乌鲁木齐买些东西哄哄对象开心，没料到刚到了乌鲁木齐，钱包就被贼娃子偷走了。里面装了四百多块钱，那可是我叔叔存了这大半辈子的血汗钱，竟然被贼娃子一把摸走了，你说气人不？后来，叔叔也是个小心眼，一时想不开就跳井自杀了，摔得那个惨！头颅在一周后才从水坑里面打捞出来。后来，许多人都议论：‘这个小王真是个死心眼，何必呢，不就是几百块钱嘛，丢了还可以再挣嘛。再者说，这个对相吹了，世界上的女人多了去，还可以重新再找嘛。’”
　　卷毛若有所思道：“哦哟，王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兄弟你说，这钱好不好？要不要命？”
　　卷毛说：“王哥，我总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今后我都听你的，到时候出去了就去找个正规的工作单位，金盆洗手不胡整了。”
　　“唉，这就对了嘛。到那时候我们还是好哥们儿。否则的话，大家出去了各走各的路，永不往来。”
　　“王哥放心就是，按理说，年轻人就应该为自己的前途着想，总不能一辈子靠偷钱包鬼混一辈子吧。”
　　王峰一时激动，把卷毛搂在怀里。又说：“你们谁知道那个乌斯满最近咋回事，怎么说消失就消失了呢？”
　　蒋八说：“小杜给我说了，他犯的案子大发了。好像是劫持强奸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学生，这次他肯定是死悄悄了。”
　　“啊——不会吧？”大家惊讶。
　　卷毛切齿道：“我说呢，那天我就想扁他一顿，恐怕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所以——嘿嘿嘿。”
　　张帅盯着卷毛撇嘴道：“你嘛，你就是老太婆吃豆腐，只会挑软的欺负。除了这些，你还能做啥呢煞？”
　　卷毛呵斥道：“去煞去煞，都像你不长脑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咱这叫啥，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不？打锤嘛，就要讲究个战略战术，你个小屁孩懂个黑鸭毛。”
　　张帅说：“哦喝，乌斯满个仗子那么壮实，哈熊似的，那个女孩……哪里受得了啊！”
　　蒋八说：“听说缝了好几针呢。”
　　“操他个先人，早知道弄残废他个毛驴子货！”卷毛发狠道。
　　王峰道：“是啊，早知道就好了，最起码打他个鼻青脸肿，满地找牙。”
　　“那岂不是便宜他了，搞残废他，弄死他个牲口才过瘾！”卷毛发狠道。
　　王峰说：“找茬发泄一下就行了。兄弟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既不是公安机关，又不是检察院，弄死了他，老弟你不去坐萝卜啊？再者说，咱们自己的一屁股屎都没有擦干净，还想着去整死别人，到时候也得把自己的小命搭上，省省吧。”
　　老号长说：“王峰这句话说到点子上，谁也没有权力去欺负另外一个犯人，这就像水浒传中那些梁山好汉进监狱的时候一模一样，犯人收拾犯人，这就叫窝里斗，以毒攻毒。”
　　蒋八说：“是啊，蛤砺相争，渔翁得利。打来打去的，能得到什么好处？儿子娃娃嘛，都是血气方刚，在号子里面吃了亏，出去以后肯定要报仇血恨的。但是，你来我往的啥时候是个头呢，最后肯定是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大家顿时无语了。
　　今天大伙的心情都不错，因为不用出去干活，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鬼才知道，反正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号门被打开了，一个矮个警察进来叫到了王峰的名字，王峰急忙站起来回答道：“我就是，请问什么事？”
　　警察微笑道：“出来一下，家里来人了。”
　　“好事啊，王哥。”毛人撇嘴笑着。
　　卷毛和张帅同时也向王峰打着飞眼，王峰急忙穿衣服穿鞋。六天以来，准确地说法应该是有生以来，盼望已久的亲情才同感身受！
　　王峰思忖：不对呀，今天是星期三，不是探访日呀。肯定不是小梅，她星期天才有可能来探监的。那么，又会是谁呢？可能是自己的父母亲吧。管他是谁呢，反正不是坏事。王峰急忙跟随着警察出了号子，当来到接待室时，定眼一瞧原来真是多日不见的父母亲和妹妹。母亲一扭头瞧见了儿子王峰，顿时失声痛哭起来：“咦，俺的儿啊，你看看瘦多了，多可怜啊。”
　　父亲撇嘴道：“嗨哟，行了行了，咱们不是早都说好了嘛，到时候谁都不许哭天摸泪的，尽让别人看笑话。你看你，嗨！算了算了，你看看咱的儿子这不是好好的嘛。”
　　妹妹丽萍走到哥哥近前，打量了半天咧嘴笑道：“哥，我咋看你还吃胖了呢，公安局的饭就那么好吃吗？”
　　母亲喝斥道：“你个傻妮子咋说话的，这都啥时候了，还尽拿那些龟孙话气恁哥。你也不想想看，监狱里的饭能好吃吗？好吃了都抢着进来了，尽胡说八道！你看你哥的脸呀，俺看是肿了。咦，叫俺这当娘的咋说你个龟孙呀！你说说看，不好好进修，跟着你们那群狐朋狗友去打个什么架呀。这可叫俺咋办哩呀，呜呜呜……”母亲又哭泣起来。
　　警察小李子走到母亲跟前劝慰道：“阿姨不要哭了，你儿子并没有犯什么大事。这次只是帮别人打了个架，已被审查完毕，裁决书已经下来了，对他执行十五天的行政拘留。他目前在这里已经呆了一个礼拜了，估计再过一个多星期就可以释放了。阿姨，你就放心吧，这儿还有我呢，我会关照他的。”
　　妹妹丽萍推了小李子一把，撒娇道：“小李子，你这句话说得还靠谱。我可警告你哈，我哥哥今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到时候我可拿你是问，可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哟。”
　　“那是那是，我们的娇小姐，李子我在这里又不是吃干饭的，你们放心就是了。”
　　妹妹笑道：“想不到啊，都那么多年了，你还是以前那个跳皮捣蛋的老样子，愁死我了。”
　　看来他们同学之间很熟悉，关系非同一般。
　　父亲说：“丽萍，你咋给李警官说话的，一个大姑娘家的，一点礼貌都没有。小李子，你可别见笑啊，俺这个闺女从小就被我们娇惯的不成样子，还请多多包涵。”
　　“叔叔阿姨，你们对我不用那么客气，我和丽萍从小就是同学，平时开玩笑都成了习惯。没关系的，请叔叔阿姨千万不要客气。”李子看看丽萍，脸红了。
　　母亲说：“咦，那就好，那就好，我可就放心多了。多亏小李子帮忙照顾，到时候俺儿放出来了，你可要到俺家里去玩啊。俺没啥文化，不懂啥规矩，你一定要来啊，俺们欢迎你来家里坐客。”母亲终于破涕为笑了。
　　丽萍说：“小李子，想不到今天你可把面子捞足了哈。”坏笑着又搡了小李子一把。
　　小李子说：“老同学，你看这探视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不如这样，咱们是多日不见的老同学，平时请你过来玩呢，恐怕你还不一定给俺这个面子。今天算是老天长眼了，机遇巧合。无论如何今天你总得给我一个表现的机会吧。我做东，请你的父母亲到饭馆去吃个饭，你看如何呀大美女？能否赏个脸？”李子点头哈腰陪着笑脸。
　　“去就去，有饭不吃才是傻瓜呢。”丽萍很爽朗地答应了。
　　探视的时间结束了，大家都出了接待室。王峰搀扶着母亲，妹妹和小李子走在前面嘻嘻哈哈开着玩笑。李子突然对一个警察喊道：“嗨嗨！老谢啊。喔唷，是哪股旋风把老哥你吹过来了，也不提前咳嗦一声，我也好做个准备嘛。”李子笑着快步向老谢跑了过去。
　　瞅了一眼，看到从大门外面走过来了一个警察，他个头不高，脸上黑不溜秋的。李子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两个人如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搂抱着拍打着亲热极了。李子把他介绍给了王峰的父母亲：“叔叔阿姨，这个黑鬼是我的死党，他是谢警官。叔叔阿姨叫他小谢就行了。谢干部这个人嘛，别看他的小脸黑了点，可是呢，你们千万可别小瞧了他，他可是我们警察局里的一个台柱子，人送绰号黑旋风李逵，威震四方呢，嘿嘿嘿。”
　　谢警官说：“去去去，少耍贫嘴，他们是谁？”
　　李子说：“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丽萍的父亲，这位是母亲，喏，这个是王丽萍的哥哥王峰。她大哥在我们这里接受审查，估计再过十天就放了。丽萍嘛我就不用给你多啰嗦了，老同学，还是同桌。”李子瞟了丽萍一眼坏笑着。
　　“喔，这位谢警官在何处高就啊？”父亲握着谢干部的手问道。
　　“叔叔客气了，谈不上高就，我在石坂梁子上管理犯人。风沙大，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的，可比不上小李子这个坐办公室的小白脸。大叔有所不知，他可是我们局长身边的大红人呢。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叔叔你们找上他做女婿……”
　　谢干部还没有说完，李子急忙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急忙解释道：“嗨嗨！大哥，方向盘把稳点喔，可别把车开到沟沟里面去了哈。”
　　谢干部一把推开他，笑道：“嗨呀，我说什么了，又说错什么了吗？李子你啊，整天就会装神弄鬼的，没劲。谁还看不出来呀，一个青春年少，前途无量；一个美少女，挺般配的嘛，哈哈哈……”
　　“我的哥唉，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同学关系，任何麻达事情没有。尽在这里给我添乱，你呀你呀，风风火火的臭毛病就是不改，无语了。”李子解释道。
　　“那有啥关系吗？是不是啊大叔？”谢干部看着王峰的父亲。
　　父母亲只能嘿嘿傻笑着。
　　谢干部又说：“我说嘛，那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心虚了是吧？叔叔，你不知道，李子这个家伙的心眼子可多了。丽萍妹子，嗨呀！我也不能再敢胡说了哈，开个玩笑。小李子这个家伙嘛，可不像我们这些粗人，咱是个粗人，没啥文化，一根肠子通到屁眼，有啥说啥，直来直去的像个大炮筒子。人家李子可是个坐办公室的料，别看他说话办事文绉绉的。但是呢，在局子里面那可是吃香地很。哪像我们这些下里巴人只知道低头拉车，不知道抬头看路。被发配到最艰苦的石坂梁子去吃苦，归根结底是个吃不开的王保钏。我们就是累死在石坂梁子上，也赶不上他在局长面前放个屁香啊，哈哈哈……”
　　“唉！哥们儿，嘴巴留个把门的行不行，尽胡诌八咧。他们是来看丽萍他哥哥的，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李子的脸又红了。
　　“放心吧兄弟，我知道分寸。放心就是，你以为我是个勺子嘛？我知道，谁没事跑你这里来干嘛，是不是啊，丽萍妹子？”
　　丽萍说：“谢干部，一听你说话就是你是一个爽快人。看来你和小李子可不是一般的关系。是这个样子的，我哥哥最近犯了个错误，帮别人打了个群架，目前被关押在这里。所以呢，我们过来看看，以后还请谢干部你多多关照一下，谢谢大哥你了。”妹妹丽萍慢条斯理说着。
　　“喔哟，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呢，不就是打了个锤嘛。哪个年轻人不经过那一关，年轻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脑袋一热难免会犯点小错误，干嘛那么叫真呢。我看不如这样，小李子你去跟李局长咳嗽一声，把人放了算了。”谢干部果然是个爽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