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郑浩醒来，已是第二天了。
　　刚恢复意识时，他感觉浑身乏力，眼睛沉重得睁不开，这让他感到恐惧。这时，一只手抚摸在他的脸上，那手面暖暖的、软软的，五指间满是爱意。他想这应该是李娜的手，这让他有点感动，但随之而来的那股陌生的香味，又让他感觉不对了。
　　他用力睁开眼，只见一个女人哭得梨花带雨。郑浩仔细一瞧，心里一惊，这不是唐小玥嘛！她怎么在自己床前呢？他眼睛转动着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原来躺在病房里，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自己并没有犯啥错误。
　　唐小玥见他醒来，一时喜极而泣：“你醒了？”
　　郑浩想用力坐起来，但是没能成功。“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把我弄到医院里来了？”
　　对于昨晚的事，他暂时记不起了。
　　唐小玥说：“你昨晚喝多了，打电话给我的，你不记得了？”
　　“胡扯，怎么可能？”郑浩抬起头，说：“快，把我扶起来。”
　　唐小玥说：“你先别动。”然后起身来到床尾，慢慢把病床摇了起来。边摇边说：“郑浩，想不到十四年不见了，当你身临绝境的时候，你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我。别说，这点还真让我挺感动的。”
　　“得了吧，唐小玥，我能主动联系你？我跟你说，十四年前，咱俩分手的时候，我就跟自己说过，这辈子我都不会再联系你的……不过，前几天那次例外啊，那次纯属被逼无奈！”
　　唐小玥坐过来盯着他，说：“郑浩，我说你这心眼怎么这么小呢，都过去十几年了，你怎么还不肯原谅我呢？”说着把脸凑到郑浩面前问：“你说实话，这十几年你就没想过我？”
　　“我去！你快离我远点。”
　　唐小玥不但不烦，还笑吟吟地说：“瞧你这德行，还跟以前一个样！哎，你饿不饿？如果你饿得慌，十娘我给你做面汤。”
　　这首杜十娘是两人恋爱时，唐小玥经常对郑浩开玩笑时唱的。一别十几年，突然说起里面的歌词来，唐小玥眼睛湿了。郑浩猛然听起，也觉得鼻子酸了，毕竟一听到这首歌词，一幅幅两人当年傻笑的画面就出现在脑海里了。
　　唐小玥噙着泪说：“郑浩，其实，我早就离婚了……”
　　“哦，是吗？你爸妈后来又看不上那男的了？”郑浩话语里含着玩笑似的讥讽。
　　唐小玥说：“这次不是我爸妈的事，是我觉得跟他过没意思，生活毫无生趣。他闷头闷瓜的，心思全不在我身上，整天就知道打游戏。”她含情脉脉地看着郑浩：“哪像你啊，再难过的事，你都能给人哄开心了。”
　　“得了吧，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人家家境那么好，你还不知足？真让你过几年苦日子，恐怕你再不想哪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郑浩嘴里说着唐小玥，心里想的却是李娜。他刚认识李娜的时候，她也和唐小玥一样，但几年的煎熬，就让她变了个人似的。
　　唐小玥说：“什么是苦日子？没钱吗？那怕什么呢？没钱了两个人可以一起挣啊，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生活就是快乐的。”
　　郑浩问：“平时你不照看孩子吧？”
　　唐小玥说：“我没有孩子啊，怎么了？”
　　“怪不得呢！等你有了孩子，尤其是两个孩子，又没人给你帮忙照看，你只能做全职妈妈，没了工作，没了交际，没了自由，生活里就只剩下孩子们的哭闹，以及那些从早到晚忙不完的家庭琐事，那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苦了。有钱了还好，没钱了，你也迟早会变得大呼小叫，焦虑不安，甚至会疯掉的。”
　　这话从郑浩一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确实惊到了唐小玥。
　　她啧啧两声，说：“瞧你这一套一套的，看来是深有体会啊。”而后笑着问：“我怎么听着，你说的像是嫂子呢？”
　　郑浩毫不掩饰地说：“没错，这就是你嫂子的生活。怎么样？现在你不觉得跟着我好了吧？我跟你说，你当年离开我是完全对的，说明你爸妈绝对有眼光。所以，能复婚你赶紧跟人家复婚去吧，整天想那些不实际的事情干嘛！”
　　唐小玥说：“我跟他复婚？让他做梦去吧。那种能让人窒息的生活，我打死不都想再过了。再说了，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你说是吧？不……你这狗尾巴草例外啊……”
　　“滚一边去！我警告你啊，你以后少给我发微信，整天弄得我提心吊胆的。你再这么害我，我迟早心脏病发作不可。”
　　“看不出来啊，郑浩，你还是个妻管严呢。”唐小玥一脸的醋意。
　　这时大夫过来，问了问郑浩的情况，然后让唐小玥带他去做肠胃镜检查。郑浩不肯去，他说：“我昨天就是喝多了，现在一点事没有了。”大夫说：“你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像你这样经常喝酒应酬的，最好还是做一下检查，能做一下全身体检最好。”
　　大夫走后，郑浩催着唐小玥去办出院手续。唐小玥说：“大哥，你昨晚上吐血了，你知道吗？还出院呢？今天不做完检查，决不能走。”郑浩说：“你听这些医生的吧，只要进来的，都忽悠着你去做一堆检查，那检查费多贵啊，他们想的就是多让病人花钱，你知道吗？再说，我这么身强力壮的，还用检查？我跟你说，这么些年，我就没生病进过医院，到现在我连自己什么血型还不知道呢，更别说什么全身体检了，做那些检查纯属是自己吓自己。”
　　“之前没做过，那就更得做了。”唐小玥说。
　　郑浩掀了被子要起来，说：“我不做，你赶紧给我办出院手续，我还有事呢。”
　　唐小玥说：“今天不做，你就别想出去，除非你穿着这一身病服偷跑出去。”
　　“我晕！我跟你说，唐小玥，我身上可没带钱啊！”
　　“没问题啊，这点钱对姐来说不算什么，放心吧，这次检查所有的费用姐都出了。”唐小玥那架势像个包养小三的富婆似的。
　　郑浩最终没能扭过唐小玥，不是他要听她的，关键是他身上没钱办理出院。做完一切检查，在郑浩的一再催促下，唐小玥才给他办了出院手续。出了院，唐小玥问他去哪儿，郑浩说，我当然回家了。唐小玥要开车送他，郑浩连忙拒绝了。这万一让李娜碰见了，清白的事也变成他劈腿的事了，他可不想担上这个骂名被李娜扫地出门。
　　唐小玥依依不舍地走了，郑浩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打发走了，这么难缠的主，今后还是少招惹了，这两天抓紧报了招待费，把住院的钱还给她，从此最好不再来往。
　　郑浩回到家里，已是下午四点了。本来回来路上心情还算放松，一想到那几十万的提成，什么困难都不再怕了。但是当来到家门前的那一刻，他的心就莫名地变得沉重了，因为他不知道，当他开门之后，李娜会以怎样的态度对他。
　　他的担忧果然没错，进到家里第一眼就见到了李娜那张阴冷的脸。
　　郑浩笑着跟她解说，这次公司的激励确实前所未有，真的是一次翻身的机会，等拿到了团购提成，春节后他一定辞职。
　　李娜说：“郑浩，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郑浩替自己开脱说：“老婆，我怎么会没骨气呢？你说咱们这一家人都靠着我呢，我就是再有骨气，也得考虑一家人的生存问题吧。再说了，一时忍辱负重，并不能说明一个人没有骨气，勾践还能卧薪尝胆呢，韩信还能忍胯下之辱呢？”
　　李娜不想听他说这些，挖苦他说：“你想忍就忍吧，我要是你我是没脸在哪儿呆了。我还就不信离开康养公司，一家人还能饿死了。你这样的人就是前怕狼后怕虎，能安稳一天算一天，哪怕别人在你头上拉屎撒尿，你顶多也就嘴上骂几句，回来把头脸洗干净了，照样跟人和和气气。郑浩，难道你从来就没觉得，你活得像个小丑，活得那么低贱吗？”
　　被自己的老婆作践成这个样子，这还是第一次。郑浩眼睛红了，他一点也愤怒不起来，只感觉心口好疼，疼的他直想哭，内心的万般委屈就像洪水决堤似的呼啸而来，两行泪水从眼里滚落下来，他怕被李娜看到，赶忙背过身用衣袖擦了。
　　他苦笑着说“我活得低不低贱的没什么。”
　　他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自己工作这么多年，一不阿谀奉承，二不侵吞公款，自己所挣的每一分钱，都是用辛勤劳动换来的，自己怎么就活的低贱了？
　　“是的，你是无所谓，可是你别让我感到低贱，行吗？”
　　郑浩默默地看着她，想冲她发火，让她去过高贵的生活去吧。但见她眼睛红了，又不忍再说那些话了。
　　“会好起来了，过不了多久……”
　　“过不了多久，你就拿到提成了，是吧？郑浩，你已经用这样的话哄骗了我十几年了，以前我一直相信你的，可是我等了七年八年，你说的生活我并没看到。我又继续等，一直等到现在，等来的是什么？等来的却是越来越糟糕了……郑浩，你说我还能相信你吗？”
　　“老婆，这次是真的，如果我做不到，随你怎么选择。”郑浩知道李娜心里想说的话，这种日子她是不打算再过下去了。
　　李娜苦笑着说：“那些钱你能不能拿到，我不知道，钱不摆在我的眼前，我是绝不相信的。现在，女儿要买一台钢琴，你把卡里的那两万转给我吧。”
　　“怎么这时候买钢琴呢？”郑浩现在一听到花钱就头蒙。
　　李娜抽了一下鼻涕，说：“跟闺女一起学钢琴的都买了，人家学过之后，回到家里还能继续练习，老师都说我闺女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不能让自己的闺女比别人差。”
　　郑浩说：“买钢琴也不急这几天啊。你拿钱买了钢琴，这个月的房贷怎么办呢？”
　　“我不管，反正我明天就买，房贷的事，你自己想办法吧。”
　　郑浩卡里哪还有钱啊，所有的钱都被他花光了。现在别说两万了，就是一百他都拿不出来了。但李娜决定的事，他是改变不了的，没办法，他只有老实交代了。
　　“还是等两天吧，卡里的钱都让我招待客户用了。不过，这两天我就能报出来的。”
　　李娜不想再说他什么了，她甚至都不想问，那两万的招待费他是怎么花出去的了。
　　“不行，我明天一定要买，把你的信用卡给我。”
　　“信用卡里也没钱了。”
　　李娜一怔，再也承受不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四万多几天时间就被丈夫给花完了，她两眼瞪着郑浩问：“所有的钱你都招待用了？你给我说说，这几万你都请谁了？都请他们干什么了？郑浩，今天你必须一笔一笔给我说清楚了。”
　　其实，郑浩还有件事情，没敢告诉李娜。前些天，他把工资卡里的两万块钱，偷偷打给他的姐姐了。本来他打算等春节拿了提成给补上的，这样李娜就不知情了。谁知突然冒出来要买钢琴的事，又赶上信用卡也被刷爆了，现在想瞒也瞒不住了。就算他自己不说，李娜也会从他手机里查到的。如果再让她查到他在迪厅的消费记录，那就更惨了。
　　“你不说是吧？把手机给我。”
　　李娜果然要查他的消费记录，郑浩没敢给她，终于坦白交代了。
　　“老婆，我跟你直说了吧。其实工资卡里的那两万，半个月前，我打给我姐了……”
　　“郑浩，你他妈就是个混蛋！”李娜疯了似的，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朝着郑浩的头砸了过去，幸好郑浩躲得快，玻璃杯摔在房门上，碎了一地。
　　李娜的疯狂是郑浩预料到的，所以他才迟迟不敢告诉她。在这个家里，李娜最听不得两个人，一个是郑浩的母亲，一个是郑浩的姐姐。李娜对她们的怨恨甚至到骨子里了，每次提起他的这两个亲人，李娜都会情绪失控，这也是郑浩最痛苦的事。
　　至于李娜为什么这么怨恨她们，郑浩心里也很清楚。在他看来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是因为他的母亲从来没有帮忙照顾两个孩子，造成李娜丢掉了自己的工作，从一个职场精英变成了一个家庭主妇；第二是因为他父亲生前住院治疗，花光了他们家的所有积蓄，还让他们欠了几万的外债，造成李娜连续几年省吃俭用，生活过得贫穷煎熬；第三是因为六年前李娜还曾怀过一个孩子，当时因为身体虚弱，她曾恳求他的母亲过来照顾，而他的姐姐却阻止母亲过来，最终造成了李娜流产。这一点是最让李娜寒心的，也是一切怨恨的根源。
　　郑浩也觉得在这件事情上，母亲和姐姐确实做得不对，换做谁恐怕都会心生怨恨的。尽管这几年他一直在想办法修复她们的关系，但是李娜是恨到骨子里了，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们的，就算他的母亲病了、死了，她都不会回去看一眼的。
　　面对妻子的疯狂，郑浩只好把她紧紧抱住，跟她解释说，那天他姐夫出了车祸，急着住院治疗，当时因为事情紧急，没时间跟她商量就把钱打过去了。李娜哪里肯听他解释，她挣扎了一阵，又放声哭了一阵，逐渐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之后就更吓人了，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没了愤怒，没了怨恨，只剩下绝望了。
　　她平静地说：“郑浩，咱们离婚吧。”
　　以前郑浩怕李娜跟自己提离婚，就算每次闹得再凶，她也没提过，但这次她真的提了，而且说得这么冷静，让他不寒而栗，不知所措。
　　“老婆，你干嘛呀？两万块钱至于吗？”
　　“这事没得商量，放开我。”李娜也不挣扎，那语气斩钉截铁。
　　郑浩不肯撒手，把她抱得更紧了。
　　李娜说：“你不放手，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郑浩慢慢松了手，叫了一声：“老婆……”
　　李娜说：“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吧，明天上午咱们去申请离婚。”
　　郑浩不肯收拾东西，李娜说你不走我走，说着就去卧室里收拾衣服。郑浩拦住她，终于答应收拾东西走人了。其实他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除了衣柜里的几件衣服，鞋柜里连双多余的鞋子都没有。他一边收拾一边流泪，抹着泪把一张全家福放在了拉箱里。他从没想过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今后这里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了。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小区时，正看见自己的女儿放学回家。她和楼下的邻居苏子筱说说笑笑从对面走来，他怕女儿看见自己，慌忙像贼一样躲进了门卫室里。等女儿进了小区，他才从门卫室里出来，一直望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楼间。
　　天很快黑了，郑浩拉着皮箱走在大街上，风刮的很冷，冷得他的头麻木了，耳朵和手也失去了知觉。尽管很冷，街上依旧有很多匆忙的行人和穿梭的车辆，他们来来往往，都有一个要去的归处，只有他是漫无目的地行走。
　　偌大的一个城市，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这座城几乎每一条街道他都熟悉，但是今夜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以前喝醉了酒，哪怕没钱住宿，他也知道朝家的方向走，可现在家没了，究竟要去哪个方向他都迷茫了。兜里没有钱，住不了酒店，同学朋友都已结婚生子，夜里不便打扰。想不到去处，他只有不停地走，走累了就歇一歇，然后继续走，能走到哪儿算哪儿。
　　走着走着，他就走到公司楼下了。他抬头一看，见公司的一盏灯还亮着，心想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加班呢。他决定上去看看，又一想干脆今晚就住在公司算了。
　　他到了楼上一看，公司里并没亮灯，也不像有什么人，他想难道刚才自己看错了？管他呢，还是进去暖和暖和吧，他在衣兜里找钥匙开门，没有找到，推了一下门，门竟然开了。看来里面确实有人，他以为公司进了贼，就蹑手蹑脚地往里走，走到老康办公室前，他从下面的门缝里看见里面有光，并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好像有女人的声音。
　　郑浩推门一看，眼前的一幕让他傻眼了。舒丹正裸着上身靠在桌子上，老康弓着身子，双手紧紧地抱着她的腰，整个脸在她白花花的胸前拱来拱去。
　　郑浩呆在门前足足看了几秒钟，两个沉醉于偷情的人竟然没有发觉，老康的动作越来越大，舒丹被他拱得呻吟了起来。
　　“我草！偷情竟然如此放肆，完全当我不存在啊！”郑浩心想你们不觉得尴尬，老子才不尴尬呢，他干脆靠在门上，点上一支烟慢慢欣赏。
　　打火机的声响，惊醒了眯着眼睛的舒丹，她睁眼看到门前的郑浩，先是一怔，然后惊叫一声推开了老康，两条胳膊抱在了胸前。
　　老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走上前抱住她问：“小宝贝，我还没进去你，你怎么就叫起来了？”
　　舒丹拿衣服护住上身，手指着房门，嘴唇哆嗦着说：“老郑……”
　　老康回过头，他那稀疏的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一脸惊愕地望着门边抽烟的郑浩。“老郑……你他妈有病吧！”老康怒吼起来。
　　郑浩坏笑着说：“我可不是故意想看的啊，你说你们在这里偷欢，怎么里里外外的门都不锁呢？我听见屋里有动静，还以为公司招贼了呢！”
　　老康冷静下来，抿了抿那几根稀疏的头发，走到郑浩跟前，拉着他到外面了。“老郑，我今天喝了点酒，才跟舒丹……都他妈是这酒害的……”老康向郑浩解释说：“这真是第一次……”
　　郑浩说：“老康，你不用跟我解释，你们俩好不好的跟我也没关系。”老康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问：“这都八九点了，你怎么又来公司了？”郑浩说：“没地方去了，打算晚上在这里凑合一夜。”“李娜又把你赶出来了？”老康坏笑起来。
　　“你笑个毛啊？朱慧要是知道你干的这事，到时候你还不如我呢！”老康点头说：“是，是的，所以今天的事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可不敢让外人知道。”郑浩说：“我向来对八卦没兴趣，现在我就对钱感兴趣，明天你把我招待老林的票给报了，所有的事都当没发生过。”老康说：“好，没问题，我知道你老郑说话算话，吐口吐沫就是个钉。”
　　舒丹穿好了衣服，从老康办公室里低着头走出来。老康说：“老郑，我屋里有沙发，晚上你躺沙发上睡，屋里开着空调呢，肯定冻不着你，我们先走了啊，你好好休息。”
　　老康带着舒丹一块走了。郑浩心想，这两人的干柴烈火没能烧起来，估计又急着找酒店继续燃烧去了……
　　郑浩锁了门，关了灯，躺在沙发上想，明天上午决不能跟李娜去离婚，他得躲着她，干脆把手机关了，让她联系不上自己，也好让她冷静冷静，说不定过个几天，她的怒气就消了，也就不再跟他提离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