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皮秀英孤注一掷 刘晓达大显神威

　　第二十章皮秀英孤注一掷刘晓达大显神威
　　因为事情烂熟，加上电灯光线好，皮秀英的《告全县同胞书》很快就写完了，接着她就从头到尾默读一遍：
　　同胞们、乡亲们：
　　我的丈夫叫梁庆松，在云南边防部队当兵时，被边境缉毒部门选调去当了一名缉毒警察。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与毒贩发生枪战，庆松不幸负伤。退役后，被县民政局安排到县政府小车班开车；不久，小车班领导以庆松腿因伤不宜开车为由，将他退了回来；说是择机重新安排，但后来一直无果。无奈，庆松买了辆面包车养家糊口。
　　今年2月14日，村委会通讯员来通知说，接县政府通知，庆松的工作已安排好，让他去填表就业。上午八时许，庆松的面包车行至小李庄对面弯道处，被县政府小车班的赵忠胜开车从庆松左侧迎面冲过来，连续两次撞击，可怜庆松当场死亡。
　　事发后，我一直认为这不是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是一次有预谋有准备的故意杀人案；后经公安局证实，确有故意杀人的嫌疑，只是苦于证据不足。让人感到奇怪的是，正当公安局为此案搜聚证据时，县领导突然撤换了公安局长，以另有大案为由，终止了此案的侦破。天啦！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难道就没有人同情吗？他可是爱过人民爱过党的呀！他可是为了人民的安全负过伤的啊！
　　同胞们、乡亲们：我是死者的妻子皮秀英。请大家看看墙上挂的衣服吧：左边，那是血染的警服，右边，那是血染的西装。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年轻人，没有死在毒枭手里，却死在了同行的车轮下；一个热爱祖国的人，祖国给了他伤残抚恤金，给了他荣誉；一个热爱人民的人，人民可不能忘了他呀！
　　皮秀英
　　X年X月X日
　　看完后，觉得时间还早，她拿着稿子，准备出去看看有没有打印的地方。下楼出门右拐，见大多数商铺都还亮着灯，不觉心中暗喜。她边走边抬头看门牌标示，忽然，《董明打印、复印》电光牌映入眼帘，就紧走几步，进门就递上稿子问：“这个现在可以打印出来吗？”董明接过稿扫一眼说：“当然可以。”“能复印出双开的吗？”皮秀英又问。“不能，最大四开。”董明说。“四开就四开，复十张，一共多少钱？”皮秀英摸着口袋问。“不要钱。”董明双手开始活动，就跟弹钢琴似的。“为什么？”皮秀英很疑惑。“因为我也当过兵。”董明的手指并未停。
　　打印完了，很块也复印完了。皮秀英拿一张看看，觉得很满意，就掏出五十元递过去：“谢谢兄弟，你还是收点工本费吧。”
　　“我已经说过了，不收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好了。”
　　“真的太谢谢你了。嗯，你知道哪有卖胶水的吗？贴这个；还想买点绳子，挂衣服用。”
　　“胶水我这儿就有，这还有透明胶布，绳子我这儿多的是。”董明说着，一样一样都找了出来递给皮秀英：“《告示》你准备贴哪里？”
　　“县政府大门外围墙上。谢谢！那我走了。”
　　县政府围墙是机砖砌成的，高三米，墙顶上是水泥玻璃渣组合成的结构，每隔三十米有一个墙垛。第二天五点多，皮秀英就到了这里。贴第一张《告示》时，就觉得有点低；正在她左顾右盼希望找个垫脚的东西时，忽然发现董明拿着个独凳匆匆向她赶来，一种无法名状的感激之情由然而生：“谢谢你了兄弟！你真是雪中送炭啊！”
　　“这还有一样东西，你一定用得上。”董明说着，从扛着的挎包里掏出手握高音喇叭：“电池装好了，打开这个开关对着话筒说话，音量大多了。”说着对话筒吹两下，“呼、呼”的声音在寂静的上空由强到弱，才慢慢地消失。
　　“如果人真有灵魂，九泉下庆松一定会感谢你这位兄弟的。”皮秀英说着拿出绳子，准备挂衣服。
　　“当兵的时候，我们连长经常说：打仗，细节往往能决定胜负。”董明说着，掏出铁钉和锤子：“没有这个，绳子栓哪儿？衣服怎么挂？”
　　“这人呀，往往一急就出乱子；还是小兄弟想得周到。”
　　冬季，天亮得晚。两个人准备好了时，已经六点多了，天才粉亮。稀稀落落的行人和车辆，并没在意皮秀英和董明在干什么。过了一会儿，皮秀英打开扩音器，用加杂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朗读《告全县同胞书》；她那饱含深情的声调，她那抑扬顿挫的节奏，把《告示》的内容诠释得淋漓尽致；她那声情并茂话语，吸引着路上的行人，开车的司机和晨练的老人；围墙根下，渐渐地挤满了人，道路两侧，渐渐地停满了车辆。到上午八点左右，从县政府门前到南湖路，从朝阳路到南湖大桥，所有的车辆都无法通行，尽管不少车辆不停地鸣笛，但都毫无作用；县政府门前，已是黑压压一片人头，路两侧的绿化带早被踩踏得面目全非。
　　“为战友报仇！”董明不失时机地振臂高呼。
　　“为战友报仇！”所有曾经当过兵或从未当过兵的人同声呼应。
　　“为战友讨回公道！”董明再次高呼。
　　“为战友讨回公道！”应声如雷。
　　“黄振强出来！”有人开始摇大门，但大门早被保安上了锁。
　　“打倒黄振强！”一位下岗职工模样的人振臂高呼。
　　“打倒黄振强！”一呼百应。
　　“操你奶奶黄振强！”一个剃平头的年轻人抓块石块狠狠地砸上大门；大门哐地一声炸响，但毫发无损。
　　随即，石块、砖头、绿化带中带泥的树苗，雨点般纷纷砸向大门和大门外两个石狮上。很快，石狮被杂物所淹没。
　　皮秀英早就站在独凳上了，继续反复地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朗读着《告全县同胞书》，由早先的声情并茂演变为眼下的声泪俱下；围观者的情绪持续高涨，“打倒黄振强”的口号声一浪高一浪。
　　这时，站在三楼窗前的刘晓达，时而拉开窗帘朝外看看，时而放下窗帘慢慢踱着步。
　　“要不让保安出去把皮秀英抓起来。”同样站在窗前的裴仁亮说。
　　“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出去不把你打成肉泥那才怪！”刘晓达强压怒火说。
　　“我还是去给公安局打电话吧。”裴仁亮说完就走。
　　“回来！让你别打电话你就别打！说不定前面是皮秀英表演，导演就是公安局，我就要看看这曲戏的结尾是什么状态。看来，那个谢长学就是婊子嘴，靠不住。过一会儿公安局还不来人，就把大门打开，让他们进来闹一场！我看他公安局怎么向县委交待！”刘晓达似乎露出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县公安局的警车由远而近向事发现场疾驰而来，刺耳的鸣笛声划破长空。有不少围观的人开始自动离去，只是多数车辆因被堵无法脱身。
　　“乡亲们，回去吧！”一个警察手持高音喇叭反复呼叫。
　　“散开散开！快点！”另一个警察同样手持高音喇叭吼叫。
　　还有几个警察在不同的路口用手势指挥车辆疏散。
　　很快，皮秀英被一辆警车押走。
　　这场风波持续了大约两个小时，到上午十点多一点就全部清场完毕；索性没有发生肢体冲突，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押解皮秀英的警车在正大街缓行，刺耳的鸣笛声给人的感觉，好像车上押解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皮秀英疲惫不堪。昨天来往县城两趟，昨晚和今早两顿没吃，昨晚又没睡好，今晨布置现场，特别是不停地读稿、解说，使她的体力精力严重透支。她把头靠后靠上，微闭双眼，舌头不时舔一下干裂的嘴唇。
　　“蒋明，停下车。”坐在皮秀英身边的许莹莹对司机说。车停了，许莹莹快速下车买了两瓶太子奶，回来递给皮秀英：“天冷，慢慢喝。”尽管皮秀英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子，但这两瓶奶，对她的身体乃至精神，都起到一定的支撑作用。她朝许莹莹笑一下，本能地插管吸食起来。
　　就在警车往柳集镇行驶时，镇长叶继亮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忙拿起话筒：“我叶继亮，请问哪位？”
　　回音：“什么哪位不哪位？是不是玩腻了？”
　　叶继亮：“哦刘县，你好你好！”
　　回音：“好个屁呀，好！你那镇里有个叫皮秀英的女人你认识吗？”
　　叶继亮：“不认识。她怎么了？”
　　回音：“官僚主义！她可是你们镇上的风云人物呀！天王老子都不怕！今天，就是刚刚，她把县政府搅得天翻地覆！比孙悟空大闹天宫还闹得厉害！讲过多少回了，要维稳维稳！可你们就是不听！现在，公安局把皮秀英送回你们镇上去了，必须严加看管！如果她再出来上访、闹事，当心你的乌纱帽出问题！”啪！电话挂断了。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副处吗？看把她能的！”叶继亮放下话筒，生着闷气，在心中骂道。
　　“叶镇长，人给你送来了。”派处所所长张宏辉和女协警孙娟带着皮秀英进来了。
　　见张宏辉几个来了，正在心里发劳骚的叶继亮走到皮秀英跟前，上下打量一会儿，双手插腰偏着头问：“你就是皮秀英？”皮秀英点点头。“哎哟我的祖奶奶，你说你，你说你没事去县政府闹什么闹？咹？”
　　“没事我们走啦！”张宏辉说。
　　“嗯？走？上哪儿去？把她带去关起来！”叶继亮吼道。
　　“嗳我说叶镇长，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派处所又不是公安局，公安局有看守所，我把她关哪儿去？”
　　“哦，也是。走吧走吧。”叶继亮挥挥手；然后一只手按着办公桌上的电话机，一只手摇几下把柄，拿起话筒：“接计生办。”不一会儿回音问：“哪位？请问找谁？”“叶继亮！叫你们陈主任跑步到我办公室来！”说完啪地一声扔下话筒。
　　陈伟果真就跑步而来，进门就问：“镇长找我？”
　　“把她带过去关起来！通知她家属送饭，送被子。告诉你，没有我的批准，谁也不许放她出来！”叶继亮指着皮秀英大声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