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黄昏时分，在京郊一个僻静的大宅之中，几位贵人正围坐品茗。
　　兵部尚书刘震叹道：“王上的章法，老夫是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之前沐王之变，王上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迫使沐王携眷回京，老夫本以为从此以后，沐王便会留在京中做一个闲散王爷，却不料，王上不仅封其为汉昭王，还仍放他回宁州，仍掌宁州兵。虽然沐王的妻儿都留在京中，但让沐王回宁州仍是放虎归山之举！王上究竟是怎么想的？”
　　吏部侍郎贺章林说道：“王上当年乃是以少胜多、大败梁兵、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名将，绝不会是一个胡里胡涂的花花公子之流。王上此举必有其道理。”
　　刘震说道：“正因如此，老夫才越来越不明白呀！日前，王上居然在朝上说什么？要把后妃赐与王族中未婚之子弟？这是何道理？即便后妃不得宠，也不妨害什么呀，养在宫中便罢了，何必偏要遣出去？这岂非让后妃的娘家寒心吗？引起众怒，于王上何益？总不会纯粹是为了宠幸那一位王后娘娘吧？这又是何章法？”
　　贺章林脸色一黯，默然不语。他的宝贝女儿将会被如何安排？前途难卜啊！而他这位老父亲却无能为力！
　　“贺大人，请勿忧心！本王昨日已进宫，亲自向王上求赐贺贵人为本王续弦，王上也已首肯。若令爱能为本王正妃，本王定不会负她！”秦王司马浩轩欣然说道。
　　“多谢王爷！”贺章林激动地起立，一揖到地。他的心肝宝贝终于可以有一个好归宿了。
　　刘震却疑惑地问：“王爷，王上真的同意了？”
　　司马浩轩沉吟了一下，说道：“王上说，他将问询贺贵人的意思再定夺。若贺贵人愿意，他必不会阻止。”
　　“这样说来，一切皆看贺贵人的意思了。”刘震看着贺章林。
　　贺章林说道：“以如今宫中之情形，小女若能成为王爷的正妃，这将是对小女的最好安排了！小女又怎会拒绝呢？”
　　刘震说道：“贺贵人长年在宫中，未必能看清朝中形势，若贺夫人能到宫中加以劝解，晓之以理，方能皆大欢喜。”
　　贺章林说道：“多谢王爷能为小女的终身着想！老夫一定不会忘记王爷的恩德！”
　　刘震叹道：“本朝若非以嫡子为贵，又何至于此？”楚国朝廷的祖训就是“立嫡不立庶”。
　　司马浩轩微微皱眉，不言语。司马浩云的王位几乎可说是唾手而得！当年的病太子眼看着就要被废黜，太上王却突然主动禅位，一下子把所有不确定的因素扫清了，让所有居心叵测的人措手不及。如果当年不是亲眼看到司马浩云的奄奄一息之状，司马浩轩简直会怀疑那一切都是病太子处心积虑设下的圈套。司马浩云简直是太上王亲手扶上王位的！司马浩轩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一切！太上王为何会做出这个选择？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司马浩轩实在不甘心！
　　不过，司马浩轩很清楚，太上王虽然是禅了位，但楚国的真正大权仍是掌控在他的手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包括现任楚王司马浩云。于是，参照当年的九王叔的做法，司马浩轩主动退出了朝堂，韬光养晦，静观其变。
　　
　　刘震和贺章林离开后，秦王仍端坐在茶座上。一个人从屏风之后轻轻地走了进来。
　　“属下左鳞参见主君。”那人竟是跟了凤子乔二十年的心腹爱将左鳞。
　　秦王淡淡一笑：“左鳞，你来了？坐吧。”
　　“多谢主君。”左鳞在下首坐了。
　　“方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如何？”
　　“主君，刘尚书对主君的忠心不容置疑，而贺侍郎如今尚在摇摆之中，如果主君真的能得到贺家小姐为正妃，相信那时贺侍郎必以主君马首是瞻。”
　　“嗯，本王也是这样认为的。凤家那边情况如何了？”
　　“回主君，自从王上把若虚谷的小子送入阎府之后，凤老就停止了对若虚谷的行动，一直托病在府里，也不过问阅风楼的事情。属下也曾到凤府上探问，但凤老只是吩咐属下暂时休憩，静候他的指令。”
　　“哦？那么阅风楼里的消息如何？”
　　“回主君，自凤少当家回京之后，属下也不便过多出现在阅风楼，据兄弟们传出来的消息看，凤少当家并没有怀疑我等。”
　　“嗯，你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是，主君，属下晓得的。”左鳞欠身道。
　　“不知宁州那边的安排如何？行动可以开始了吗？”
　　“回主君，宁州的行动已于昨夜开始，相信很快就有捷报传来。请主君稍安。”左鳞说道。
　　“嗯，这次行动务必要把矛头指向阅风楼。”秦王严肃地说道。
　　“请主君放心！属下明白，已吩咐兄弟们在必要之处留下线索。若前次凤四小姐在酒楼中被袭之事还不够明显，那么，凤四小姐已于昨日晨离开宁州，当夜便动手，这个时机如此之巧，必然会引起苏彦对阅风楼的怀疑。”左鳞胸有成竹地说。
　　“嗯，只要阅风楼破了，凤家父子就无可凭依了。”
　　“主君，属下以为，单凭昨夜宁州之事，并不能动摇凤家的根基，最多也不过是父子反目而已。”左鳞小心地说道。
　　秦王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倒不必担心，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况且本王在宁州还有其他安排。”
　　“主君此次召属下到来，是要吩咐属下如何配合宁州的行动吗？”
　　“嗯，此次行动，即便苏彦未能发现什么，宁州府也会有所行动的，必要之时，你提供一些线索和证据给宁州府。若有必要，本王会派人与你联络。”
　　“是，主君，属下随时做好准备。”
　　“嗯，宁州府行动之时，不知道那位汉昭王会有什么反应？这一次，也可顺便探一探那位新任汉昭王的底细。本王希望，宁州这次的行动，不仅把凤家拖进来，还要把若虚谷也一并附上，最好还能加上一个汉昭王。”秦王慢慢说道。
　　左鳞说道：“主君是否认为沐王爷并非真心听从王上的安排，只是迫于某些原因？”
　　秦王摆了摆手，他觉得自己在这位下属面前说太多了，便改变话题，说道：“上官天宏在凉州的调查已有眉目，准备查到永州了。只要永州那边事发，朝廷必定震怒，到那时，凤晓无法脱身，凤子乔也难以撇清关系了。”
　　左鳞仔细一想，说道：“主君，可是五年前您吩咐属下在永州埋下的那条线要启用了？”
　　秦王点点头，说道：“不忙，待时机一到，本王会派人通知你的。你当前要务仍是留在凤子乔身边，借凤子乔之力把若虚谷引出来，并随时监视凤家父子和阅风楼的行动。”
　　“是，属下明白。”
　　“对了，你上次曾说，苏彦可能是那若虚谷之主的大公子，此事可查真了？”
　　“主君，属下还没有找到证据，只是那少谷主唤那苏彦为大哥，而据说，其他谷中之人也尊称其为大公子，但却并没有称其为少主。而按阅风楼的调查，那若虚谷主就是当年以为早已殉职的阎则明，那么其大公子应是其长子阎肃，但阎肃也于八年前病逝，只不过，阎肃之死仍是存疑。即便如此，属下可以肯定的是，苏彦与阎肃仍是两个人。”
　　“嗯，此事还要继续查下去。”
　　“是，主君。”
　　“那若虚谷的小子究竟用了什么手段？竟让王上相信了他，还把他放在阎府之内，你可有查明？”秦王又问。
　　“回主君，属下也是十分不解。若王上已知道王后娘娘与若虚谷的关系，又怎能把若虚谷的人放在阎府之内？这岂非引火烧身吗？若太上王知晓必定不能容许。”
　　“凤子乔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回主君，凤老在此事之中也是颇令人不解。他令属下暂时休隐，也不要去追查那黄三娘的下落。属下不敢过多插手此事，以免引起凤老的疑心。”
　　“嗯，左鳞，你能藏身于凤子乔身边二十年，实属不易，一定要小心行事，他要你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十分必要，你也不必来见本王，莫要因小失大。”
　　“请主君放心，属下明白。”
　　“嗯，你办事，本王一直都很放心。你且回去吧，本王若有需要，会再召你。”
　　“是，多谢主君恩典！属下告退了。”
　　左鳞离开后，秦王便回了内书房。那里早已有人在等着他了。
　　“温某参见王爷。”
　　“温先生久等了。”
　　“王爷辛苦了。”
　　“温先生辛苦了，此行可有收获？”
　　“王爷，永州的行动已计划好了，青峰老人将会按计划安排人手到青峰寨。”温先生说道，“相信青峰寨很快就有所发现了。”
　　秦王轻轻摸了摸颌边的短须，欣然道：“温先生此举实在是高明！当年，本王还是不太赞同温先生所布下的青峰寨之‘子’，没想到事隔多年以后，终于派上用场了。”
　　“王爷过奖了！王爷是做大事之人，若没有王爷的赏识，温某人也绝没有今日。”
　　“温先生常年的教诲，本王都记在心里。他日若有所成，本王绝不会忘记诸位有功之士！”秦王自从有了温先生这个谋士在旁出谋划策，许多计划都得以顺利推进，他对自己要做的大事也越来越有信心了。
　　“多谢王爷！王爷礼贤下士，不谋急功，愿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必大业有成。”
　　“如今，眼前的这几件事若是成了，那么，本王离目标便又近了一半了。”
　　“王爷，不知王上是否已允许王爷续弦之请？”
　　“嗯，王上说，只要贺贵人愿意，此事便成。”
　　“王爷，依在下之见，为保证此事顺利，还需有亲近之人在贺贵人面前解说一下方好。”温先生谨慎地说。
　　“嗯，正是如此，方才已转告贺侍郎，他对本王感激不尽。”秦王洋洋得意地说。贺章林眼看着自己的失宠独女不是在宫中孤老而死，就是被随便赐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室子弟为妻，而后者对于贺家千金来说也不异于另一种死罪。如今秦王愿意以正妃的身份迎娶她，那就是不仅救她于水火之中，而且还给了她足够的尊严与地位。贺章林必然对他死心塌地。
　　“如此甚好，朝中有了兵部和吏部的大力支持，王爷的大业必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