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李毅先被判死刑皮秀英喜备婚宴

　　中夏的阳光火辣辣的。在五家坡精神病院后围墙墙根处，皮秀英正挽着袖筒，蹲在那里给自己种的白萝卜间苗。在医院后围墙内侧，有一条人行道，人行道两侧是绿化带，绿化带外沿到墙根有一米宽的空地，皮秀英在这里种了一溜萝卜白菜。她曾对高医生说，自己就是个农民，长时间不干活，怕是没精神病也会闲出精神病来。经院方同意，她要了一把铁铣，每天都要来这来打理小菜园。
　　萝卜秧肥瘦不一，苗肥的已经长出鸡蛋大的萝卜，苗瘦的还只是个根。皮秀英把苗瘦的萝卜秧拔起来，一把一把放绿化带根处，然后用细绳捆成小捆。她认为，萝卜秧做菜比白菜还好吃。
　　“秀英！秀英！你看谁来了？”高医生人没到声音却随风飘来。
　　“你们来了！你们可来了！”皮秀英闻声站起来回头一看，原来是许莹莹、李建东和吴敏几个，不觉喜极而泣，冲出绿化带，一人拥抱一会儿，喃喃道：“想死你们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吴敏擦下皮秀英眼角的泪珠说：“我们受公安局领导委托，今天来接你回去。”
　　“真的！”皮秀英激动得跟孩子似的，差点跳了起来；停了停问：“那凶手呢？害死庆松的凶手找到了吗？”
　　“找到了。正因为找到了今天才来接你回。”李建东说。
　　“是谁？”皮秀英急迫地问。
　　“李、毅、先！你可能没想到吧？”许莹莹在说李毅先的名字时，是一字一板的。
　　“是他？怎么会是他呢？他曾帮我打官司呀？”皮秀英瞪大眼睛问。
　　“好了，我们回去吧。明天法院开庭审判李毅先，公安局让你参加旁听，到时你就会知道原因的。”许莹莹说
　　第二天上午，县法院刑事庭开庭审理李毅先贩毒案、故意杀人案。这次审案，采取的是半公开方式：除县人大、县政协、政法委、检察院、公安局相关领导和少数记者外，还特邀了受害人家属皮秀英、顾晓兰参加旁听。
　　案件是由县检察院公诉科向县法院提起公诉的。审判长拿起法锤铛地敲一下说：“现在开庭！”书记员接着喊道：“全体起立！向受害者静默三分钟！”这时，坐在被告席上的李毅先被身后的两位法警抓着肩提起来，按一下头。不一会儿书记员说：“时间到，坐下！”
　　审判长又敲下法锤说：“下面由原告、检察院公诉科韩科长陈述被告李毅先所犯罪行的《诉状》内容。”
　　“审判长、书记员、陪审团，因为李毅先所犯罪行的隐避性特别强，所以，我的陈述可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说到这里，韩科长看一眼坐在被告席上的李毅先，接着说：“李毅先，又名李先圣，字弘燊，出身于地主世家；少年时上过私塾，十四岁进绍阳中学，毕业后参军，在吴静远部下做文员，三年后被提升为少校连长。一九四八年，我大军南下，李毅先见蒋家王朝大势已去，被迫率部起义。解放后，我党安排其在煤矿工作。一九六一年，我国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到户政策，他弃工就农，回乡种地。一九六六年，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曾有蒋氏特务与其联络，但他认为风险太大，只是把这一信息故意透露给本大队的民兵营长和会计，自己并未直接参与。文化大革命期间，因其出身问题，与反革命组织有瓜葛问题，被划分为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之列而被批斗。改革开放后，我国农村再次实施联产责任制，其反革命分子的帽子被摘；其在观望一段时间后，感觉时局稳定，就开始实施重振家业的梦想。其间，李毅先所犯罪行如下：
　　一、贩卖毒品罪。为了实现重振家业，光宗耀祖的梦想，李毅先暗地与境外的老上级、老熟人、二战期间国民党在南亚军队没能返回台湾的吴静远联系；得知吴静远部在金三角一代从事毒品交易后，就主动要求参与；与其他毒品走私不同的是，其采起的是非暴力手段。首先，他让吴静远在南亚一个小国里，为其大学毕业的第二个儿子李绍瑞谋取一个从事食品贸易的店铺；其次，他自己在县城为大儿子李绍祥办了一个家具厂，这就是他毒品走私的密道。通过这条渠道，在食品交易的掩盖下，其共走私海络因2.14公斤。
　　二、种植大麻罪。李毅先通过熟人介绍，在恨山南侧承包了二百一十亩山地，主要用于种植苎麻。为了获得更高利益，其将大麻分散种于苎麻中间；大麻种植面积约合1.5亩。
　　三、故意杀人罪。被告为了海络因及大麻的销路，在得知新调来的副县长刘晓达的父亲也是国民党起义部队的军官时，就主动与她联系，慌称自己是刘晓达父亲的老战友。取得刘晓达的信任后，每次宴请她时，其都要给她含有毒品的糖块吃，致使刘晓达吸毒成瘾。控制刘晓达后，其又让刘晓达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其贩卖毒品提供便利。于是，依赖毒品的刘晓达为被告提供了两方面的便利：
　　（一）、大麻销售路径。刘晓达利用职务之便，将大麻籽连壳一起卖给馨香调料公司，由馨香调料公司添加到调料里；在刘晓达的指使下，销售给水上乐园。后来，还是在刘晓达的指使下，馨香调料上市、上架，这种有毒的产品正在不断地扩大销售面。
　　（二）、海络因走私路径。吴静远把成品送到李绍瑞处，由李绍瑞包装成普通食品运送到国内；有了信息后，刘晓达派政府车去接回。赵忠胜第一次去接回毒品，没出现破绽；第二次接回毒品，被曾当过缉毒警、同是政府小车班的梁庆松所怀疑。因为赵忠胜每次去接毒品时，刘晓达都会在车上安装窃听器，从窃听器中了解到梁庆松的怀疑，刘晓达立即开除了梁庆松。被告知情后，指令刘晓达“不留活口”。于是，刘晓达告诉赵忠胜毒品真相，令他去撞梁庆松的车，务必致其死亡。‘2.14’车祸就是这样发生的。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被告这次创办苎麻纤维厂，目的就是为了把黑钱洗白。只有这样，他才能堂堂正正地戴上民营企业家的贵冠，才能达到荣宗耀祖的目的。好，我的话完了。”
　　“下面进行举证、质证。被告，你有什么话要说？”审判长问。
　　李毅先没有请律师，法院为他指派一位辩护律师也被他拒绝了。他认为，他的事他自己最清楚；法律，特别是关于毒品方面的法律规定，他也清楚。听到审判长提问，他大声回答说：“有！”停了停接着说：“我没有贩卖毒品。刚才原告也说了，那都是刘晓达所为，与我无关。”说完，昂起头，表现出理直气壮的神态。
　　“审判长，请允许我打开播音器播放录音，可以吗？”韩科长站起来说。审判长说“可以”后，韩科长按下按键：
　　“舒服是舒服，老这样往你这里跑来跑去也不是个事呀！万一开会时瘾上来了怎么办？那可就露馅儿了。”
　　“江湖上有江湖上的规矩；我说话也是算数的，现在就兑现我的诺言。我说过，只要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你的食材我免费提供，每次跑路费二十万。”
　　“剥开牛肉，里面就是胶囊型食料，这一瓶够你食用一年。”
　　“这里面有八十万，是你这两年的跑路费。另外，那葡萄酒没掺假，送一件给你；这个烟斗也送给你。这个烟斗很值几个钱儿，是象牙雕成的，这窝里和嘴儿都是黄金。好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时间长了难免让人生疑。”
　　录音播完后，韩科长问李毅先：“录音中说话的女人是刘晓达，说话的男人是你吗？”
　　李毅先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高昂的头慢慢低了下来。过一会儿，又慢慢抬起头，干咳几声说：“我没有杀人。梁庆松的死，刚原告也说了，都是刘晓达安排的。法院最清楚，我还替梁庆松死于他人故意伤害出庭作证呢。如果是我故意杀人，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不矛盾。”韩科长说：“车祸发生前，你就在离车祸现场不远处；车祸发生后，你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你发现，梁庆松已经死了，正准备去看赵忠胜死没死时，恰遇闻声而来的李胜先。你的本意，是要梁庆松与赵忠胜同归于尽，而李胜先的到来，打乱了你‘补刀’的机会，你匆忙后退一段距离，假装刚到。因为你不知道赵忠胜是死是活，所以就放风说梁庆松死于二次撞击；你的目的就想法接近皮秀英，通过皮秀英了解赵忠胜的状况。当知道赵忠胜成为植物人时，你才放心。你骗了很多人，但是，再狡滑的狐狸，总有露尾巴的时候。”
　　“有证据吗？”李毅先瞪大眼睛问。
　　“有。”韩科长说：“审判长，请允许我打开投影器，播放照片，可以吗？”审判长说“同意”后，韩科长向小屏幕上投放照片，解释说：“这第一张，是被告赶往现场时留下的鞋印；第二张是被告走向肇事车辆时留下的鞋印；这一张是被告用手捂梁庆松鼻孔时留下的手印、指痕；这一张是被告返回时留下的鞋印。这几张照片，完整地记录了被告当时在现场的行为轨迹。”
　　“这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明我当时在车祸现场，能证明人是我杀的吗？”李毅先质问道。
　　“这能证明你第一次在法庭作证时，说你比公安局后到现场是假话。”韩科长接着说：“审判长，请允许我再次播放录音，可以吗？”审判长同意后，韩科长再次按下播音器的按键：
　　女声：“出事了。”
　　男声：“什么事？”
　　女声：“梁庆松可能知道了。”
　　男声：“你不是说把他赶走了吗？”
　　女声：“他今天来问工作另行安排的事，与赵忠胜接触过，可能嗅出味儿了。”
　　男声：“干我们这行，不存在可能；不能留活口。”
　　女声：“这可是犯死罪呀！”
　　男声：“不这么做，你也是死罪！”
　　女声：“用什么方法？”
　　男声：“告诉赵忠胜实情，让他制造一场车祸；最好让他俩同归于尽！”
　　女声：“知道了。”
　　韩科长关掉播音器说：“录音中的女人是刘晓达。”然后看着李毅先问：“被告，录音中的男人是你吗？”
　　这时，李毅先脸色苍白，汗珠欲滴，微闭双眼，沉默不语。
　　“这么跟你讲吧。”韩科长仍然看着李毅先说：“刘晓达大学法学院本科毕业，她的演讲才能，她的智慧，她对法律的了解，比普通人要高出许多。为了事发后减轻自己的罪责，每次与你面谈或通电话，她都备有微型录音器。接到你的指令后，她以县政府的身份给柳集镇总机打电话，让镇政府派人通知梁庆松到县政府来填表、安排工作。而另一方面，她把毒品实情告诉了赵忠胜，让他去制造车祸，撞死梁庆松。同时，她又悄悄地在保险杠和刹闸上做了手脚。每位司机都知道，每辆气车上都装置有前、后两个保险杠，保险杠除外板和横梁，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缓冲材料。保险杠的主要作用，就是当车辆在行驶途中出了故障，冲向人群、其它物体或发生追尾时，能够减轻撞击力，这对被撞击的人和驾驶员都有好处。刘晓达在保险杠上动手脚，目的就是要梁庆松和赵忠胜同归于尽。另外，刘晓达还在这辆车的刹闸上动了手脚，因与李毅先没有直接关系，不再赘述。好了，审判长，我回答完毕。”
　　“被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审判长问。
　　李毅先神情麻木，嘴角微微颤抖几下，似乎想笑一下，但这想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审判长与陪审团相互交换下眼色，然后向书记员点下头。
　　“全体起立！”书记员大声说。
　　审判长铛地敲下法锤说：“现在我宣布：李毅先犯种植大麻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缓期二年执行；犯买卖毒品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立即执行；犯故意杀人策化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生，缓期二年执行。三罪并罚，决定判处死刑，没收其全部财产，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立即执行！”
　　出了法院，皮秀英坐班车到柳集，从柳集一路小跑往回赶。刚到村后岗，老远就听到李胜先的歌声：
　　远看情姐顺路来，
　　手拿花伞没打开；
　　前看好似张四姐，
　　后看好似祝英台。
　　姐儿哎，
　　疑是仙女下凡来。
　　皮秀英顺着歌声来到自家门前，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有的人在用土坯垒大灶，有的人在立杆搭大棚，有的人在剖鱼剐鳞，有的人在杀鸡拔毛，有的人在择菜，有的人在清理桌凳……个个忙而不乱，人人喜笑颜开。
　　“大爹，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呀？”皮秀英走到梁文厚身边，拉一下他的衣摆问。
　　“哟，秀英回啦！听梁勇说，害死庆松的凶手找到了，你就和他合家；这回凶手找到了，我们准备把你俩的喜事办了。花费的事你别担心，我们老梁家一家凑一点，已经凑齐了。”正在指挥立干搭棚的梁文厚笑眯眯地说。
　　“哎！秀英姐回来啦！”正在择菜的晏玲边喊边往皮秀英跑去。随着晏玲的喊声，人们就像蜜蜂回笼一样向皮秀英围了过来：东梁湾的，西梁湾的，冲口梁湾的，梁大店的，梁小寨的；爷爷奶奶辈的，叔叔婶婶辈的，同辈的，晚辈的，都停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把皮秀英围在中间，问这问那。
　　“那个老狐狸李毅先，法院咋判的？嘎嘣他没有？”李胜先挤进来就问。
　　“死刑，立即执行！不过，法院说，他还可以上诉。”皮秀英激动地回答。
　　“还让他上诉？搁着我判，派人立马儿一刀一刀割死他，叫他死的时候活受罪！”梁文信恶狠狠地说。
　　“那个姓刘的狗屁骚女人判了没有？”何大莲问。
　　“法院说，单独开庭审理。听律师说，肯定是死刑。”皮秀英就像答记者问一样回答。
　　“秀英真是个好样的啊！九十万不要，就要替庆松申冤！还要了几颗人头！她可是咱老梁家的好儿媳呀！好了，大家忙去吧，为咱老梁家的好儿媳准备喜宴！”
　　梁洼的欢声笑语，就像冲气波一样，以皮秀英的房屋为起点，快速地向四周扩散。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