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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金兵南下(2)

作品名称:心怀月泊      作者:文字侠      发布时间:2022-10-01 09:19:36      字数:12376

  数月前,龙门派一行已赶往陕西。只有侯吐艳要寻斡里不晦气,书信一封由许迎川交给叶善,令他拨调弟子,自己留在蓟州,朱月心和金慕花自也随她留下。是时,夕阳古道,格外凄美。三人踏着薄薄的积雪,呼吸雪后清新的空气。正当畅怀之际,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循着气味来到前面不远的一个小镇,但见百家千居,户户皆闭,尸体纵横于道,多数是乞丐,少数是官兵,大片大片的血泊俱已凝固,不禁骇然失色。
  找到一个垂死的乞丐,问了两句便即断气,总算略知情形。三人赶紧骑上马匹,飞奔龙剑观。半途见有一大队人马急行于前,不敢过去,绕道田野。常胜军中哪里有识得他们的,都没当一回事。有的见红马倩影,奔驰之下,火鬃闪跃,青丝飞扬,煞是好看,不免污言秽语,或撮唇而哨,或高声吆喝。
  常胜军马步混杂,三骏很快赶在了前头。郭药师自也不识,智明却认得,一想到侯吐艳是龙门派的,而龙剑观又是龙门故居,连忙纵声高喊:“前面是侯女侠和平西公主么?!”三人闻声一凛,余光后瞥,见果然是他。朱月心道:“大和尚是金国国师,不要理他。”金慕花道:“晓得。”侯吐艳道:“他怎么和大宋官兵一起,莫非常胜军已经投降了?”朱月心道:“也可能是灭辽之后他不肯留在金营,回到大宋找官做。”金慕花道:“他做大宋的官也好,做金人的官也好,总之是敌非友。”
  智明内功何等精深,声传数里尚且清晰可辨,料三人必是听到了,却故作不理,当下纵马驰出。他跨下所骑是吴乞买新近赐予的大理名种“金眼玉狮子”,与汗血马相比并不多让。侯吐艳和金慕花骑的是寻常马匹,转眼追近了一半。
  金慕花喝道:“三人一骑!”侯吐艳忙道:“我坐中间!”纵在朱月心身后。金慕花道:“你又多心。”纵在侯吐艳身后,双手环抱。侯吐艳喝道:“放手!”金慕花道:“三人一骑,放手徒儿就摔死啦!”侯吐艳道:“你只抱我,别碰她,否则废了你的武功!”朱月心见二人当此危势仍纠缠不清,偷偷暗笑。
  汗血马驮了三个人,毕竟神骏非凡,奋蹄狂奔,虽然未能立时摆脱对方,但也没再叫追近丝毫。二马田间驰骋半里,复返道路。又奔了三四里,智明估计吼声已波及不到后边的兵马,施展金相狮子吼神功。前面三人勉强承受片刻,将手握在一起,合力相抗,一时无恙,但时候长了,也渐感难支。
  智明只管向天高吼,忽然觉得似乎离三人越来越远,方才恍然,金眼玉狮子就在自己跨下,受吼声伤害最大,已先承受不住,忙将左掌按住它的背脊,妄图像护郭药师那样运功护它,自忖纵使分去三成功力,也足令对方不支。但他一时没想到马异于人,经络穴道不可同论。稍将真气注入,坐骑立刻狂嘶一声,直立起来。智明吃了一惊,始知此举不妥,只得罢吼。
  又奔数里,远处矮坡上奔下一骑,片刻驰近。朱月心认出是梁悔,呼道:“大哥!”侯吐艳唤了声“儿子”,将金慕花赶到赤兔马上。二马分驮两人,登时轻便,渐渐将金眼玉狮子甩在了后头。
  朱月心问道:“你怎么来了?”梁悔道:“唉,一言难尽。陛下欲兴兵南征,令我们做先锋。大家都是汉人,怎肯助蕃国胡虏攻打父母之邦,于是就乘夜南逃,也好通知大宋边关将士注意提防。但是陛下已看出我们有逃跑的念头,暗中调兵捉拿。幸亏雪里大侠及时报讯,我们才未被包围。但一路南下,也是险难重重,最后在松子岭中了埋伏。我是一个人杀出重围的,至今不知安神医和凌前辈的祸福安危。”说罢,连连哀叹。三人这才注意到他龙牙刀上凝结已久的血迹,若非宝刀、宝马,恐亦陷于敌手。
  朱月心尚未意识到这阵哀叹同时包含了对爱人的无限思念,问道:“大哥,嫂子没和你同来么?”梁悔看着若明若暗、又欲作雪的青天,长叹一声:“汉胡路限啊!”自眼角渗出两行泪。朱月心闪过一丝幸灾乐祸,旋即感到和他是同病相连,并且对方实在要比自己幸福得多,伏在马上痛哭起来。
  侯吐艳将她抱起,柔声道:“怎么啦?”朱月心抽抽噎噎地道:“大哥……大哥至少知道……知道完颜姐姐……在金国,我却不知道……不知道他在哪里。”投怀痛哭。侯吐艳一边安慰一边朝梁悔道:“你看,刚回来就惹妹妹不高兴。”顺势作了一个大哭的姿势。梁悔会意,便即假哭起来,及至伤心处,假亦成真。但他真哭的声音却要比假哭小得多,纵然深悲切愁,毕竟放声号哭不合其性。
  朱月心听到旁边也有人哭,渐渐止声,反去安慰她大哥。侯吐艳趁势道:“看见没有,你妹妹待你多好。”梁悔心想:“我堂堂男儿竟然当着人家的面哭鼻子,太不成话。”连忙打住,挂着泪珠冲二人咧嘴一笑,希望她们以为自己确实是假哭。朱月心瞅着他的样儿,也是呵呵一笑。两人笑是笑了,但内心的苦楚并未因减半分。
  回到龙剑观,谷逢春、齐连田、陈纲、普陀众尼、破鞋、丐帮各分舵六百二十八名正副舵主正在纯阳殿上议事。侯吐艳喊道:“大家速速离去,智明领着官兵奔这里来了!”众人兀自不解,难以将智明和官兵连到一块。
  齐连田问道:“有多少官兵?”金慕花道:“约莫一两万。”谷逢春问道:“可曾见到两位长老?”金慕花道:“我们马快,没看清楚。但是智明曾穷追不舍,还企图以狮子吼神功震伤我们,料来是敌非友。”谷逢春面色惨白,道:“完了,完了。铁兄弟和独孤兄弟多半已经遇难,郭药师必已降金。燕山府不保,整个燕云都保不住了。”
  天幕尽黑,门含飞雪,白白的看得特别清楚。朱月心道:“三河镇死了许多乞丐。”谷逢春倒吸一口冷气,郎声说道:“此地不可久留。龙剑观以东的舵主、副舵主赶快回去召集所属兄弟,各自取道,连夜退往河北。龙剑观以西的就不用回去了,都跟着陈帮主、齐长老和老朽走,尔等舵中兄弟大多已经遭遇非命。河北信安军节度使陆登人称‘武诸葛’,是老朽至友。大家到那里会合,再共商抗金大计。”
  众人草草分完银两,正要出观。只见一黄袍僧人绰枪立马挡在观门口,大喝一声:“还想走么!”智明这一喝,直震得墙上落下数块瓦片,幸好由数百号人共同承受,否则只怕当场就要有人倒毙。饶是如此,几名功力较浅的副舵主还是吐了几口鲜血。谷逢春高声道:“龙剑观以西的兄弟随我和齐长老留下抵敌,其余的人从后门走。”龙剑观以东的正副舵主都知他这是替驻留在观东的万余帮众着想,当即涌向后门。
  金慕花对侯吐艳道:“谷长老为大家挡难,我也想留下来。师父,你带着梁悔和月心快走!”侯吐艳道:“你不走,我也不走,没的丢脸,给人家说师父不如徒弟。记着,你是我徒弟,不能叫梁悔和月心,要叫师弟、师妹。”金慕花笑道:“师兄弟之间也是可以直呼姓名的嘛。”侯吐艳杏眼一瞪,叱道:“那就连着姓一起叫,不能只叫月心。你是谁,怎配这样叫她!”回头对梁悔道,“带着你妹妹快走!”梁悔对朱月心道:“你一个人去吧,我留下。”侯吐艳推了他一把,喝道:“你不走,谁照顾她!走,都走!”朱月心道:“我不走。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秋风和破鞋与智明是宿敌,但敌众我寡,不敢硬战,欲率众离去。静平道:“师父,弟子情愿留下。”秋风勃然大怒,正要厉声喝斥,却想:“嘿嘿,你自寻死路,可不是我亲手置你于死地的,姓丘的可管不着我。”忙道,“那你就留下相助大家。小心着点。”静平道:“师父保重。”转身站到侯吐艳身边。
  片刻工夫,偌大个天井,人去了近一半。但那边破鞋和众尼行到半途,忽然止步。原来秋破二人见智明久不进观,十分奇怪,似乎并无官兵跟随,但想他狡狯多计,也不敢就此贸然返回,站在远处遥观态势。
  这厢陈纲未走,心想:“我这个帮主是仗着先父余威得来的,无尺寸功勋,今须奋勇向前,树立威信,日后帮主之位方坐得稳当。”咽了一口唾沫,高声道:“本帮弟子听令,大家一拥而上,先杀了汉奸再说!”冲在前头。他原先只是汝州分舵的舵主,由四大长老暂时立为帮主,在帮中并无实权。汝州分舵的丐帮弟子已于三河镇被尽数围剿,这里的没有长老号令,都不敢妄动。
  齐连田叫道:“帮主小心!”谷逢春则提棍追了上去,欲将追回。但陈纲跑得快,转眼已到了智明马前,大吼一声,举剑就砍。谷逢春知陈纲绝不是对手,绕到马右,抬棍戳向敌人腰眼。智明艺高胆大,为了不使这里的人跑掉,确实是单骑先至,但要独自将此数百人歼灭,自忖也办不到,甚至后援未到,反有受陷之危,因此始终不上前动手,如今对方率先发难,只得出手,乘着陈纲的吼暴喝一声的同时,錾金虎头枪向右一摆,荡开钢棍。
  谷逢春踉踉跄跄退了十余步,两处虎口都是鲜血,再看帮主陈纲,已经躺倒在地,两眼上翻,口吐白沫,竟被这一喝喝去了黄泉。他地位不高,毕竟是前任帮主之子,谷齐二老又愧又怒。齐连田喝道:“上!”他生怕智明故技重施,因此只说得一个字。但智明辨准口形,踏准音节,与他同时喝出:“上!”齐连田“哇”一口鲜血,喷得前襟尽染,幸亏功力比陈纲深得多,保住了性命,内伤已是不轻。
  智明临门而立,数百名正副舵主围冲上去,能到马前、马左、马右的,凡不过四五人而已。他居高临下,使开杨家枪法,錾金虎头枪如蛟龙一般上下左右翻滚。群丐竹杖细短易折,又是步战,还未近身,便遭戳刺。一时血肉横飞,呼号震天。僧袍上猩红点点,石阶前死尸枕藉。
  谷逢春虽在圈外,但见手下弟子惨遭屠戮,又是痛心又是畏惧,双手一拉,空心钢管分为三段,中间连着索链,成了一条三节棍,跃在空中,当头劈去。与此同时,侯吐艳和金慕花越墙到了观外,拂尘和长剑齐奔后心。左右都是门墙,智明腹背受敌,无可避闪,缰绳一提,让坐骑直立起来迎头受棍,自己向后飞出,钢枪抖擞,连递杀招,逼得侯金二人急步退却。金眼玉狮子头上挨了一棍,神志错乱,并未马上就死,挡在门口乱踢乱咬。群丐被阻在观内,一时出不来。
  智明心想,援兵不知何时赶到,身陷重围须先杀得一二强敌,当下钢枪急旋飞出。兵刃脱手伤人,虽可出其不意,但在高手较量中只能暂获上风,无法立时致对方于死地,自己反失了武器,以后便陷被动,是故自来为高手所不取。侯吐艳始料不及,枪迫人退。智明反手抽出戒刀,使出桂英刀法,刹那间向金慕花连递了三招。这三招精妙绝伦,快狠具备,当者披靡。金慕花避开第一招,第二招无论如何是避不开了,只得硬生招架,臂膀震得剧痛难当,手腕都要脱臼了。第三招眼看就要命丧刀下,谷逢春已跃出墙来,赶到身边,一脚将他踹出老远。
  智明一刀落空,不等招式使老,中途倏变,反手横削,刀上真气满布,携着劲风呼啸而至。谷逢春纵然竖棍隔挡,也非震出内伤不可。但就在棍刀接触的刹那间,戒刀突然下移数寸,砍向节间索链。谷逢春本拟待得兵刃相触,正好并棍夺刀,哪知这一刀实在太过霸道凶狠,竟将索链削断,火星迸射,砍中了胸口。智明刀回掌出,欲将拍死。侯吐艳和金慕花双双赶到,将他逼退。智明再想欺近,却被群丐包围。原来金眼玉狮子被汗血马和赤兔马合力踢蹬咬斗,已经死在观口。
  谷逢春受这一刀,因先断索而势稍减,才未立时就死,但也奄奄一息,道:“记着……去找陆登。只有他……他能抵挡金兵。反正……我要死了,”望向金慕花,“你……给我一剑吧。”金慕花道:“蒙你救我一命,前仇一笔勾销。”谷逢春笑了一笑,闭目长逝。这段工夫,智明掌飞刀舞,又杀得十数人。
  齐连田由朱月心和梁悔扶着出观,见谷逢春遇难,不顾伤势就要上去和智明拼命,却被秋风拦住道:“长老少歇,叫他们都退下,看贫尼斗这汉奸。”齐连田不愿帮中弟子再有伤亡,喝退手下。秋风这时已知智明并未带得一兵一卒,道:“众比丘尼,列阵!”智明心中一凛:“容她布成七星同悲剑阵,贫僧焉有命在。”欺到近处,戒刀逼开剑锋,左掌中宫直进,拍死静韵后又倏地转到静慧身后,在其背心处也印了一掌。
  他突然发难,连毙两尼,原盼对方因人手不足无法列阵,却见已然处在剑阵之中,目光依次扫过秋风、静平、静芸、静黎、静菊、静霞六人,最后落在破鞋身上,登时心凉。看了看卷曲的刀锋,冷冷地道:“秋风,你为了杀我,居然不惜将阵法授予外人。罢了罢了,贫僧命毕于斯!”抛刀在地。忽然朝着静霞发一声吼,双掌平推过去。静霞晕了晕,不及相避,只得起掌硬接,登时飞出阵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秋风恶他趁人不备,戟指而骂。智明哈哈大笑,掌探足蹬,刹那间连向六人各递了一招,原以为破阵不费吹灰之力,但见剑阵俨然有度,心中不禁骇然:“怎么,六‘星’亦成阵势?”目光扫处,发现静霞先前所处已由一名第三代普陀弟子占住,倒吸一口凉气,后悔没有趁乱杀出,当下向那女尼连递杀招。
  七星同悲剑阵本因破鞋的加入威力大增,但静霞一死,那第三代弟子所处即是软弱所在。饶有秋风、破鞋、静平三人倍加照顾,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那弟子仍是被一掌击死。但立时又有第三代弟子补上,智明要想脱困,却是不能。侯吐艳、金慕花等武功虽较静芸等高,苦于不谙阵法,只有旁观的份。
  少顷,已有七尼毙于智明掌底,都是第三代弟子。但智明在剑光如织的阵中要想施展金相狮子吼一举歼灭所有,却不得其便,转眼又打死一尼,肩头受了静平一剑,见阵外尚有二十余名尼姑仗剑而立,叫苦不迭,想先将静黎或静菊击毙,去一稍强,那么该阵就有两处破绽,兴许可以脱身。但二人剑法不弱,阵法烂熟,又与秋风、静平等互为援助,要毙她们谈何容易,几试不得,反挨了破鞋一腿。
  这时只听朱月心叫道:“那边,官兵来了!”众人举目望去,果见一团火光向这边快速涌来。金慕花催道:“师太,求求你利索些,成不?”秋风慌急起来,剑法稍显紊乱。智明振奋精神,砰的一掌,又震死一尼,却是静黎。秋风审时度势,高喊:“官兵来了,大家快走!”也不管众弟子安危,发足东奔。
  智明霍霍两掌,又将静芸打死。齐连田道:“死也要先结果了这恶僧!”众丐蜂拥而上,侯吐艳和金慕花也在其中。梁悔因智明是他的师叔,不忍与他为敌,望着官兵越来越近,急得五内俱焚。见朱月心也要上前围攻,忙将拉住,高声道:“大家快走,官兵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日后再……”喊杀声掩将过来,盖没其词。众人被围,方才意识到危险,后悔不该恋战。
  梁悔久经战事,重围之中未迷方向,拉起朱月心道:“马在那边!”朱月心挣脱了道:“我干娘没马!”梁悔道:“义娘武功高,”刷刷两刀,斩死两名官兵,“会自己抢马的。”朱月心不理,转身向密集处奔去。梁悔冲杀两步,一队官兵涌过,登将二人隔开,拼杀而出,已不见其人,去牵赤兔马,见它始终和汗血马在一起,心头一动:“这辈子只怕是永远见不到璟茜了,若连义妹也保不住,纵然冲出重围,独自一人能到哪里去?”翻身上马,舞起龙牙刀朝人多处杀去。
  春秋刀法一到马上,立刻神威大显。青光罩身,方圆一丈内,兵刃、头颅、血箭,直冲上天。蓦地,面前黄影一闪,智明已如大鹰般的扑到。梁悔方刚一刀劈死两人,不及收回,对方已至近内,只得弃刀相斗。智明站住马头,居高临下,战有数合,大得上风。梁悔忙一跃而起,踏鞍与战。两人拳来掌去,鹤立鸡群,直斗了三十多招。
  智明道:“嘿嘿,了不得!”探爪扼喉,一提一落,已叫他避过了脚下戳来的三柄长矛,向周围喝道,“容我独斗他,谁也不准相帮。”放脱了手,道,“咱们再来。”梁悔只当已经死了一回,“碧龙吐翠”直推过去。智明接住,拆有二十余招,又握住了咽喉,道:“你气势已夺,不必斗了。念在刚才曾言助于我,今且放你而去,不得再回来伤我士卒。”梁悔闭目待死,道:“我刚才是为了要他们快走,并非助你脱身。”智明道:“是么,那就看在你是我师侄的分上。”纵在他背后,仍旧掐住喉咙。两一起坐下,行出重围,未遇阻杀。
  智明松手落马,道:“小子快走,贫僧去了。”梁悔道:“我尽知你们虚实,师叔当真肯放我走?”智明挥挥手道:“快走快走,莫待贫僧变了主意。”梁悔道:“我义娘和义妹她们……”智明道:“如教遇着,不与为难就是。但若死在别人手里,须怪不得贫僧。”梁悔迟疑了一下,抱刀谢过,拍马疾去。
  朱月心离开梁悔去找侯吐艳,兵荒马乱中哪里找得到。周围都是官兵,偶尔见到几个叫化,都已成了血人,兀自疯狂拼杀。她纵然一身武艺,却从未杀过人,见到刀枪招呼上来,或架挡或躲闪,将来者踢一个跟斗了事,最多把人家砍伤,却不致死。但身陷重围,性命攸关,难免失手,终于不小心宰了一个,后悔不迭,愣在当地,不停地念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一名官兵挺矛刺到,见是一位娇美少女在喃喃自语,心想:“我这一矛子下去,可就香消渔陨了。不行不行,大爷向来怜香惜玉。”矛头止在半途。这时不知谁在乱中说了一句:“你不杀人家,人家都要来杀你,难道坐以待毙么!”朱月心幡然醒悟,倏见身前有人举矛向对,当即一个“单刀进花枪”,欺到近内,掌拍其面,猛然又想:“能不杀人最好不杀,但若杀了,只要杀得在理,也不必后悔。”招式一变,“啪啪啪”给了那人三个耳刮子,复一脚踢倒,斥道:“你身为汉人,竟然投降金兵,欺负自己同胞!”那人一脸无辜,道:“我不是汉人。我爹是高丽人,我妈是渤海人。小心!”
  八名官兵一齐围到,朱月心拳打脚踢,掌斩刀劈,该死该伤,任凭自然,料理完毕,见身上溅了血,很是恶心,愤恼之下对着坐在地上的那人叱道:“你看什么看!你这个高丽人和渤海人生的杂种!”那人大怒,爬起来挺矛相斗。朱月心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倒,道:“懒得理你。”转身去寻她干娘。不久又被一群官兵围住,恰逢鞠莺赶到,两人一起杀散敌人,满头雪花,浑身血汗。
  稍得喘息,鞠莺突然剑锋一抖,刺向同伴。朱月心大骇,反手挥刀削剑,但剑尖已至眉心。蓦地飞来一只草鞋,将剑荡开。朱月心刀势劲急,将鞠莺砍去半边脑袋,吓得捧心欲呕。破鞋站在她面前,笑眯眯地道:“你不杀人,人要杀你。刚才你若不杀她,便已被她杀了。”
  朱月心道:“原来是你两次救了我。”破鞋道:“咱们互相照应,一起杀出去。”朱月心道:“对不起,我要去找我干娘。”破鞋寻思:“机会难得,待我骗她一骗。”道:“你干娘已经杀出去了。”一边说话一边草鞋连掷。官兵冲不到近前,或倒毙或重伤。
  朱月心道:“你不骗人?”破鞋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还有一位年青道士跟着她,是不是?”朱月心虽鄙其为人,但想在这工夫上他骗人也没啥好处,道:“你说的不错,但是我不要你帮忙,自己杀出去。”拔步便行。破鞋也不勉强,跟随在旁。朱月心纵不乐意,但各走各的路,也不好不许对方跟着自己。冲得一阵,寻到汗血马,夺过一杆花枪,上马冲杀,念及曾蒙二度相救,回头道:“你也上来吧!”
  破鞋大喜,纵身上马。少时草鞋掷尽,扔了空麻袋,也夺了一杆枪。他虽是武学宗匠,但只长于本门功夫,十八般兵器反倒不会,马战也甚平庸,凭着内力深厚,只管铆足了劲乱劈乱打,很快枪折,又夺过一杆大刀。刀以劈砍为主,总算顺手了些,但若没有朱月心照护,也早已被迫下马去。
  两人冲出重围,一直逃过了蓟州城。朱月心内着龙鳞宝甲,并未受伤,道:“你可以下去了。”破鞋脸上留了血沟,嘿嘿一笑,令人毛骨悚然,道:“你一个人好去哪里,不如跟了为师吧。”朱月心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救自己,心想打是打不过的,须用计摆脱。勒停了马,说道:“我要去解手。”破鞋道:“别耍花样,没有马你是逃不掉的。那里,”指着不远处的土丘,“我数到三十,你就得出来。”
  朱月心奔到土丘后面,悄悄张望,嘘溜溜一声尖哨。小红马长嘶直立,欲将破鞋颠下背去。但破鞋反应极快,察觉有变,死死抱住马脖子,任它狂奔踢蹬,就是不撒手。朱月心暗暗焦急,忽然灵机一动,从土丘后面走出来,大声道:“这马我不要了!”发足奔逃,不时回头。
  破鞋大急,又是呼叫又是策马,但小红马只是原地打转,眼看朱月心越跑越远,将至天边,只得弃马追赶。朱月心止步而哨,小红马远远地绕过破鞋,奔向主人。破鞋气急败坏,掷石投马。小红马一路奔至天边,朱月心等在那里,抓住缰绳,翻身跃跨上去,心道:“好险!老贼秃若是杀了马再追我,可就逃不了了。”
  她不敢停下歇息,连夜南驰,一口气奔出二百多里。渡过白沟河,来到霸州,已是大宋地界。是时离天亮尚早,城门未开。朱月心不知自此向东五十里便是信安军,一味向南,奔近百里,天亮时分来到束城。饶她绰绰处子,此刻满身血污,秽臭熏天,路人闻见,也是避之不及,赶紧找到一家客栈,又买了两套新衣,洗了澡内外尽换,然后大吃一顿,舒展四肢,一觉睡到夕阳西斜。
  险境已脱,但梦醒处,烦恼接踵而来。身边带的银两原本不多,光衣钱和饭钱就花去了大半,房钱还有待清算。朱月心后悔早餐吃得太奢侈,后悔不该把换下来的衣服扔掉,更后悔将那颗价值连城的北珠捐给丐帮。须知彼珠若在,足可在这家客栈住上三四年,而且餐餐吃得不亚于早晨那顿。
  正想着晚饭是不是省了,店小二敲门进来,笑呵呵地道:“姑娘,晚饭准备好了,等着你下去吃哩。”朱月心大奇,道:“我没订晚饭呀?”店小二道:“不用预定,免费的。”朱月心道:“是嘛,有这么便宜的事。”店小二稍显心虚,道:“嘿嘿,都算在房钱里了。”朱月心立现愠色,道:“你们这不是坑人嘛!”店小二心想:“我们大厨师的美意,你却赖本店坑人,岂有此理。”当下傲然道:“什么坑人,咱这客栈房钱和别家是一样的。咱这里送吃送喝,那是为了揽客,别家可没的。”
  朱月心寻思:“一个店小二,横什么横!”抢步下楼,果见有张桌上摆着热气腾腾四样小菜、一碗米饭、一壶酒,不及看清菜是什么菜,便即大步出店,连问了三处客栈,房钱确如那店小二所说,而且不送饭菜,心想:“他倒没骗人,那桌饭菜果然是白送的。哼,不吃白不吃。”悦步赶回,见饭菜尚温,且菜全是自己平时爱吃的,分别是红烧茄子、芹菜腐竹、辣椒炒蛋、玉米烩虾仁,心头欢喜,坐下斟酒。
  酒线入杯,忽然一颤。朱月心暗忖:“哪有这么好的事,莫非有诈?”将酒泼撒在地,见并无泡沫,还是不放心,叫来酒保,斟半杯酒予道:“喝了。”那酒保皱眉道:“多谢姑娘赐酒,可是小的不会。”朱月心娇颜罩霜,道:“喝了!”那酒保只得似吞苦药一般将酒吞净,果然酒量极差,少时面红如烧,却也没栽倒。
  朱月心寻思:“确实没下迷药。”道:“去拿五双干净的筷子来。”酒保不明所以,拿来五双净箸,哈腰待命。朱月心指着碗道:“吃一口饭。”酒保依言挑起一小堆饭米饭送进嘴里,嚼咽下肚。朱月心等了许久,见他无恙,道:“换一双,吃菜。”酒保已明其意,心中不乐:“哼,当这里是黑店了!”但不敢现于面表,唯唯应是,依次吃过三样小菜,每次都是换用净箸。
  轮到吃辣椒炒蛋时,他又皱起眉来,道:“小的怕辣。”朱月心道:“怕辣也得吃。”见他脸色已然恢复,情知酒菜无毒,便起了捉弄之心,道:“不许吃蛋,要吃辣椒。喏,那根又红又尖的。”酒保哭丧着脸道:“姑娘,你要小的命了。那是‘朝天喉’,辣得紧。”朱月心道:“对呀,辣得紧,想辣死我么!”酒保道:“姑娘不吃,扔了便是。”朱月心道:“扔了浪费,就得你吃。”
  酒保无奈,伸筷欲夹。朱月心拦道:“等等,换筷子。”酒保换箸,再要去夹。朱月心想:“就这一根,他吃了我就没的尝了。”抢先夹住,内力到处,红椒折二,道:“饶了你,只吃半根。”酒保一面谢她,一面拣那稍短的半根吃。朱月心也不与计较,看着他吃下,脸渐渐地变红,一副苦难相,挥手道:“去吧去吧。”那酒保如遭大赦,跑去缸边舀水喝。朱月心嘻嘻一笑,将另半根红椒夹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斟酒,笑靥如花,泛起桃红。
  那边酒保还在拼命地饮水,这厢朱月心已酒过二巡,菜过一轮,忽然一凛:“是他,是他!这菜是他烧的!”奔向后堂。那酒保道:“厨房重地,闲人免入!”话音未落,朱月心已掀帘而入,透过腾腾油烟,见一对青鞋窗外隐没,窗台前刀横于俎,压着切到一半的菜肉碎末,大叫一声:“子泊!”左推右扛,向前挤冲,将两边劳作的师傅和学徒撞地七倒八歪,切菜的切了手指,炒面的翻了油锅。
  她一踏窗台,半身在外。众厨虽知是在底楼,然见到这等危险动作,也忍不住齐声惊呼。朱月心反手勾住窗檐,如壁虎游墙,转眼及顶,遥见前面一人正沿着屋脊飞奔,褐衣小帽,厨师打扮,背影却是梦中常见,最熟悉不过,连忙唤道:“子泊,停下!别跑!”那人并理睬,起落间跃至对面屋顶。朱月心认得是龙门派的轻身功夫“云崖十八纵”,自己也会,发足急赶。
  两人一逃一追,不即不离,男似轻雁,女似娇燕,飞檐踏瓦,如履平地。足下百宇连退,倏高忽低,万物疾驰,如浪似风。客栈酒家、青楼当铺、书场戏院、茶馆民宅。街坊里巷,行人仰望,肩擦身撞,头碰脚踩。有的撞起争执,有的擦过无事,有的碰成冤家,有的踩为知己。若是才子佳人,或言非礼,或提姻缘。后有天长地久,白首偕老;亦有始乱终弃,一夜欢聚。总之,二人这一番奔逐,铸福造孽,计不胜计。
  朱月心暗自着急:“他内力较我为深,比长力我可不济。”远见城墙伫立,已自东门到了西门,心头顿喜:“这回看你往哪里跑,难道还能飞上城去。”却见那背影一面奔,一面摘帽回头指向自己,惑然不解道:“没良心的,拿帽子给我看做甚!哼,做厨师,好荣耀!”一阵风呼地迎面吹来,那人手一松,帽子顺风疾至。朱月心道:“喔唷,看不见了!”忙向边上一跃,帽子自耳旁擦过,人落到屋脊之右,脚下却丝毫未缓。但对方已趁她瞬间的不视,渺然遁迹。
  朱月心大急,却想房顶上无处蔽身,定是跳下去了,到得屋宇尽处,纵身下地,向两边眺望,不见其人。来到十字口张望,不见其影,气极而泪,随手挥出,将身侧一扇窗户打塌,看也不看,自然也就错过了窗台下的人头,悻然回栈。
  天寒地冻,饭菜早凉。酒保见她回来,问是否要热一下。朱月心不置回词,将一壶冷酒尽数喝干,上楼闭门闷泣。哭到深夜,精疲力竭,往床上一坐,便要卧倒。只觉屁股一疼,似坐着了硬物。她向不叠被,物藏被下,不知为何,掀开一看,两锭银子压着一张便笺,三行九字:“我很好,送给你,多保重。”右下角画着一个男娃娃,头戴逍遥巾,丑脸嬉笑,虽寥寥数笔,亦栩栩如生。
  朱月心抓起元宝,每个足重五两,默道:“谁要你银子!”掷下床去,拿起便笺欲撕,却又不舍,看了又看,不知不觉跟着那脸哈哈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又自哭泣。哭了笑,笑了哭,终于累了,吹灯拉被,对着便笺吻了一口,垫在身下。闭目良久,眼前总是朦朦胧胧浮现着一俊一丑两张脸。后来合二为一,也就入了梦乡。
  次晨起来,朱月心捡起银子收好,将便笺与玉玺放在一起,提刀挎包,下楼清账。她本打算买几块炊饼充饥,瞥见昨晚吃饭的桌子,此时已空,心道:“混得一顿是一顿。”叫那酒保过来,指道:“饭菜呢?”酒保甚奇,道:“倒掉啦。”朱月心脸一沉,道:“谁让你倒掉的!”酒保道:“你不吃了,自然倒掉。”朱月心道:“我说过不吃了么?”酒保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这个……那……”
  朱月心道:“我留到早晨吃的,既给你倒掉了,便要还一桌原样的来。”酒保情知她在生事,却也不敢拂逆,但也不敢自作主张,去和掌柜商量。那掌柜指着他骂道:“你这个饭桶,事体办不好,净会吃喝!昨天害得大厨师走了,今天又来给我破财!”见朱月心冷眉傲立,红刀紧握,心头一寒:“人不可貌相。这丫头不是江湖女子就是将门之后,惹不起。”便道:“得得,姑且白送她一顿。”酒保道:“昨天她菜没吃多少,酒却全喝了。还要不要给她备一壶酒?”掌柜道:“蠢货!她既喝了,还给做甚!”
  少时,红烧茄子、芹菜腐竹、辣椒炒蛋、玉米烩虾仁,四样菜上齐。清晨时分,没有米饭,只有小米粥。朱月心一轮菜吃过,满怀失望地道:“味道全然不对。”叹息一声,悔恨昨天没把饭菜吃得盘底朝天,纵然冰冷,也比现在热的味美。但后悔归后悔,前途茫茫难料,肚皮必须填饱,当下大碗喝粥,大口吃菜。
  堂上只她一人,掌柜看得眼都红了,心痛不已,喃喃低语:“幸亏他不及要这个月的工钱就走了,算来还是我赚了不少。”不禁微有得色。朱月心功深耳聪,听得清清楚楚,待把粥菜吃完,遥遥将手一伸,大声道:“拿来!”掌柜一愕,道:“拿来什么?”朱月心道:“工钱!”
  “工钱?”掌柜更是惊愕,复怀好笑,道,“你吃我的饭菜,我没向你要钱,你倒问我要起钱来了!”朱月心走到台前,一本正经地道:“我没空和你开玩笑。他这个月的工钱,统统给我!”掌柜暗忖:“丫头耳朵倒尖。”道:“他的工钱为什么要给你?”朱月心道:“他的便是我的。”掌柜暗暗纳罕,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朱月心一时语塞,想自称朋友,太过寻常,想诈称兄妹,却不愿意,将心一横,道:“我是他相好!”说得嘹亮无比,两颊旋即泛红。掌柜失声笑出,道:“你在说谎吧?”朱月心道:“没有!”掌柜道:“那你为何脸红?”朱月心摸了摸脸蛋,微微发烫,突然将刀往台上一放,道:“这刀也是红的,它说不说慌!”掌柜忙赔笑脸,道:“不说慌,不说慌。”朱月心道:“那你给不给工钱?”掌柜道:“给,给!”朱月心道:“他一个月多少?休要说谎,我会去厨房找人核对的。”掌柜道:“五两银子。”
  “什么?”朱月心一把揪住对方衣襟,“才五两银子!我在汴梁的时候,爹爹一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就有五两。他烧的那么好的菜,也才五两!”掌柜心想:“果然是个厉害脚色,京城来的。”忙解释道:“那是管吃管住的。”朱月心道:“我在家里也是管吃管住的。”掌柜道:“这个……那个,他刚来,以后会慢慢长的。”
  朱月心放脱了他,道:“算了,拿五两银子来。”掌柜取出五两子,颤颤巍巍地拿在手里,见酒保过来道:“那小子这个月才干了六天,按理只能给一两。”正要缩回,见朱月心执刀而立,气势汹汹,只得递了出去,心道:“女瘟神,小罗刹,快走吧!”朱月心接过道:“再来八个馒头。”
  酒保怒道:“臭丫头,有你这样敲诈的吗!”朱月心道:“你们的粥太稀,不及米饭,我还没饱。”掌柜瞪了酒保一眼,道:“姑娘说的极是,粥哪能跟饭比。快,拿八个馒头来!要热的,打包!”酒保嘟囔着去了,少时拿来八个馒头,道:“八个馒头,你吃得了么?”朱月心道:“一顿吃不了……”察觉漏嘴,“吃两顿”三个字便即吞回,将馒头放进包袱,匆忙出店。
  酒保低声说道:“她自称是那小子的相好,我看那小子是铁定了不要她,要不怎会看见了她连活都不要了。”掌柜亦低声道:“像她这样凶巴巴的女人,谁见了都避之不及。”朱月心虽在店外,仍然听得清楚,颤身止步,噬唇攥拳,怒极之下就要回去将两人揍个半死,霎时百感齐至,滴下泪来,不忍被见,才未转身,一声呼哨,招来坐骑,扬长而去。
  奔出束城,但见四野茫茫,不知何去何从。“对,找爹爹去。”朱月心噙泪自语。行未远,向一老农打听河间府所在。那老农道:“这里已是河间府地界。西南五十里,便是河间府。”朱月心大喜,策马狂驰,只一顿饭的工夫,即抵城下。
  河间府、太原府、中山府并称北方三大重镇,位近边境,自东向西,犹如一道屏障。河间若失,河北大片疆土亦将不保。只见城高墙厚,绵长曲折,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深不见底。但吊桥上人来人往,并无士兵监察,城楼上旌旗稀落,只有少数军士在巡逻。内外一片祥和,似乎都还不知战事已起,金兵即将南来。
  朱月心纵马进城,在一家客栈安顿好之后,便到处打听她爹爹的消息。一连三日,无半点音讯。这天去了州府,但见到的都是些下级官吏,自然问不出个头绪来,好不失望沮丧,心想自己在塞外一待就是三年,爹爹多半早已不在此地。她自会宁到蓟州,一路上总想着可以见到干娘,自蓟州到此,又想着或许能遇上父亲,如今两望皆空,亲友星散流离,不知所在,失落、茫然、凄凉、孤寂,诸般感觉刹那间席卷而来,无以排遣。到了月中,钱资终于用尽。新年将至,人人脸上喜气洋洋,只有她愁容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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