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潘的工资

　　且说那天存车牌丢失后，陆晓渊与白露一直等到深夜十一点多，才把车子推走。彼时，檀桢堡的大小街道都已经空空荡荡，两个稚气尚未褪净的少年一路骑着车子，说着让彼此温暖的话，回到家。暂无后话。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转眼这天已是腊月二十三，当地俗称“小年”。这一天是祭灶神的日子。早上，娄氏做了臊子面，点了三炷香，命家人对着灶王爷磕头。自此，灶王爷就“上天”了，要等到除夕夜放鞭炮时再把灶爷从天上“请回来”，在家住一年。饭后，白露、陆晓渊及白立城的四岁的儿子鑫鑫都吃过糖瓜。昨天，白立城回家来，送回一些烟酒，以备正月里父母招待亲戚。同样也是在昨天，白露的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了，她如愿地闯入年级第三名。她很开心，可以快快乐乐地过一个年了。
　　吃过糖瓜，娄氏开始炖肉、炸豆腐、泡海带，白露帮着母亲忙碌。陆晓渊见无事可做，便带着鑫鑫出门玩耍去了，也暂无后话。
　　二十三这天，也正值西街小学期末考试。罗校长、白立轩、乔主任、华主任等校领导忙里忙外，督促阅卷小组、调整安排监考老师等。偏在这时候，又接到教育局通知，要求全市中小学副校长参加一个紧急会议，地点并不在教育局办公室，而是在市委办公大厅。至于为什么要召开这次会议，又为什么如此紧急，此系悬案，不得篡改。
　　白立轩丢开手头的工作，忙赴市委开会去了。腊月二十五，全校放假。二十五这天清早，白立轩和吴冰娴起了个大早，洗漱之后，便开始收拾要带回家的东西。就在这时，潘向阳走了进来，白立轩道：“你不是昨天就回去了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潘向阳不语。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白立轩问他为何事。潘向阳道：“我这个月的工资有问题。我十一号请了一天假，扣了我五十元，二十二号请了半天假，也扣了五十元。前天监考时，因接了家里一个电话，被老华发现，又扣了三十元……算下来，这个月总共扣了我一百三十元！这还是不是人呆的地方？！”潘向阳越说越生气，坐在沙发上愣着。白立轩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你别生气，回头我跟老华商量，争取尽快给你把扣发的工资要回来。”潘向阳便在白立轩的办公室坐着干等。白立轩深知他的脾气，收拾完东西，向吴冰娴说：“待会儿我去处理小潘的事，咱们明天再买衣服。你带着东西先回家，明天你等我的电话。”吴冰娴答应了，带着东西离开学校。
　　这里，白立轩向潘向阳道：“一点子事就把你躁成这样，我还打算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呢！就你这脾气，能行吗？”潘向阳道：“工资都没了，还谈什么女朋友！若有合适的便罢，若没有，就打光棍！”白立轩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也该把你的脾气改一改了。遇事冲动可不好，‘冲动是魔鬼’，知道这句话吧？”潘向阳道：“我就是不服老华！凡事净冲着我来，尤其是最近这些天，总是给我小鞋穿！前天监考，小刘不在，让我顶替，结果被罚了三十块钱！我图个什么？这口气我咽不下！”白立轩因道：“老华是有问题，他不光对你是这样，对我不也一样吗？学校里有几个对他满意的？论职位，我比他高，可是我们在一起开会的时候，有些事我还得听他的。退一步想，人家年龄比咱们大，经验也多，听他的对自己也是一种促进。所以，大可不必，凡事都有两面性。”潘向阳不语了，仍坐在那里埋头玩手机。白立轩道：“我这就去找他，若迟了，只怕他回家了。你就在这里等我。”潘向阳答应了，白立轩走出办公室，向华主任的办公室去了。
　　白立轩刚转过弯，见华主任正在锁门。白立轩忙叫了一声，华主任回头一看，白立轩道：“华主任，等一等！”华主任见状，松开手，问什么事。白立轩说：“咱到里面说。”说着，二人走进华主任办公室。白立轩站在那里，说：“小潘这个月的工资有点问题。刚才他到我办公室找我，一肚子的委屈，说扣掉的那部分钱有差错。”华主任点了一支烟，淡淡道：“有什么差错？”白立轩道：“按照咱们的规定，请一天假扣五十，半天假二十。他十一号请了一天假扣五十是对的，但二十二号请了半天假，同样也是扣了五十。前天监考，他家里来了急电，不过是接了个电话，又被扣了三十。其实，那天不该他监考，他是好心帮小刘的忙，反倒被扣了钱。这样算下来，这个月的工资等于少发了他六十块钱。”华主任递与白立轩一根烟，道：“小潘代的学生虽每次考试成绩都不错，但他这人做事总是毛手毛脚的，这一点，我曾批评过他，可他就是改不了。”白立轩道：“他就是那性格，况且年龄还小些，以后会慢慢改掉的。”华主任道：“至于他这个月的工资，二十二号那天他办事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回来，那不就是一天的假吗？哪里是半天？他替小刘监考，这份心意是好的，但不能因为他出于好心，就无视学校的规定了。你也知道，咱们三令五申说课堂上不准接打电话，有事课外协商解决，这点他也听不进去。这能怪谁呢？”白立轩道：“规定是规定，但总有些事是无法预料的。那天，他妈骑车时摔了一跤，需要赶紧送医院，你说这事是大，还是小？”华主任掐灭烟蒂，道：“不管大事、小事，还是那句话，不能视规定为儿戏……要过年了，既然他说出来了，我也不能让他心里不愉快，他替小刘监考，被扣的那三十块钱待会儿让他去找马会计，给补回来，让他高高兴兴过个年。”白立轩深知华主任做事不留情，知道二十二号那天被扣的三十块钱替小潘要不回来了，便道：“既是这样，我这就给他说去。”说着起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华主任喊住了她，说：“宋老师几天前请了假，给她发的这套茶具和一条毛毯她说不要了，放在我这里也是白放着，你拿去吧。”白立轩想了一下，道：“也好，没人要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华主任便将这两件东西送给了白立轩，白立轩小心翼翼地拿着，走出办公室。
　　回到自己办公室，见潘向阳还在沙发上玩手机。白立轩道：“替你要回了一半。二十二号那天的三十块打水漂了，老华说那天你下午两点才回来，算一天。”潘向阳道：“这下我的气就消了。其实，我倒不是在意那几十块钱，关键是心里不舒服。就要过年了，心情要痛痛快快的。”白立轩笑道：“这下痛快了吧？”潘向阳道：“痛快多了。”白立轩指着那两样东西说：“这是发给宋老师的礼品，因她不要了，老华给了我，我就给了你吧——权当是把那三十块钱给补回来了。”潘向阳道：“我有我的一份，干吗要别人的。”白立轩道：“我就是给你抱回来的，你若不要，我也不要了。”潘向阳道：“我不要！”说着便去找马会计，幸而马会计还在学校，潘向阳向他说明来意，马会计补发给他三十块钱。无后话。
　　白立轩离开学校时，学校里只剩下马会计和餐厅一个打饭的老师傅了，其他人都已回家了。
　　白立轩回到家，见家人正忙碌着。吃午饭时，白立轩说：“吃过饭我带晓渊买衣服去。”娄氏说：“把露露（白露）也带上。往年过年，我们的衣服都是你哥买，今年他手头紧一点，露露的衣服由你买吧。”白立轩想到，尽管哥嫂早已与他们分开了，但这几年对家里的贡献也不算少。而自己，虽已参加了工作，但仅靠那点微薄的工资度日，曾一度沦为“月光族”。自从与吴冰娴确立恋爱关系后，经济状况就更拮据了。好的是，自己现在已是副校长了，以后的收入一定会有所改观的。白立轩向母亲道：“你们的衣服……”娄氏道：“我们老了，将就将就就过去了。”白立轩听后不免心酸。为了他们兄妹三人，母亲一生节俭。白立轩说：“我这个月的工资涨了，今年你和我爸及露露的衣服我全包了。”娄氏道：“给露露买吧，她一个姑娘家要穿得好一点，我们就算了，你也省一点。”白立轩道：“这怎么行？该花的钱就要花。我已与冰娴约好了，今年正月她要来咱家见你们。这是冰娴第一次登门，你们可不能给我丢面子。”娄氏想了想，道：“也好，那就由你们买去吧。”白立轩答应了。
　　吃过饭，白立轩与陆晓渊、白露上街了。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除了每人的衣服外，白立轩和白露还给母亲精挑细选了一条颜色纯正、质地优良的蓝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