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铁骨铮铮，11

　　第八章∶铁骨铮铮，11
　　且说一大早起来，赵姨娘见了墙上的血迹，惊呼的玉华慌慌地瞧观，吓得心里踢打了一阵，就唤下高阳来仔细何意了，高阳明知端的，故意瞎编了一通，并说附近必有挺尸的鬼子，当须查找查找方得真实。赵姨娘以为胡诌溜啦的，捂着耳朵去厨房动炊去了。
　　玉华忙里拽开大门，吓的“妈呀”一声，差点儿晕倒。高阳伸手扶着，道∶“妹妹怎的了？”她指着门外惊霎霎地说∶“死尸！”
　　高阳以为小妹撞鬼了的，大早里怎能说挺尸挺尸就来了？到外一瞧果真门口挺着一个死人，仔细那脸儿依有红润之色，想必还没死透的，托条条地好像给玉华年纪差不多了。就出去弯着腰儿，触摸鼻孔尚微弱气息，或有复活之希望的。就喊∶“玉花妹妹，这青年阎王爷还没抓走的，有救！”就抱起“死人”往客厅去。
　　玉华阻止道∶“出溜狗弄的！扔出去，晦气！”
　　高阳不悦道∶“你吓迷糊了脑子？古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徒！’况这是上天给你送的贵人了，不可失了仁慈之心了！”玉华听着有理儿，方点头应允。
　　高阳将死人放到了客厅沙发里，刻不容缓进行人工呼吸，又按压胸膛，复苏心脏。
　　玉华到屋仔细观瞧青年，又瞧瞧高阳，两者面目极似。忖度良久，玉华突然抱着青年嚎啕大哭起来。弄得高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妹妹，你这是……”
　　玉华哭着说∶“哥哥，事儿你是不知道的。这青年不是别人，是我当初心爱的知己……”便手指捣着自己的脸儿道∶“就因这张皮子比别的姑娘优秀了点儿，不少的流氓无懒心存不轨，频频来我家周围踅摸，妄图得趣儿。知己得知，啥活儿都丢掉了，持着铁棍，守护着俺的家，守护着我的安全，感动得芳心流泪。有一次我到菜园弄菜，有个恶少扫见了眼儿，窜上来死死抱着不放，那手堵着我的嘴。危险之际，朋友正在解手，见得此情，啥也不顾，厉喝一声‘畜生休要放肆！’举着铁棒箭步冲来，打断了恶少的肩膀。坏货子嗷嗷叫着逃跑了。从此谁都晓得有个武功厉害的英雄保护者我的，没了扰乱的了。有一天傍晚有个货子来生故事儿，朋友见那熟人还是他的朋友，外表嘴里都是四面见线的正派，背背眼就有如此的缺德，太可恨！就好言好语诳到了河湾里一顿好打，因下手太重，出了人命，就连夜逃跑了。一连数年没有音讯，叫我朝思暮想，不知吉凶祸福。如今回来了，回个死尸般的心爱的知己，这叫我如何是好……哥哥呀，你快快妙手回春吧……”一边哭一边使劲儿摇着那青年道∶“王小二，你醒醒，睁开眼瞧瞧姐姐吧！你若是醒不来，姐姐陪你一起到阴间里。醒醒吧，心爱的人儿，你晓得姐姐这些年遭受的非人经历吗？高阳哥哥，您快叫他醒了吧，妹妹求你了！”
　　高阳道∶“你别再哭了，眼泪不管用的。给我静静心，就收回他去鬼门关的通行证！”
　　玉华抹了一把泪，道∶“我也不知道咋了，见了他就禁不着了泪。给你心静，速速显神通呐！”
　　高阳不说话，见青年的眼包微微颤动，知道好事儿，见桌子里有柄锋利钢锥攥了起来，对着青年的两个五指，连刺十下。青年大叫一声，撕心裂肺。玉华破涕为笑拍着手道∶“好好，功德无量！”青年缓缓睁开了眼睛。
　　高阳道∶“王小二！你为啥冒冲我的名讳？”
　　玉华道∶“就这劲儿了，你好开玩笑！人家货真价实，你才是伪劣产品……”言犹未了，只见青年牙齿捉对儿打架，口唇乌紫，张口喘气，冷汗淋漓。
　　高阳跑到院里对着厨房大喊∶“赵姨娘！快快快胡椒生姜汤！”
　　赵姨娘方知高阳娃子不是胡扯八道了，挺尸的真事儿有了生还的希望了，就赶紧打碎了胡椒生姜，烧了大半盆子，端到了客厅里。一见那青年，胗夺一回大叫∶“原来是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当初叫你跟你鲍叔叔学医的，结果学了个毫无影踪，鬼子六的窜个没信儿了。没了你，老娘有个啥活头的。你老爹是个早死鬼儿，活时是个大烟鬼，小小的你就不管，死了心里安生了。可你大了就不安生，打架斗殴，没一天省心的，学个技术套着你，你就不是套，打死个人命，扔了个老娘，若不是你表叔劝娘，老娘也找你爹去了。你鲍叔叔后来没了，娘就跟你姐姐相依为命了……”老人只顾端着姜汤还说白不顶用的。
　　玉华道∶“姨娘，别废话了中不？”便要过盆子。
　　高阳掰着紫唇，一勺一勺往王小二的肚里灌。灌一勺，冰冷的肚子呼噜一声，好似发送着生命的信号。
　　两个时辰，姜汤给小二装完了，口唇红活了，冷汗消失了，手足温暖了。他睁大了眼睛，慢慢地支起身子，映入眸子的是自己的母亲，喊道∶“娘，儿子对不起您！”
　　娘说∶“容是对不起了，以后对起就算了！唉，没了你，是你玉华姐养护我的，要对起玉花姐姐就好了。饭好了，能走动不？走动了和你姐姐哥哥到厨房里吃饭。厨房暖和。”
　　玉华扶着王小二，高阳搀着赵姨娘，一起来到了厨房里。
　　玉华貌相好，心地好，品质更好，不因拥有巨大的资财而奢侈。她晓得，一切都不是自己的，是世龙蔡连给的，给救济穷苦百姓的。生活里依然简朴，早晨小米稀饭，馒头小咸菜。大家围着红油油的圆桌就餐。
　　人要是年轻就是得天独厚的优越，生个大病恢复的挺快。小二气色好了，精神头子上来了。瞧着玉华姐姐，心里五味杂陈，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因大半盆姜汤撑的肚子鼓鼓的，热气充足了肾阳恢复了气化功能的分泌，速速往茅房去了。
　　赵姨娘瞧着儿子的急样，道∶“这孩子蹿腾了一圈子没了出息，咱往肚里下饭，他往茅房下尿，真是成傻子了！”小二到屋，洗洗手。娘说∶“肚里有缝儿了，快塞饭！”
　　小二挨着母亲坐下，一连喝了三碗稀饭，吃了两个馒头，打了个嗝儿，叹息一声，说∶“这几年里就今晨吃个洳和饭！”便瞧着玉华姐姐道∶“姐，有对相了吧？”玉华闻此心里比吃了黄连黄还苦，想诉说诉说，但无法开口，叹了一声道∶“别问我了，你先说说自己跑这一圈子回来，就死在我的大门口了？要不是高阳大哥出手相救，你永远就是死的！”
　　王小二就沉思了一会子，把自己的经过删繁就简叙述一回。
　　原来，打死自己的朋友之后，连夜跑到高碑店，一挂从东北而来满载木材的火车停靠在车站里不知多久了，突然一声撕破夜空的长啸，呼呼地打扇子，缓缓出站了。小二踅摸里边不顾扳道岔师傅阻拦，伸手麻利地爬上了火车，趴在木料的空隙里算是搭个顺风脚往南飞驰。
　　天明时到了河南驻马店。想着不能再往南跑了，南方人说话听不懂，就在火车减速时提前下了车，绕出了车站。口袋里的一块大洋，上车时弄掉了，没有分文，只好讨饭了。河南比河北乱多了，地方土匪一拨一拨，之间因厉害关系互相厮杀，闹得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一路听沿途逃荒的说，南阳桐柏一带，有白朗坐镇，土匪们就不敢祸祸百姓了，夹着尾巴藏到背旮旯喘气儿去了，有的投降了白郎的队伍。白朗军威浩大，打富济贫，惩恶扬善，把袁世凯的天下闹成了泥水汤子。老袁动用劲旅兵力围剿白朗，屡遭失败。气急败坏地借用日本的飞机轰炸白朗军。把自己的家底盘了出来，北洋军和军阀嫡系拧成一股绳，给白朗军围追堵截以毁灭性打击。
　　起义军惨遭失败。白朗在战斗里不幸中弹负伤，不久牺牲了。归顺的杆架也纷纷倒下，土崩瓦解了。
　　“山里没老虎，猴子称霸王！”白朗没了的消息，传到了土匪的耳朵里，都乐坏了，一股脑儿钻出巢穴，把个土匪的勾当变本加厉地闹腾开了。什么何天长、马四楼、侯振宇、曹玉红、牛疙瘩、丁万林、李喜久、吕秀峰、薛武妮等，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打打杀杀，给老百姓带来了巨大的伤害。王小二闻此，也想到泌阳南阳一带混个名堂，就讨饭一路到土匪嚣张的地方去了。
　　到了泌阳县城就被一个叫牛疙瘩的杆匪逮着了，审问一回，小二一一回答，并说也想当土匪混个名堂。
　　牛疙瘩哈哈大笑道∶“小子年纪不大野心不小！过老子这边来！”小二不知这老牛试探他功夫的，靠了上去。牛疙瘩飞起一脚，把他挑起数尺高，踢了一丈多远，差一点儿破了蛋子。
　　牛疙瘩掏出手枪就要呕吼他。
　　手下的说∶“驾首，给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干啥？天有好生之德，放生吧！”小二也是不该死，落个活命。手下的就给他两块银元，匆匆逃去。
　　看着泌阳境内的大山风景挺美，就到了一个叫板桥集镇买了熟食，往铜山去了。结果被毒枭贩子金培逮个正着了。金培是河南有名堂的鸦片鬼，不仅吸食、贩卖，还在山里种植。因会一身武功，联络了一群地皮无懒，在山里筑了山寨，开荒种植罂粟，报酬不菲。
　　金培见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在寨旁走动，叫手下的捉着了。因见小伙长得漂亮，就留了下来当做贴身随从。久而久之小伙子非常机灵，接人待物，应付得当。金培甚为器重，把鸦片种植管理之事交给了小二打理，并且传授了几路拳术。
　　山里土地肥沃，罂粟长势非常茂盛，顶端打起了骨朵，阳光雨露，花蕾绽放，红，白，粉交织出花的海洋，令人迷恋。待到花瓣脱落，美丽的罂粟果儿逐渐长大，成了比鸡卵大小就成熟了。人们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划破果儿，流出白液。次日，就变成了黑色的羔滋，收取到小巧玲珑的器皿里就成了鸦片，也叫老海，烟土。
　　有一次，金培叫小二尝尝吸食点儿，立即出现轻安无比的幻觉。就吓了一跳，才知道人们为了这点儿享受，甘愿付出生命的代价深陷其中。他想将这个毒窟粉碎了，但不具备条件和能力，只好想想而已。
　　鸦片丰收了。来了好几个很有身份的样子，可能是些军界要员前来做黑生意的。谈妥之后，邀请金培到大都市散散心去，活跃一下长期大山里的寂寞，他欣然应允，嘱咐王小二管理好寨子的一切事务。
　　别看小二平时也没多大的口才，关键里真有一套。就把吸食鸦片的祸害以及当个人要给父母争光，要做利益民众善事儿。暂短人生，坏名易落，好名难留。目今日本强盗，跑到咱们国家想杀谁杀谁！想奸谁奸谁！想抢谁抢谁！任意胡来，土匪杆首不顾国家的危亡，只顾自私自利之间的杀戮，有的还当汉奸、叛徒，帮助鬼子祸祸咱国，你们说可恨不可恨？哥哥们你看各自的脸儿好似黄茄子似的，都是吸鸦片的结果！快快醒悟吧，父母一年不如一年老了，急需我们尽孝的。我说的你们想想，对了，当即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对了，都把我弄死，毫无怨言！
　　无赖们沉默一会子，突然有个人说∶小兄弟说的极是！弟兄们，都把烟枪烟膏扔到山涧沟里，分了银子，烧了寨子，回家孝敬父母去啊！呼啦一声全都响应，寨子里燃烧起来，噼噼削削的冲天大火很是壮观！人们一阵狂欢，速速往山下奔去。
　　王小二租了车急急驻马店去了。大街里讨饭的难民不少，小二概康施舍一回，进站买了车票。不多时铃声响了，顺利地登上了北去的列车。路上风雨大作，窗户被雨打成了水莲，车速不快，大站小站无一不停，车里没有卖饭的，整整饿了一天一夜，时间尚黑，到了保定风雨歇止，星月闪现。
　　出了站，又冷又饿，连走路的气力就不够用了，没有旅社可以宿食，欲雇个车到西关回到表叔家，也不能如愿，艰难地走着。就快到了牡丹街时候，脸上露出了微笑，离家不远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汉子，对着小二劈头盖脑一顿猛捶。他虽然武功在身，这样子一点儿也发挥不了。所有的银元被抢光了，被打倒地上起不来了，有个汉子要下死手。另个说∶“不必吧！本来咱三更里进那大院复仇的，没弄着事儿，竟然把这个倒霉蛋修理了一回。得到七八百银元，值得！走吧回铸造厂。”
　　这几个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车讯、巴登、布比基的货子。把牛妖送到了医院急救之后，越想越恼，就连夜到豪华大院里复仇，结果把一个无辜的人打截了，分了愤恨。
　　附近的狗听到惊动汪汪地狂吠起来。小二脑子稍稍有点儿知觉，就紧咬牙关，顺着牡丹胡同一直爬到了尽头，无情的饥饿于寒冷把他送进昏迷的地狱……
　　听了王小二的奔波里不幸的遭遇，玉华止不着伤心地又哭了起来，道∶“弟弟呀，你都是因为姐姐差点儿命丧黄泉，我该如何报答你呢？”赵姨娘揉着泪眼道∶“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玉华姑娘，别说报答了，你对我的好就等于报答了。”高阳道∶“姨娘这里头的事儿你老人家解不开，别发表观点了。”说着给老人挤挤眼儿。赵姨娘又道∶“玉华，反正少明不回来了，小二恁俩不胜……”
　　小二瞪着母亲问∶“娘，谁是少明，他是干啥的？”不等姨娘解释，高阳赶紧说∶“少明是高碑店救苦济贫院的院长，前两天来了，想叫你姐帮助找些苦难儿童。是个大好人。”正说时，咚咚咚一阵杂沓的脚步来到了院里。
　　四五个穿着红色的长袍子，披头散发，脸上涂满了猪血，神不神，鬼不鬼，仙不仙，道不道的赤肉柱子，手举大刀，挑着女人的月经布，甚是骇人。
　　赵姨娘吓的大叫一声躲进自己的卧室，杠紧了门，钻到床上被子蒙着头不敢出气儿。
　　为首的大声喊道∶“玉华，我夜里受活的美人儿，快到铸造厂里给老公下面鱼吃！”
　　王小二看这几个老瘪犊子的样子本来就一团火，听得肉柱的龌蹉喷粪，顿时火冒三丈。玉华赶紧抩着了小二耳语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叫唤的是老板，表面铸造厂，暗里也是鼓捣鸦片的。咱的计谋着挖掉他们的根子！”便走了出来道∶“吆！老板恁们这是做啥妖的？”
　　老板哈哈大笑道∶“您这院是个凶宅啊玉华。我等不穿辟邪的法衣，杀了我们也不敢来的！”又叫唤∶“王小二呢？跟我回厂里吃面鱼！”
　　高阳小声说∶“小二藏严实了。听我的！”就高声回∶“老板，今天我王小二倒血霉了，肚子痛的光拉稀！过两天病好了就上班了。”老板道∶“好好好”带着玉华一起走了。欲知后来如何？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