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有时候，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郑浩害怕两家人聚会，尽管想尽办法阻止，不给老康创造机会，但是老康还是出其不意地安排好了。
　　这天下班回来，老康的老婆朱慧已经坐在他家里了。猛然见了朱慧，郑浩的脑袋嗡地一下蒙了，但见李娜和她聊得开心，心想应该还没谈到老康升职的事。
　　“朱慧，你怎么来了？”郑浩把电脑包放在桌子上，换着拖鞋问。
　　朱慧说：“我怎么就不能来呀，一年多不见嫂子和孩子们了，我还不能过来看看？好了，就等你回来了，你也别换鞋了，咱们这就出发吧。”
　　郑浩睁着两个圆眼问：“去哪里？”
　　“巴奴火锅啊，我们家老康已经订好了，现在估计已经带着孩子到了。”
　　“不行不行，我跟李娜不去，你们一家去吃吧。”郑浩一口回绝了。
　　“干吗不去？”李娜收拾着东西说：“你怕什么？”
　　李娜的话让郑浩心里一颤，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否则，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再仔细看李娜，见她面无表情，不应该啊，按说以她的脾气，若是知道了，肯定是要发火的呀，怎么可能这么平静呢。
　　他一时也猜不准李娜是否知情，赶忙解释说：“不是，我不是怕吃辣的嘛，最近总是肚子疼，我怕再吃火锅，晚上就疼得睡不着了。”
　　“你不去我们去。”李娜给儿子穿好羽绒服，喊女儿出发。
　　郑浩再想阻拦已经不可能了，他必须跟着去呀，他去了若是老康夫妻提到工作的事，他还可以岔开话题，糊弄过关，他若不去，恐怕就真瞒不住了。郑浩跟着下了楼，电梯里本想要帮老婆提包的，可李娜把他的胳膊甩开了。
　　到了地下车库，朱慧说：“嫂子，你跟孩子们坐我的车吧，让老郑后面跟着。”
　　李娜说：“不用了。”
　　朱慧笑着对李娜说：“上个月刚买了辆新车，你也感受一下，如果觉得不错的话，让老郑也给你买一辆，你们家的车也确实该换了。”说着按了一下车钥匙，前面一辆白色宝马的车灯闪了闪。
　　李娜抱着儿子愣在那儿，郑浩见她脸色变得惨白，知道那一刻她的心被刺伤了，他想安慰她却又不敢，再说也安慰不了的，只能低着头站在她的身后。
　　朱慧打开宝马的车门，喊李娜上车，李娜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没说什么，抱着孩子拉着女儿上了车。郑浩站在原地，脑袋昏沉沉的，宝马从他身旁开过，朱慧跟他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楚，两眼就盯着老婆看了，李娜没有瞧他，一闪就从他的眼前离开了。
　　那一刻，他知道悲痛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今后的日子恐怕再无平静了。他苦笑几声，走到自己的旧车前，无奈地摇摇头，开门坐进车里。他系好安全带，把车启动，而后在前面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那张苦逼的脸，冷笑着说：“一辆车就能让人感到卑微，想想真是可笑。”
　　可他很快认识到，不单单是一辆车的事，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一辆车代表的只是现在的差距，而老康的职位则代表着未来的差距。他一个男人可以忍尽屈辱，但他不能将这种屈辱带给他的老婆。他知道人可以忍受穷困，但不能遭受屈辱，尤其是骄傲的女人们，那种打击将是致命的，这种致命不是要了女人的命，而是要了她们“无能”丈夫的命。
　　一路上，郑浩心里恐慌不安，只怕朱慧嘴碎扯到了老康的工作上。他知道朱慧是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心里什么话都藏不住，也不知道什么话会伤到人，失意的时候逮个人就能哭诉半天，得意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炫耀。
　　像她这么爱炫耀的女人，怎么可能不说丈夫升职加薪的事呢。完了，完了，李娜肯定知道了。一不小心，郑浩差点撞到了前面的电车，那人好像骂了他一句，他哪有心情理他，一打方向盘，加了油门就奔巴奴火锅去了。
　　当他慌慌张张赶到时，火锅已经烧开了，所有的菜服务员都备好了，女人和孩子们都坐好准备开吃了。老康见他过来，笑呵呵地起身跟他打招呼，他不顾理他，先看李娜的表情有什么异常。李娜看起来很冷静，既不愤怒也不开心，朱慧跟她说话，她勉强一笑，但她的笑明显僵硬。郑浩觉得真相还未揭露，这才诚惶诚恐地坐在李娜一旁。
　　这顿饭吃得真是冰火两重。老康和朱慧两个是热情似火、侃侃而谈，李娜一直是冰寒雪冷、沉默寡言，而郑浩则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整整两个小时，郑浩一嘴东西没吃，他像被狼堵住了去路，想逃逃不掉，想斗又没实力，只能睁着两眼盯着，竖着双耳听着，时刻防备着狼的突袭。有几次老康都扯到工作上了，每次郑浩都急忙打断了他，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老康让他吃菜，他就动动筷子，给李娜夹菜，李娜不吃，又把菜夹给了女儿。老婆厌恶他的一切，他就喂自己的儿子吃，但他的心思又不在儿子身上，一不小心就把辣锅里的牛肉喂到儿子嘴里了，儿子被辣得哇哇大哭，李娜把儿子抢过来抱到另一边了。老康笑得前仰后合，嘴里含着没嚼碎的千张，手指着郑浩说：“你咋丢了魂呢？辣不辣的都分不清了？”说着嘴里的千张片还飞到郑浩脸上了。那一刻，郑浩看着他得意忘形的样子，真想狠狠抽他两个大嘴巴子，将他的牙齿打碎，将他的舌头打断，再把一锅辣汤浇在他的头上。但他迫于老婆的压力，右手抖了又抖，还是没敢离开桌子。
　　那天晚上，是郑浩这辈子吃得最窝心的一顿饭。他内心的煎熬就如火锅里翻腾的汤汁，任由别人拿各种东西在里面涮来涮去，尽管烧得滚烫，却始终无法把人灼伤。
　　回来的路上，李娜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儿子躺在她的怀里睡了，女儿似乎觉察到了母亲的阴冷，也不敢跟她讲话，她像一个离家远行的孩子，一路默默望着窗外。
　　到了家，李娜把儿子的衣服脱了，放进被窝里，女儿也洗漱完到她屋里关门睡觉了。郑浩站在主卧的门前，想哄一哄她，可怎么也想不出合适的话。他一直站在那儿，好像在等待老婆的责骂，但李娜没有骂他，她走过来关门的时候，只跟郑浩说了一句话。
　　“你明天辞职去吧。”
　　李娜已经知道了。郑浩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朱慧在车里告诉她。他在饭桌上的小心翼翼全部看在她的眼里，面对老康的得意、朱慧的炫耀，她竟然表现得那么冷静，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当李娜知道了真相，遭受了屈辱，她必定甩手而去，临走时还要给他一个耳光，但她没有，她依然静静地坐在那儿，不声不响地带着孩子吃完了晚餐。
　　“李娜成熟了，不再是那个敏感、脆弱、疯狂的女人了。”
　　正当他这么想时，卧室里传来了李娜蒙着被子的哭声。那是李娜绝望的哭，哭得撕心裂肺，颤颤巍巍，那哭声不响，是沉闷的撕裂，那不是哭给丈夫听，而是哭给她自己。李娜的哭声将郑浩的心给击碎了，十二年来，她还从未这么哭过，之前再怎么伤心，也都是在他面哭，哭得呼天喊地，哭得要死要活，而今天，她不再需要他了，不需要他承接她痛苦了，她把痛苦全部吞进了自己的心里。当老婆不再对他诉苦，不再对他责骂，不再给他机会时，郑浩鼻子酸了，眼睛也酸了，他蹲在地上热泪两行，内心感到了自己的无能。
　　郑浩一夜未睡，想来想去，他下定决心辞职了。他不能再与老康这种人共事了，老康的阴险实在让人防不胜防，而且专挑他最薄弱的地方下狠刀子。现在的工作就是一个漩涡，他再这么干下去，非要葬送了自己的婚姻不可。
　　辞职了，该干什么？他还没有想好，或许年后也未必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至于失业之后，如何维持家庭开销，他已经想好了，公积金里还存有几万，大不了下个月取出来，工作迟早能找到的，日子也总会过下去的。
　　一大早，郑浩出去买了早餐，送孩子去了学校，就赶到公司找老康算账去了。他准备当着十几号员工的面将老康痛骂一顿，骂完之后，直接丢下一句：“老子不干了！”
　　到了公司，他气势汹汹，大声喊着老康的名字：“康辉，康辉，你给老子出来。”
　　老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并不生气，向郑浩招手说：“来，老郑，有好消息告诉你。”
　　郑浩走到他身前，一把抓了他的衣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少他妈的给老子装，昨天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老郑，老郑，总部的激励政策下来了，跟董事长说的一样，一百万的团购你可以一次提成三十万。”老康伸出三只手指在郑浩眼前晃动着。
　　“老子不稀罕。”郑浩扬起拳头要揍老康。
　　“老林的团购你不要了是吧？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老康把郑浩的手拉开说：“老林这笔春节团购至少二百多万。你想想，二百多万呀，老兄，若是谈成了，你一次就能提成七八十万。你真舍得丢下不要了？你要真不要的话，这笔业务我可要交给舒丹对接了。”
　　郑浩想了想，这一单生意就顶他六七年的工资了，干嘛放弃呢。他在公司这么多年，这么大的激励还是头一次，错过了岂不可惜。就算自己不做，老康也会去做的，何必便宜了这孙子呢。不如去搏一搏，一旦做成了，自己也就翻身了，拿了提成再辞职，心里也有底气了，毕竟手里有钱心不慌啊。他想，等把几十万拿到手，往李娜面前一放，不信她不开心，到时候她一切的痛苦与委屈都将烟消云散了。
　　“这是老子的客户，谁他娘的也别惦记。”郑浩松开了手，推了一把老康。
　　老康笑着说：“这就对了嘛，谁能跟钱过不去呢。”
　　看了公司的春节激励政策，郑浩坐回了自己的办公位上，开始想该怎么给李娜解释。早上出来的时候，他可信誓旦旦地跟李娜说了，一到公司就找老康辞职，收拾完东西就回家。这下可好，一小时还不到呢，吐出的吐沫就让他添回去了。
　　想了半天，他还是不敢给李娜打电话，最后编了一条微信给李娜发过去了。大概内容是，公司的春节激励政策下发了，提成很高，他手里有两三个老客户的团购，如果能谈下来至少能拿上几十万，最后保证过了春节就辞职，从今往后再不与老康来往。信息发出去了，等了半天，李娜也没回，他心里不安，于是又发了一条致歉的信息，并请李娜相信他，这一次他肯定把几十万的提成给她拿回家。李娜最终还是没回他。他想算了，再让她煎熬一段时间吧，反正解放的日子就要到了，美好的日子就要来了。
　　为了尽快谈定团购，拿到提成，这天晚上，郑浩又约老林吃饭。他给老林打电话时，老林正请几个朋友喝酒，一听有人主动过来买单了，老林当然高兴，就把地址发给他，催他快点过去，还说要给他介绍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认识。
　　郑浩赶到时，六个人已经喝了三瓶茅台。老林一见郑浩进来，又喊服务员拿了一瓶。在服务员倒酒的空间，老林给郑浩介绍了他的几个朋友，郑浩向他们一一问好，并递了自己的名片。因为郑浩来的晚，老林先让他自罚三杯，而后让他开始打圈，那些人个个都是酒场高手，一圈下来，郑浩半斤酒就下肚了。那天郑浩一口菜没吃，一结账花了一万多。他银行卡里早没了钱，支付宝里也就只剩几百元，无奈之下只好刷了自己的信用卡。
　　吃完饭，郑浩跟老林提春节团购的事，老林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公司的福利采购都是你哥我说了算，只要我愿意，这笔生意就是你的。”郑浩先是感谢，再是夸赞，而后又承诺今年的回扣比往年给的更多。老林笑着说：“这都是以后的事，今天我们兄弟几个难得一聚，接下来要去K歌，你要不要一起去？”郑浩知道他的意思，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还得必须去，今天不让这几个爷玩开心了，这笔团购他就别想到手。
　　几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老林让郑浩叫了几个代驾，去了南三环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那栋楼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到营业的招牌。老林下车在楼下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穿着单薄的漂亮女孩从楼里走出来，带他们乘坐电梯去了七楼，出了电梯，又转了一个弯，前面是一道铁门，女孩拿卡刷了一下，铁门开了，一时灯光闪烁，乐声激荡。
　　郑浩走进一看，顿时惊呆，原来是一个装饰豪华的迪厅，几十个男男女女正在闪烁的灯光下，摇头摆臀疯狂热舞。郑浩看了看里面的装饰以及那些衣着薄露、身姿妖娆的女人们，心想这里藏得这么隐蔽，肯定干着不正当的生意。随后又一想，妈的，这种地方肯定消费不低。一想到又要支付一大笔费用，郑浩心里开始滴血，他右手探进裤兜，攥着那张余额不多的信用卡，很快头上、手上都出了汗。
　　女孩把郑浩等人带进了一个大包房，老林跟女孩交代了几句，女孩点头走了。半支烟的工夫，啤酒、瓜子、水果、点心都上齐了，接着那女孩领进来了十几个性感妖娆的陪唱，老林让他的几个朋友挑选，女孩们非常主动，争相求着这些老男人们挑选自己。一拨人被挑了三四个，老林又让那女孩换一批，接着又进来十几个，几个人都挑了各自喜欢的，就剩下郑浩自己，老林让郑浩选一个。郑浩说：“林哥，我就不选了，你们尽情玩，我给你们倒酒。”老林沉着脸说：“郑浩，你要觉得没意思，可以先走。”
　　郑浩只得随便叫了一个，老林这才笑起来，被挑剩下的女孩出去了，房门一关，音乐响了起来。这些被挑中的女孩们个个热情奔放，唱歌、喝酒、玩骰子、热舞样样牛叉。喝到中途，摇滚响起来了，男人们开始抱着女孩们跳起来、摸起来、亲起来……
　　郑浩被那些女孩们灌多了，一群人嗨够了，几个男人陆续领着自己挑选的女孩们出去了，包房里只剩下郑浩和他的金发女孩。女孩趴在郑浩耳边问：“大哥，人家都去私处耍了，咱们要不也去耍一下？”郑浩说：“妹子，哥没这兴趣。”那女孩发嗲说：“大哥真会说笑，来到这里的，哪个男人会没兴趣？”说着一翻身，屁股坐在了郑浩的大腿根上，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胸挤压在他脸上，开始慢慢蠕动。郑浩把头挣扎出来，抬头问女孩：“妹子，一会儿哥要是没钱结账，你能不能先替哥把账结了，改天我再还你。”
　　那女孩听了一愣，而后翻身起来，冷笑着说：“大哥，你有病吧？姑奶奶我是来挣钱的，又不是来找鸭子的。”郑浩说：“你把我当成也行啊。”女孩呸了一口说：“我看你浑身上下也就长了一张鸭子嘴。”说完扭着屁股开门出去了。
　　等老林几个男人办完事，郑浩去前台一结账，又是一万多，信用卡里的钱彻底刷空了。从楼上下来，郑浩又给他们叫了代驾，支付宝里仅有的那点钱也给支付完了。老林上车离开时，郑浩问了一句：“林哥，您看春节团购的事什么时候咱们定了？”老林说：“这事不简单吗？这两天等我不忙了，给你打电话，随时都可以签合同，对了下次记得带着你们部门的那个田筱筱过来，小姑娘长得不错。”
　　郑浩把几个男人都送走了，楼下只留下他醉醺醺的一个人，事情没办成，信用卡刷爆了。他想要是李娜知道他一夜花了两万多，而且还是来这种地方逍遥的，她非要跟自己离婚不可。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十一点了，微信里没有李娜的信息，电话记录里也没有她的未接来电，看来李娜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这么晚了就别再回去了，喝的烂醉，一身酒气，还回去干嘛，就是回去了，李娜也肯定把房门反锁了，夜里还得蜷缩在地下室里受冻。
　　去哪儿呢？这一夜该去哪儿呢？他打开支付宝看了看，只剩下五块零钱，又打开花呗看看，本月的额度已经用尽。他哈哈大笑几声，叫喊道：“老子又成穷光蛋了！”五块钱，哪里也去不了，连打车的钱都不够，连上网吧的钱都不够，四十岁的人了，竟然流浪街头了。
　　没有地方可去，他只有朝着家的方向走。走了一段路，一辆出租车在他一侧停下，司机探出头问他坐不坐车，他冲司机笑着摆手说：“今天不行，改天吧，再过几天，兄弟就发财了，到时候我也买辆宝马开开。”那司机以为他耍酒疯呢，一脚油门蹿了。
　　他越走越累，胃里翻江倒海，肚子也疼了起来。又走了一段路，他感觉浑身乏力，于是扶着一棵梧桐树呕吐起来，晚上喝的酒水全都吐出来了，吐到最后是满嘴的血。他看到地上的血，骂了一句：“妈的，血都吐出来了。”他靠在树干上歇息了一会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肚子越来越疼了，疼得他出了一头汗，实在受不了了，他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呻吟起来。
　　他想自己得去医院看看，恐怕是肠胃炎或者是阑尾炎，到医院里输瓶液就会好的。但又记起身上没有钱了，没钱肚子再疼也不能看了。在他深感无助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他的母亲了。小时候每次他病了，都是母亲带着他去乡诊所里去看，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母亲在他都不怕。可现在母亲不在身边了，他病了就不知道靠谁了。
　　一条微信发来，他打开微信一看是唐小玥，只发了一个问号，郑浩不明白啥意思，又怕她纠缠自己，于是发条语音说：“大半夜的你发的啥信息。”唐小玥又一条信息过来，问：“你没在家？”郑浩语音说：“赶快睡你的吧。”唐小玥也发一条语音过来说：“郑浩，你喝多了吧？你现在哪儿呢？”郑浩用手按着肚子，疼得接连喘气说：“我爱在哪儿在哪儿，跟你没关系，拜拜。”
　　唐小玥的电话打了过来，郑浩给她挂了，她又打了过来，郑浩接了电话凶她说：“唐小玥，大半夜的你干嘛呢？你不要再打搅我了好吗？我现在就是个穷光蛋，比认识你的时候还他妈的穷呢，老子身无分文了，你能不能别再联系我了。”
　　电话里传来唐小玥的抽泣声：“对不起，郑浩……你在哪儿？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