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军人荣誉（上）

　　几个战士远远的见到战智湛和侦察兵们的装束，感到很好奇，自然也能够猜到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利剑”侦察分队。询问口令之后，一名战士立即喊来了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
　　那个连长见几名侦察兵簇拥着战智湛，虽然不知道职务，但一定是首长。他赶紧紧走几步，向战智湛敬了个礼，说道：“报告首长！边防七团二营五连连长宋文虎向您报告！”
　　“038594部队，战智湛！”战智湛赶紧还了一个礼，笑眯眯地接着说道，“俺也是正连职，别首长长首长短的。咱们都是革命战友，叫同志就得了！呵呵……”
　　“首……这个同志。呵呵……”宋连长急忙改口，凑了上来，很神秘地对战智湛说道，“我说同志，你们是‘利剑’分队的吧？”
　　战智湛把80式收回枪套，挎到身上，挠了挠脑袋，笑眯眯地对宋连长说道：“呵呵……只要宋连长你瞅着俺像，那俺就是呗！哎……逃跑的越南猴子到底有多少人？”
　　宋连长似乎也受了战智湛的传染，挠了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真他妈的！大约八九十人吧。我们没有挡住这帮王八蛋！唉……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帮小鬼子不只枪打得准，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一个一个的真的就像猴子一样灵巧。让我们他妈的……”
　　战智湛拍了拍宋连长的肩头，笑道：“宋连长，你别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你尽力了！这帮瘪犊子揍儿的，都是身经百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一个一个贼尖溜滑的，恶着呢！打仗这玩儿意就像打篮球，既要有勇气，也要讲谋略、配合，更离不开技术和身材优势。你让一个县的篮球队虎了吧唧的去和国家篮球队打比赛，赢的可能性是没有的！”
　　的确，宋连长正像战智湛说的那样，有点过于自责了。以他区区一个边防步兵连想阻击“影子部队”一个连的进攻，尤其还是一群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的亡命之徒，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五连敢于向“影子部队”亮剑，并迟滞了“影子部队”逃跑的速度，已属难得。两支部队各方面都有巨大的差距，五连虽败犹荣。何况也不算是败！
　　战智湛的话让宋连长十分感动，他拿出一盒“红塔山”香烟，递给战智湛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笑道：“我说同志，你说得真好！烟酒不分家，来！抽一支！”
　　战智湛掏出Zippo打火机，有点炫耀的“啪”的一声点燃，双手捧着给宋连长点上“红塔山”，又很潇洒地给自己点燃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后说道：“谢谢宋连长！”
　　宋连长吐出口腔中的烟雾后，对战智湛笑道：“同志，你们‘利剑’分队缺人不？”
　　“我说‘骆驼’，你不抓紧时间追击敌人，咋停下来了！你搞啥呢？”战智湛正想再和宋连长开几句玩笑，忽然，身后传来“笑面虎”的声音。
　　“报告！俺这正向兄弟部队询问情况呢！”战智湛转回身，赶紧立正、敬礼。
　　“咋样，有伤亡吗？”满头汗水、挎着望远镜的“笑面虎”关怀地询问着宋连长。他的腰间别着一支54式，手中提着一支54式，他的身后紧跟着手持“八一杠”，枪口向上的“老鹞子”和两名“飞鹰军”的侦察兵，以及身背“小八一”电台、提着“八一杠”的“眼镜蛇”，平端着79狙的“金钱豹”守卫在“笑面虎”的身后。
　　“报告！这位是负责阻击任务的边防七团二营五连宋连长。”战智湛赶紧介绍。
　　“报告首长，我连阵亡六人，受伤九人！击毙……击毙越南猴子一人！”看到“笑面虎”的派头，就连战智湛也规规矩矩的向他敬礼，宋连长知道这肯定是比他大很多的首长。事情就是再丢脸，也得如实向首长汇报呀。宋连长急忙向“笑面虎”敬礼、报告道。
　　“哦？不赖嘛！领我去看看被你们击毙的越南猴子。”宋连长没想到“笑面虎”没批评他放跑了越军，反而夸他“不赖”，心中一喜，急忙领着“笑面虎”和侦察兵们来到唯一阵亡，身高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的“影子部队”队员尸体旁。
　　“首长，他本来已经被我们打伤了，我们想抓个活的，可是他拉响了他自己的‘光荣弹’。首长，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挫把子玩儿意打起仗来居然这么厉害。”宋连长似乎很愧疚，还似乎有点惶恐，又似乎是自我解嘲地用脚踢了踢那具越军的尸体。
　　“哦……不怪你们，你们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敌人！”正在用望远镜仔细观察越军逃进山沟方向的“笑面虎”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快！宋连长，你这里留下一个班打扫战场，其他人跟随我们追击越南猴子！‘东北虎’，立即追击！”“笑面虎”突然放下望远镜，果断地命令道。
　　“是！指导员，你和八班留下。通讯员，集合队伍！”这个宋连长执行起命令来还是挺坚决的。也许，他真的是想好好表现一下，真备不住能进“利剑”分队呢。
　　不料，“老鹞子”却一把拉住“笑面虎”，低声说道：“分队长，你看‘御猫’那个组的兵力是不是有点单薄呀？呵呵……你把我补充进他们组得了！”
　　“笑面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老鹞子”，笑眯眯地说道：“呵呵……你个死‘老鹞子’，在我身边没仗打，是不是手刺挠了？中！你和‘赤腹鹰’、‘白尾鹫’都编入二组。二组由你指挥，注意安全！”
　　在宋连长集合队伍的哨子声中，侦察兵们跟随“老鹞子”呈搜索队形追进了那个杂草丛生，乱石纵横的山沟。侦察兵们就像捕捉猎物的猫，小心翼翼地交替掩护，搜索前进。“老鹞子”追上了“东北虎”，说道：“‘东北虎’，我和二组、三组、四组交叉掩护，你们五组在后面担任支援任务怎么样？”
　　“中！”“东北虎”知道“老鹞子”求战心切，不好意思让这个“飞鹰军”的战友失望。答应了一声之后，手中的“八一杠”向空中一举，五组的侦察兵们立刻蹲下，让过了其他战友。侦察兵们搜索前进了大约一千多米，前方突然响起了剧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占领有利地形，防止‘影子部队’反扑！”听到队伍后面传来的“东北虎”的命令，侦察兵们“哗啦”一下散开，纷纷攀到了陡坡上。
　　战智湛手脚并用，第一个爬上了半山坡的一块岩石后面。这里面的视野非常好，既能很好地打击溃退回来的越军，又能隐蔽自己。战智湛向山沟的远方望去，只见晨雾缭绕下大约八、九百米远的地方隐约能够看到被火箭弹、炮弹、手榴弹炸起的尘土，以及火焰喷射器喷出的火焰。喘着粗气的“秃鹫”紧接着爬了上来，他伏在战智湛身边，喘息道：“哇尻！我说组座，这是怎么一回事？”
　　战智湛回头看了一眼，见“大灰狼”、“黄鼬”和其他侦察兵都已经在自己周围找好了隐蔽地点，这才对“秃鹫”说道：“指定是……指定是分队长说的第四侦察大队，在……在这旮沓摆好了八卦阵，等……等着越南猴子陷入阵中呢。你……你没听那枪声吗？都是他娘的点射！嘿嘿……‘影子部队’算是碰上对手了！”
　　“秃鹫”也是气喘吁吁的，调整了大约十几秒钟，呼吸才正常。他笑眯眯地对战智湛说道：“那咱们就在这儿看热闹好了！”忽然，“秃鹫”好像想起了什么，对战智湛说道：“我说组座，我刚才听你和宋连长说话，原来你也喜欢篮球？”
　　战智湛的脑袋从“八一杠”的枪托上转过来，对“秃鹫”笑道：“俺就是业余爱好！”
　　“我也爱好篮球！呵呵……”“秃鹫”检查了一下“八一杠”的弹匣，喜不自胜地接着对战智湛低声说道，“我还是我们侦察大队篮球队的呢！咱俩哪天切磋切磋？”
　　战智湛笑吟吟地答应道：“中！只要咱俩都还活着，指定奉陪到底！不过，俺只是县城中学生篮球队的板凳，水平恐怕不如你。”
　　“呸！呸！呸！你个臭乌鸦嘴，怎么说这种丧气话？咱俩都得全须全尾全大腿的活着得胜还朝！”“秃鹫”纠正道。
　　“注意！敌人退回来了！”战智湛的后下方传来了“东北虎”的声音。
　　也许是“影子部队”在第四侦察大队四个连的打击下，觉得还是身后的五连好对付，准备回头撕开个口子之后迂回突围。
　　战智湛抬头向两侧山上望去，在晨光下，很多蒿草和树木不断地晃动，肯定是第四侦察大队的两翼部队正在压缩包围圈。战智湛心中暗乐，不住叨咕着：“嘿嘿……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瘪犊子，立马就让你们整个狼儿完犊子！”
　　“影子部队”离侦察兵们越来越近了，战智湛甚至都可以用肉眼看到在晃动的草丛中和乱石后面时隐时现的人影了。“东北虎”虽然绰号是“虎”，可他一点也不“彪”，他要耐心等待，期待着“影子部队”离伏击圈再近些。他要力求把“影子部队”这些杂碎全歼！
　　战智湛打开了“八一杠”的保险，瞄准了越来越近的越军。
　　不只是战智湛对临战现场有一种特殊的敏感，“影子部队”的三连连长裴义涛上尉实战经验更丰富，毕竟他已经有很多次与死神擦身而过的经历了。其实，在即将对望郎山监听站基地发起攻击时，他就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可惜，更强烈的立功欲望和服从命令的本能，压制住了裴义涛的直觉，这才让他决定铤而走险。结果，他的三连掉进了人家早就挖好的坑里。现在，他的三连已经被重创，他不能亲手葬送自己的三连。
　　裴义涛举手示意停止前进，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会，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再看自己身后山沟两边的山上，刚才的对手明显的正在包抄上来。裴义涛上尉心中嘀咕了一句：“他妈的！哑巴沟是怎么回事？中国反动派这是得理不让人，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呀！嘿嘿……狗急了还跳墙呢！老子就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也得在你们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裴义涛命令打开电台，与冯氏德英联络。冯氏德英也是忧心如焚，奈何鞭长莫及。冯氏德英命令裴义涛：“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按照你的判断放手一搏！突围的速度越快，生还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已经请求离你最近的323师799团立刻攻击前进，临近的457B团也马上向你的位置运动。只要你能突出重围，他们就会把你接应回来！”
　　冯氏德英的话让裴义涛又有了信心。他鼓励自己：“中国人不是有句名言‘狭路相逢勇者胜’嘛！让我们拿出来训练美国佬学会用筷子吃饭的勇气来，让中国反动派重新认识我们，对我们‘影子部队’记忆犹新，一百年之后也不会忘记！”
　　裴义涛当即下令，将没有受伤的队员编成五个班，由副连长阮伟武率三个班担任前卫，伤员们互相搀扶走在中间，他自己率两个班担任最危险的后卫。“影子部队”的三个班在副连长阮伟武率领下，立即变换成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向沟外搜索前进。
　　“东北虎”见“影子部队”迟疑不动，显然已经察觉了埋伏，他不得不佩服这支部队的指挥员对战场的这种敏锐的感觉。越军越来越近了。“东北虎”腮帮子上的两块“疙瘩肉”一阵急促的颤动之后，大叫了一声：“打！”
　　随着“东北虎”的命令，战智湛“哒、哒、哒”一个点射，把草丛中一个脑袋打得粉碎。
　　几乎是同时，侦察兵们也都狠狠地把子弹送进了越军的身体。“影子部队”作风非常顽强，个人作战素质很高。在非常不利的条件下，他们居然能够不慌不乱，沉着地各自为战。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当他有了可以作为对手的对手时，往往能够引起他的亢奋。而有这样的敌人作对手，也算一个军人没有白当了一回兵。如雨的枪弹中，“影子部队”立即倒下一大片，但“利剑”分队的侦察兵们并没有随后从伏击地跃出，发起冲锋。侦察兵们只要不动，越军就很难发现。因为倒下的越军并不是全部中弹，万一有没中弹的对立即跃出的侦察兵们进行还击，以身经百战的“影子部队”队员的身手，毫无疑问的也将是一枪一个准。
　　形势对“影子部队”越来越不利了，“利剑”分队和第四侦察大队、边防七团二营五连已经从四面把他们团团围住，并一步一步把他们压缩到山沟里的乱石堆当中。雨点般的迫击炮弹和火箭弹打得他们无处藏身，使他们处处陷于被动挨打，毫无还手的能力。
　　五连连长宋文虎率领战士们在沟口隐蔽好之后，他十分兴奋。真是现世报来的快！刚刚从自己的阵地上扬长而去的越军，被兄弟部队堵在沟里，成了瓮中之鳖了。现在有“利剑”分队撑腰，他可以一雪前耻了。按宋连长的意思，轻重火器倾泻一阵死亡之雨后，接下来就应该是冲上去刺刀见红，彻底解决残敌。可是，让宋连长十分意外的是，枪声停了！
　　首轮交火过后，接着就是可怕的静谧。侦察兵们能忍住，可是，“影子部队”却不能耗下去。忽然，山上的扩音器中响起了张广南的越语喊话。大意就是命令“影子部队”残余人员立刻缴械投降，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裴义涛听到喊话后，鄙夷地笑了笑，继续清点人数。清点完人数，裴义涛不由得感慨万千。出征时，他带出来的是一个一百六十人的加强连，可现在聚在他身边的包括他自己，只有三十六个人，并且人人带伤，其中还有十九个重伤员。
　　裴义涛知道最后时刻到来了，他面无表情的对自己的部下说道：“同志们，你们都是党的好儿女！你们战斗到了最后，对得起党对你们的培养。现在我命令，你们可以放下武器了。敌人优待俘虏，他们会治好你们的伤的。你们还可以返回祖国……”
　　这时，一个重伤员撑起身子，喊道：“连长同志你说什么呢？‘影子部队’的战士就没有当俘虏的，更没有投降的！为了维护‘影子部队’的荣誉，连长同志你就直说吧，是你打死我们，还是我们自己用手榴弹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