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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9-24 09:47:18      字数:4223

  石根友下山给家里汇钱。写了一封信,向家里报平安。山上呆久了,心里烦,也趁机在安平镇闲逛一天,第二天再上山。
  小城镇灯红酒绿的世界与山上野人般的生活反差很大,一进入城镇,不仅面对满世界新潮的红男绿女不适应,而且双脚也变得不会走平坦的马路了。在老家,城镇人认乡下人认得很准。其中原因,不单是乡下人言谈举止、穿戴与城镇人有差别,仅从走路的姿势,就能做出准确判断。乡下人住山里,上山下地,跨沟越涧,脚下无平坦路,从而养成了脚步跨越大,脚抬得高的习惯。走在乡镇的平坦街市里,仍改不了那种习惯。
  城镇的夏天,女人是开在城镇街市的花,众多女人,汇集成城市争妍斗艳的花园。安平镇汇集的美女肯定比它的原始居民多。她们来自全国各地,服务于各种娱乐业,为淘金而发财的土豪们营造销金窟和销魂场。歌厅、娱乐城、洗浴中心、茶楼、洗脚房、按摩院、休闲中心、洗头房、大酒店、招待所、小旅馆等服务行业,都有色情业渗入,且明目张胆。最末流的色情服务,是几个女人租一家农家小院,房间内置简易的床,大街上勾引回男人,直奔主题。
  石根友在大街上闲逛了五六百米,就碰到四个妖艳的女人堵住搭讪。
  “哥,想洗头吗?妹子那里设施齐全,包你想啥服务有啥服务。”
  “老板,山上发财,下山玩乐。美女脱光,为你全身按摩,想干啥就干啥。”
  “小伙子,想美女吗,我那里几十个美女任你挑任你选,提供房间,一流服务啦!”……
  弄得石根友也不禁怀疑自己:我像个嫖客吗?我下山是想嫖女人了?
  这就是黄金小镇安平的现状。发了财的男人乐在其中,挣些苦力钱而一时不能回家与老婆团聚的男人也跃跃欲试,享受一回客居的温柔乡,缺钱而又好色的穷汉子只能隔岸观火,让眼睛过一过生日。石根友初次体验,穷于应付。好在,这是白天,女人们只动口不动手;若是晚上,男人单独闲逛,会遭到女人的拉扯甚至围堵。
  石根友穿行在女人的裙装、短裤和美腿的万花园中,想起了老同学吴秋英。几个月没见面,老同学过得咋样?在他的小钱夹里,藏有吴秋英写给他的一张纸条,留有她固定住址和电话号码。他找到一家话吧,拔通了吴秋英的电话。听得出,吴秋英对他的突然现身很惊讶,也很高兴。问明了他所在的位置,让他原地等候。四五分钟,一辆红色的奥迪A6缓缓驰来,在身边停稳。车后侧门打开,吴秋英伸出脑袋招手:“上车吧。”
  石根友上车,与吴秋英并排坐后坐。吴秋英吩咐年轻的司机:“去黄金大酒店,老家来的亲戚,去招待他。”
  坐车上,吴秋英没对石根友说一句话。石根友几次开口,吴秋英都用眼色制止。轿车停在大酒店后院巨大的停车场,司机留在车里,两人上楼,进了包间。吴秋英才说:“现在可以畅所欲言,人家安排的司机,我不得不防。”
  石根友不知其意,傻乎乎问:“谁安排的司机?”
  “还有谁,王宝盛呗。”吴秋英说得很轻松。服务员送上菜谱,吴秋英飞快点几个菜,支走服务员。只剩下他俩时,石根友才问:“你跟王老板结婚了?”
  吴秋英冷笑:“结婚?好奢侈的两个字,对女人而言,又是多么严肃的两个字。这两个字,对我来说,恐怕无缘了。”
  “为啥?”
  吴秋英掏出鳄鱼皮小坤包里的烟,优雅而且老练地点上一支,深吸一口,仰头吐出一连串的小烟圈,才回答:“我做了王宝盛包养的情妇。”
  “他逼你的?”石根友心里一沉,为老同学的草率决定而悲哀、心痛。吴秋英回答:“我自愿的。他用金钱诱惑我,我拒绝不了。”
  “你想过做二奶的后果吗?”
  “二奶?恐怕五奶六奶也排不上。我懒得想,也不愿去想。”
  吴秋英在王宝盛和刘蚂蚱之间徘徊了几个月,最终选择了王宝盛。为此,也把刘蚂蚱送进了监狱。此时此刻,刘蚂蚱正在千里之外的省监服刑,每日里顶着毒辣的日头拉砖坯,码砖。这份没有劳动报酬的艰苦工作日日在枪口监视下进行着,至少将延续十年之久。十年打磨,年轻气盛、满身棱角的刘蚂蚱一定会变成一颗放在任何地方都对人类没有丝毫威胁的鹅卵石。那是法律的目的,也是国家对重刑犯改造的最终目的。
  吴秋英点了六道大菜,要一瓶法国路易十六。石根友面对一桌从未见过也叫不上名字的珍肴美味,叹道:“我们两人吃不了这么多,浪费了。”
  “花别人的钱,你心痛啥。我招待你是有次数的,他今天去省城见他老婆和儿子去了,不然,我哪有机会招待你。你肯定也没有机会进入这种高档消费场所。吃喝好了,我去给你开间房,过一次有钱人的瘾。”
  “算了吧,我十块钱去住个小旅馆,闻着下苦人的汗腥味脚臭味睡得香。”
  “让你享受一次,刺激你一下。它能激起你奋斗的欲望,为过上这种生活而拼搏。”吴秋英说。侍者恭立身旁开酒,斟酒。吴秋英挥手让侍者出去。剩下两人时,吴秋英给石根友夹菜。
  “我如今做了人家笼子里的金丝雀,是人家养的宠物,跟有些人养的宠物狗、宠物猫没啥差别。除了吃、喝、玩,就是出来花钱。司机那王八蛋,见天贼眼溜溜,肯定是他派到我身边监视我的。”
  “你知道是这样,为什么要去做?”
  “如今这社会,谁说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我无法强迫自己去过贫贱的日子。我要穿高档的,抹高档的,用高档的,吃最精致的,这钱从哪来?凭我唱首歌赚一百块钱?唱到八十岁,能赚几个钱?我最值钱的,是青春,是肉体,是还算漂亮的脸蛋儿。人一辈子,要善于挖掘自己的长处,并且把长处转化成财富。做不到这一点的人,注定是个失败者。”
  吴秋英的话刺激了石根友的记忆,他想起史老板家那个半呆半傻的胖女儿。追求不同,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吴秋英。他猜想,若告诉她,她除了会骂他“傻瓜”外,还会骂他什么?是陕南老家话的“闷怂、板货篓子”还是别的什么?在一起上学时,那么青春那么阳光的吴秋英哪里去了?混于社会才一年时间,清纯的少女就变成了追求享乐追求奢华的市侩女人,是现实社会的错,还是她本人的错?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无法拒绝现实的诱惑?追求美好的生活,其本身没有错。但这一切应该建立在正常的奋斗之上,贱卖青春,贱卖肉体,何谈为人?吃过这顿饭,他想,他们之间的所有情谊都该结束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更别谈友谊!喝下半杯酒,吴秋英向石根友讲述她和王宝盛、刘蚂蚱之间发生的事情。
  其实,也没有复杂的传奇过程。刘蚂蚱希望娶她为妻,蚂蚱是真爱她。王宝盛承诺给她房子,给她轿车,给她想要的一切物质享受。但不能娶她。
  刘蚂蚱在老家那块儿贫穷的土地上,算是富人,与开采黄金矿藏,加工黄金,经营省城整条线路的客运公司,且涉足酒店,健身中心等行业的王宝盛相比,蚂蚱只算个有口饭吃的穷人。相形之下,高低立现。同行业的姐妹们,姿色出众的,都做了大老板的情妇,出有轿车,入有佣人,牌场上一掷万金,毫不吝惜。姐妹们背地的寂寞与空虚她没看到,看到的只是表面的风光。她也需要这些。嫁给蚂蚱,蚂蚱能给予这些吗?在一次缠绵的舞会上,蚂蚱搂着她求她嫁给他。她问蚂蚱:“我嫁给你,在省城西安买套房结婚用。”蚂蚱说:“行。”“结婚买辆小轿车。”蚂蚱答应:“没问题。”“每月给我两万块钱的零花钱。”蚂蚱说:“这个不能保证。但我保证挣到的钱都交给你,随你花。”“挣不到钱呢?”她逼问。蚂蚱说:“夫妻同甘苦,共患难。挣不到钱时,你得谅解。”吴秋英不再与他缠绵共舞,借故离开。
  王宝盛给她的承诺是:中国的任何地方,一套高级住宅,一辆小轿车,家里请老妈子,轿车雇司机。双方以五年为期限,每年付吴秋英十公斤黄金的年酬,每月卡上存三万块钱零花钱。五年之中,吴秋英不能与别的男人发生关系。五年期满,房子车子归吴秋英,两人合约解除,吴秋英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或者嫁人。吴秋英算笔细账,五年之后,她将拥有千万以上的财富,那时,她也只有二十五岁。二十五岁以后谈婚论嫁为时不晚。她答应了王宝盛。签订私密合约,收了第一年的年酬后,便投进王宝盛的怀抱。
  王宝盛比吴秋英的老爹还大八岁。他抱住吴秋英,先是一阵狂吻,吴秋英忍受着这个老男人满嘴的烟臭和扎脸的胡子茬。亲吻过后,王宝盛并不急于上床,而是一件一件仔细地脱她的衣服,直到脱得一丝不挂。然后,后退几步,欣赏,浏览。目光如推土机,在吴秋英身上一寸寸碾过。吴秋英仍有几分羞涩。她本能地抬手护住胸部。王宝盛走近,伸出手来,从白皙光洁的颈部开始,一寸一寸向下抚弄。从脖子到脚腕细细抚弄三遍之后,口角流出涎水的王宝盛才从梦游中醒来,飞快脱光自身衣服时,吴秋英看到的是一个苍老且已萎蔫的小男人躯体,皮肤暗黯,胳膊和腿上已长有很多大小不一的褐色老人斑。两条缺少肌腱的瘦腿支撑着胸腹圆滚滚的上半身,一看就是缺少身体锻炼而日日往那腹囊中填充美食的男人,他身上,只有这腹囊和腹囊中的一根曲曲弯弯的管道对社会和人类有用,帮助人类消耗谷物和肉蛋类。这具身价亿万的躯体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气味。是什么气味?不是汗腥,不是劣质香水,也不是骡马身上的那种草腥味,倒像是奔丧时,在停尸间闻过的怪味儿。与她自身的青春和美艳形成强烈的反差。她心头掠过一丝淡淡的悲哀,闭上双眼,任男人粗暴地扑上来,抱起她扔在床上。当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时刻,她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去想那黄灿灿的金子。为了金子,你就当扑上身的是一头猪吧!在时下中国,许多好白菜总是要被猪拱的。
  刘蚂蚱一时间找不到她。有一天,两人在大街上巧遇。蚂蚱还缠她,她毫无保留地将她与王宝盛的协议告诉了刘蚂蚱,希望他从此死了心。没料到的是,蚂蚱对她太痴情,由爱生恨,迁怒于王宝盛。刘蚂蚱怀揣菜刀满大街找王宝盛。有天终于碰面,蚂蚱冲上去,一刀砍在王宝盛后脑勺上,后脑勺颅骨太硬,蚂蚱力道也不够,只砍破头皮,没有要他命。倒是蚂蚱当场被人摁倒,打得半死,拖上警车。蚂蚱犯的是故意杀人罪和重伤害罪。劳动改造重刑犯的砖厂砖窑,已成为刘蚂蚱挥洒汗水和青春的地方。
  “是你害了蚂蚱。”
  “话不能这样说。我没叫他去杀人,他喜欢我,不能给我想要的一切。好合好散,各走各的路。你揣把菜刀去杀人家,就是杀了他,我会嫁你?杀人偿命,关进笼子那是他自找的。”
  石根友无语。他只能为蚂蚱在心里叫屈,满桌的山珍海味吃在嘴里味同嚼蜡。石根友很快结束吃喝,借口要上山。吴秋英仍挽留他:“我去给你开间房,今晚他回不来,你陪我跳舞唱歌。”说着话,吴秋英大胆盯着他的脸,好像话里有话,不便明讲,你是男人,用心去体会吧。女人若向另外一个男人透露自己男人晚上不会归家的消息,必是怀有勾引这个男人的企图。聪明的男人会趁虚而入,鸠占鹊巢。
  石根友谢绝。分手后,他撕碎并丢掉了吴秋英写的那张电话号码和住处地址的纸条。拐过两条大街,去背街小巷里,住进上次住过的大通铺。只有这种纯粹民工集中住的地方,几十个男人挤住一间大房子,没有哪个女人有胆色敢来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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