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诉衷情
作品名称:樱花祭 作者:桃李春风 发布时间:2022-10-04 22:56:36 字数:5316
有一位名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人类之所以会犯错误,第一是由于我们的无知,第二是因为我们的无耻。
显然,华主任与乔珍的苟合属于后者。
吃了十几副中药后,乔主任的病有了很明显的好转。都说中药能去病根,他是切身体会到了。其实,像他这个年龄段的男性,肾亏肾虚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有的人没有发现或者是发现后疏于治疗罢了。乔主任是一个喜欢过“糊涂生活”的人,一线的教职员工都说他是和稀泥的好把式。对于自己妹子与华主任苟合的事,一个星期过去了,他竟没有丝毫发现。当然,其他人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学校。只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华主任很少参加学校的工作了,原本经常与乔主任坐在一起的他这时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乔主任。这一点,乔主任隐隐约约有所发现。比如,每周二的全体教职工例行会议上,他俩的座位是并列的,但最近这周开会时,华主任却与别人坐到了一起,而且总也低着头。这让乔主任有点不舒服。
自从与乔珍有了第一次后,华主任就被这个女人的风韵折服了,琢磨着如何再有第二次。此事暂且不表。
这天下午,白立轩正在办公室与两个老师谈话,忽见潘向阳走进来。只见潘向阳一脸骄傲,站在那里似有喜事对他说。那两个老师走后,潘向阳对白立轩说:“我与卢照仪的婚事定了,下个礼拜天。”白立轩笑道:“这么快!昨天晚上我还与冰娴说,你俩的婚期肯定要比我俩早,没想到这么早!看来,是我先喝你的喜酒了。”潘向阳道:“原本我们打算再往后推一推,等我凑齐了聘金再办,没想到,她老妈等不及了,说聘金可以少,但一定要快快把这事办了,以了却她多年的夙愿。”白立轩道:“其实,这也是你父母的心愿,你二十四的人了,年龄也确实不小了,早一天完婚,父母早一天安心。你给我说实话,聘金下了多少?”潘向阳笑道:“八万八!”白立轩道:“八万八?你小子着实占了便宜!依现在檀桢堡这里的风俗,哪户人家下聘金少得了十二三万!”潘向阳笑道:“不光是钱少,八万八,这个数字也吉利。”白立轩见他眉飞色舞,心生羡慕。
天公作美。这一天艳阳高照,潘向阳和卢照仪的婚礼如期举行。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这一对新人步入红地毯。随后的宴席鼓乐,隆重而热烈。
宴席结束后,天气尚早,白立轩向吴冰娴说:“你与小苏、小朱先回学校,我去看看晓渊。他在那里上班快一个月了,我还没去看过他,这些天怪想他的。”吴冰娴道:“快去快回,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雨,当心淋着雨了!”白立轩道:“好好的天气,哪里会下雨!你快回去吧!”说着,开着车往东去了。
行驶了半个小时,白立轩来到“李氏炒坊”。进得大门,他就闻到一股花生被炒熟的香味。他站在厂房门口,只见十几个工人戴着帽子,在那里翻炒、添柴。此时,已临近下午开饭时间,李老板正在厂房内检查、巡视。
“你找谁?”李老板见有陌生人,问。
“陆晓渊。”白立轩边说边打量着厂房内的陈设。只见靠东墙和西墙墙根处整齐码放着用大号编织袋装起来的花生,堆得像小山一般。南墙墙根处有一个小门,门外一位师傅正在那里劈柴。
“晓渊,有人找你。”李老板回头叫道。陆晓渊揉了揉眼睛,道:“知道了!”他早已听到白立轩说话的声音,知道他来看他来了。只是厂里有规定,作业过程中无特殊情况不得擅自离岗,以免无人看火,花生被炒焦。
“你先出来吧。”李老板对陆晓渊说。一边又喊来劈柴的师傅进来,暂时顶替一下陆晓渊。
陆晓渊将铁铲子交给师傅老王,转身走出地上划出的黄线,摘掉帽子和口罩,冲白立轩笑了一下,说:“哥!我就知道这两天你会来看我,都快一个月了,我们正在赶货,没时间回去看你们,我挺想你们的,白叔叔、娄阿姨,还有你,都还好吧?”白立轩看着陆晓渊一脸骄傲,手上有些脏,说:“感觉怎么样?”陆晓渊笑道:“还行,我在这里挺好的。”说着,白立轩随他向宿舍走。此时,离下午开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陆晓渊进得宿舍,拿着脸盆去外面接了半盆温水,洗了洗手脸,道:“干这个就是脏,倒不是很累。”白立轩问:“你睡那个铺?”陆晓渊指了指一个上铺,说:“就是这个。”一边说一边让白立轩坐下,又从床头柜里拿出几个橘子给白立轩吃。
宿舍住着五个人,地上堆着一堆方便面袋子,仅有的一张桌子上横七竖八扔着几个手机充电器和几瓶辣椒酱。陆晓渊将窗户关上,打开空调,说:“有空调,晚上睡觉也不冷。”白立轩道:“上个月的工资发了多少?”陆晓渊说:“六百多,只有十几天的班。”白立轩道:“不少。”陆晓渊道:“过了这几天,我准备买一部手机。你给我买的那部前天洗脸时掉到水里了。”白立轩道:“怪不得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正说着,两个工友走进宿舍,拿着饭缸子出去了。陆晓渊说:“到开饭时间了,一起到食堂吃个饭吧。”白立轩道:“我刚刚吃了席。你先去吃,我在这里坐一会儿。”陆晓渊打开床头柜,将几天前买的几斤橘子统统拎出来,摊在白立轩面前,说:“你慢慢吃,等着我。”说着便拿着饭缸子去食堂了。
饭后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陆、白二人说着话,走出宿舍,来到厂外一条通往市里的水泥路上散步。白立轩问:“吃住还习惯吧?”陆晓渊说:“习惯,顿顿有肉。”白立轩听着,一种说不明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看到了一个与以前判若两人的陆晓渊。沉默了一会儿,白立轩说:“人际关系也很重要。工作是一方面,要学会为人处世。”陆晓渊道:“我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你看看那些人,圆滑得很……”白立轩道:“只要你好,我就放心了。买下手机,给我打个电话。”二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返。陆晓渊去了厂房,白立轩开车准备回学校。这时,李老板叫住了他,他回头一看,将车重新停放好,去了李老板办公室。
李老板给他让了座,递了茶。说:“是你一直在帮助晓渊的吗?”白立轩道:“是的。”李老板说:“晓渊是个好孩子。那天,他到我这里应聘,他说他曾经流浪过,这一点,我很同情。不瞒你说,我像他这个年龄的时候,也在社会上流浪了好多年,因此,我深知一个人被社会抛弃是怎样的一种滋味。我的意思是,既然我们能够相互认识,这就是一场缘分,我们要看着他一天天长大、成熟。你放心,这里就是他的家,我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白立轩说:“我与晓渊相处已半年了,他的性格、喜好我比你清楚。他能独自一人找到你这里,并且顺利地上了班,我也很替他高兴。我有我的工作,不能常来看他,他的事就麻烦你多多留心了。”李老板说:“这个自不用你说。”眼见外面的天色变暗,白立轩起身告辞,李老板将其送出至大门外。
其实,在白立轩看来,陆晓渊到“李氏炒坊”上班,他总是有点不忍心。尤其是那天他到现场看了他以后,见他灰头土脸,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一直想着如何给他找一份适合他的工作,能够发挥出他的特长,才是最要紧的。他觉得,他的性格与陆晓渊的性格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想当初,自己大学毕业后,身边许多同学下海经商,但是他却从骨子里看不惯商人的势利,当了老师。而陆晓渊性格中也有着那一种高傲,甚至不入世俗的纯真,只是他有时显得谦卑罢了。陆晓渊越说“挺好、不累、能适应”,他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白立轩也经常想,陆晓渊原本与自己素昧平生,自己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初他的可怜吗?不是。陆晓渊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的、无人可以复制的魅力,或许正是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这一点,他才心甘情愿一天天把他留在家里,当作兄弟。人的感觉有时候就是这样微妙,说一个人好,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好在哪里……
且说这天晚上睡觉前,娄氏向白庚业说:“晓渊去那里上班已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过一次,打电话也总是关机,不知他在那里过得怎么样,习惯不习惯。”白庚业道:“前几天轩儿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他已经看过他一次了,说他在那里挺好的,就是太忙,没时间回来。第一个月领了六百多元的工资,多好啊!”娄氏道:“炒花生是个苦活儿,不过,这一个月他都坚持下来了,以后大概就顺当了。”白庚业道:“我没想到他还能吃这样的苦,当初,咱们没有白留他。”娄氏道:“我老是担心,依他那种性格,在外面会不会受欺负。”白庚业道:“晓渊虽不甚言语,可是与人总有一种亲和力,这是他性格中难得的优势,我想,不会受人欺负的。”
第二天是星期六。白露放学后早早回到了家里。见父母都在,便说:“晓渊在‘李氏炒坊’上班已一个多月了,这些天家里总是咱们三个人,怪没意思的。”娄氏道:“晓渊是个男孩子,总不能老待在家里吧,好歹谋了这份差事,你应该跟我们一样,高兴啊!”白露道:“这些天他也不给我打电话,我想去看看他。”娄氏道:“你学业那么紧,人家不打电话是因为忙,没时间打。再说了,你还在上学,要一心一意,不要想别的。”白露听了这话,不免红了脸,说:“我没有想别的,只是说说嘛。”白庚业道:“人家比你懂事,用不着你操那份心。”白露无言,坐在那里温习英语课文。到午饭时候了,娄氏见没菜了,便命白露到菜市场买菜。白露接过母亲给的买菜的钱,步行走出家门。走在小巷里,她高兴极了,她不去菜市场,她要到“李氏炒坊”看陆晓渊。
几经打听,白露找到了“李氏炒坊”。此刻,她就站在门口,却不敢进门,因为门里拴着一条狗,正瞪着眼睛冲她“汪汪”直叫。这条狗是李老板昨天从他的一个朋友那里牵来的。起因是最近半个月来,附近的几个村庄频频失窃,做贼的胆大,趁夜黑风高翻墙入室,几个村庄的十几户人家都遭到了贼的光顾。此事一经传扬,立即引起当地派出所的重视,这两天派出所正组织警力全力破案。为保证工人和财产设备的安全,李老板才从一贩狗的朋友那里得了这一条狗。
听见狗叫,李老板的老婆忙出来看究竟。
“你找谁?”
“找陆晓渊。”白露站在门外说。
这时,李老板也出来了,站在那里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妹妹。”白露说。
李老板上前来,制止了狗叫,白露小心翼翼走进院子。
“晓渊成了我们这里的红人了,过几天就有人找,幸福啊。”李老板笑着向白露说。白露无言。李老板指着厂房后面的宿舍说,“你来得真是时候,现在是午饭时间,他可能在宿舍里。”白露顺着李老板手指的方向绕过厂房,转至员工宿舍。
此时,陆晓渊正在宿舍跟几个工友聊天,忽见白露走进来,他感到有些意外。
“露露,是你?”陆晓渊劈头,愣住了。其他人见是一个女孩,便有几分会意,都出去了。
“怎么,没想到?”白露笑着,打量着他的脸和这间低矮简陋的宿舍。
“真没想到……”陆晓渊道,“随便坐吧。”
“这些天你在想什么……”白露笑着,坐在下铺的床沿上,问。
陆晓渊无言,红了脸。
“胖了。一个多月了,你也不给我打电话。”白露说。
“一是没时间,二是我不想影响你的学习。”陆晓渊说。
白露见他手里拿着一部新手机,问:“谁给你买的手机?”陆晓渊道:“我自己买的,刚买没几天。”白露道:“是与立轩哥一起买的吧?”陆晓渊道:“不是。他那天来看我,我对他说,我要买一部手机,他说,买下手机给他打个电话……是我自己买的。”白露道:“听说你发工资了?”陆晓渊道:“是的,只有几百块钱。”
白露向他竖起大拇指。
“你是怎么来的?”陆晓渊给她接了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坐公交车。”白露说。
“今天周末,学校放星期了?”陆晓渊问。
“是的。你娄阿姨让我买菜,我偷偷到你这里来了。”白露窃笑。
陆晓渊递给她水杯,白露轻轻喝了两口。
“咱们到外面走一走吧,还有点时间。”陆晓渊说。
白露起身,与陆晓渊一起走出宿舍,走出大门,来到厂后面一片小树林里。
“最近学习怎么样,紧张不紧张?”陆晓渊问。
“不紧张,就是有时候会想别的。”白露道。
“想什么呢?”陆晓渊牵住了白露的手。
“想我的未来。”白露道,“我今年高一,再读两年就要高考了,唉,现在竞争这么残酷,不知道两年后我会在哪里……或许会在另一座城市吧,起码不会再在檀桢堡了。”
“檀桢堡挺好啊!”陆晓渊说,“有隆泰广场、散花寺、天主堂,还有正月十五的烟花、火锅、奶茶、电影院……我在这里待了快半年了,遇到了许多好心人,我已经爱上了这里。”
“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更不是你的家。我们的心无所归依,现在还在半空中悬浮着。”白露望着远处的天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昨天夜里我做梦了。”陆晓渊慢下步子,手环绕着一棵桐树。
“梦见什么了?”白露忙问。
“梦见我被一群饿狼咬伤,鲜血淋漓,最后死在路上……”陆晓渊还没说完,白露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说:“别说了!我要你好好活着,你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陆晓渊深情地望着白露,一手攥住腰间的那枚菩提子,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不过,我们都还年轻,人生的路还很漫长,这份工作虽有点苦,但它解决了我的温饱问题。这进一步证明,我不是精神病患者,我完全可以自食其力。”
白露道:“好想与你去电影院看电影。哪怕车子丢了,我依然可以依偎在你的怀抱,在等待中看日落后的雪山和大地,苍茫无边。”陆晓渊牵着她的手,道:“或许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巨贾,可是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钱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我会如愿完成自己的梦想,这是我的命。”白露望着他,说:“不管你未来怎么样,我一直会在你身边。”
“我该上班了。”陆晓渊说,“不要再想我了,”陆晓渊将双手搭在白露的肩部,说,“你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因为我而误了你的前程。”
白露道:“不会的,你一直是我前进的动力。”
陆晓渊望着她,眼神里流露出悲伤。
陆晓渊目送白露。他看着她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这一个春天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