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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9-23 09:37:54      字数:3189

  晚上,安排张保贤跟石根友睡,程道安钻进一民工被窝。民工调笑他:“野的就是野的,家的来了,野的得让位。”民工们今天都知道了他与唐玉梅的关系,纷纷加进来取笑他。程道安不回话,钻进被窝,大热天蒙头睡觉。石根友替他解围:“人家心里难受,伙计们留点口德吧。”
  张保贤听不懂这群民工地道的陕南话。幸亏如此,否则,啥都瞒不住了。
  唐玉梅陪自己男人。女儿放床里边,紧挨唐玉梅。一下午的相处,女儿明白她就是妈妈,一刻也不离开她。唐玉梅比初上山时健壮了不少,男人看着她脱衣服,然后在身旁躺下来,周身上下抚摸女人,高兴地说:“你长肉了。白胖白胖的,屁股比先前大了,奶奶也长饱了。”
  两人直到上了床,才有机会说私房话。
  唐玉梅问:“你的病好些没?”
  “还是老样子。”
  “我走半年了,想我吗?”
  “你一走,屋里空荡荡的,想你有啥法儿噻。”
  “我是问,你身体……想我吗?”
  “想过。”
  “现在想吗?”
  男人说:“应该可以的。你想不想我?”
  “想。这么远来了,就试试吧。”
  房子的灯灭了。黑暗中传出两人折腾的声音,但仅两分钟,所有声音都静止了。好一会儿,男人羞愧地对女人说:“我还是不行,身体垮了,没得办法,对不起你。”
  女人说:“你老远跑来,我总得让你挨一挨。有啥行不行的。”
  “你还年轻,找个男人耍朋友,我不怪你。”
  “你想哪儿去了,哪个男人会看上我这样的老太婆。”
  “我又不傻。那个老程就是你相好的。”
  “你胡说。”
  “我看见了你塞在鞋壳壳里的刮胡刀和牙刷。你要刮胡刀干啥子?你又没长胡子。支这么大个床,不是两个人,要这么大床干啥子?我又不怪你噻。”
  唐玉梅不说话。男人接着说:“他只要喜欢你……我只求你一样,看在两个娃儿的份上,别离开我和娃儿。”
  好半会儿,唐玉梅才开口:“我保证不离开你和娃儿。”
  “我明儿就回去。”
  “来了住几天,急啥子。”
  “不能住长了,住长了,娃儿缠上你,我引不走了。”
  “引不走给我留这儿。”
  “留这儿你咋做工,老板也不愿意噻。我也下不了地,能带好她。”
  两人又说了些家里的琐碎事,唐玉梅问了公婆的身体和大儿子上学的情况,问了夏收的收成,再问到村里对他家有没有照顾。男人气愤地说:“村里两个狗日的,芝麻大个官,净是瞎子烤火往怀里搂。低保啦、贫困家庭救助啦,都给了他亲戚。支书一家五口人,吃五份低保。国家给老百姓的钱,都养了这些猪。我说我有病,去要份低保,你猜支书狗日的咋说?”
  “他咋说?”
  “你不聋不哑,不傻不孬,不缺胳膊不缺腿,好意思腆着脸来要低保?我撑他,村里吃低保的,都是缺胳膊少腿的傻子孬子?有人一家啥不缺,女人披金戴银,男人开小汽车,也吃低保噻。他骂我,给老子滚得远远的,老子当干部,干部不吃,给你吃?你做错了梦。过了几天,村主任找到我说,给你背个低保,拿到钱分我一半。你行不行?行就给你,不行就算球了。”
  “你答应了?”
  “我答应了。有点总比没有强噻。”
  “虼蚤大个村官都这么贪,没有咱老百姓的活路了!”
  “有球的办法,哪儿都一球样噻。”
  唐玉梅不愿再说关于低保的话,她心里装着痛和羞辱。
  去年夏天,她没钱给男人买药,也去求过支书。她那天露胳膊露腿,穿一身粉色泡泡纱的短袖衫和半截裤,头发梳得光光的,洗净了手脸,去村办公室找支书。支书的办公室门关着,推不开。她敲了三遍门,门开一条缝,支书伸出王八样的尖顶少毛的脑壳:“敲啥子敲?老子在谈工作。”他一脸的怒气,把唐玉梅从头看到脚。突地,变脸比脱裤子还快,满面堆笑,两眼放光,“老子今儿忙死了,你明儿了来。”
  唐玉梅偷扫了一眼,从窄窄的门缝看到长沙发上的花裙子。穿裙子的人一边拉下裙子遮掩露在外边的光腿,一边抬胳膊遮住脸,双手伸脑袋后整理头发。唐玉梅没看清人脸,却认得那条裙子。村庄里,只有那个叫亚慧的小媳妇有一条那样的裙子,常年在广州打工的男人前几天才快递回来的。支书关门在屋里忙啥工作,唐玉梅猜到八九不离十。亚慧跟支书儿媳妇年龄差不多。
  为了男人治病买药,唐玉梅第二天仍硬着头皮去找支书。
  村委会大门半掩,院里空无一人。唐玉梅去推支书办公室门,门没上闩,一推就开。支书坐在皮沙发上,手里转着空茶杯。见到她,立即起身迎接,让唐玉梅坐。支书顺手关上门,几乎挨着唐玉梅坐下。笑眯眯说:“你穿这一身衣裳,要年轻十岁。我就喜欢女人穿红色。”
  唐玉梅往墙角收紧身子,求支书:“我男人有病噻,干不了地里的活不说,天天要喝药。求支书可怜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弄点照顾噻。”
  支书一只眼角长萝卜花,一只眼大,一只眼小。小眼长萝卜花,红线锁边,怕光怕风,泪水涔涔,眼眵厚积。当地老一辈流传下来的说法,男人眼睛长萝卜花,是看多了女人的屁眼儿。老天爷警告他,若再不收敛,让他瞎只眼。萝卜花是民间叫法,其实是眼角内的泪道口生赘肉。不是因果报应,是一种常见的眼病。既使一只眼快罢工了,仍阻挡不了支书盯着年轻女人不眨眼的积习。他盯得唐玉梅心里打小鼓:“你晓得的,村里哪个都想我照顾他。人多了,名额就那多,我照顾哪个?”
  “我这情况,也是没得办法。要春旺是个好人,能干活,能出门打工,我也不会走这一步。”唐玉梅小心谨慎,力求保持委婉的语调。支书上半身倾向她,烟臭味的嘴熏得她想吐:“哪个来求我,都有一大堆理由,哪个的理由都够吃低保的资格。我咋办?”他一只手拍着唐玉梅的光膝盖。唐玉梅再想收缩身子,已紧贴沙发角了。她不敢让支书把手拿开,战巍巍回答:“支书拣最困难的先照顾。”
  “错!”支书的另一只手再拍到她腿上,说,“哪个会来事我先照顾哪个。”
  “我不会来事。”唐玉梅声音小得像蚊虫。支书的一双手在动,在游,在抚慰。
  “昨天你也看到了,亚慧那女娃子乖巧,配合我工作,我给她两份,公婆一人一份。”说完这话,支书的左手已游到唐玉梅的大腿上,手指尖钻进半截裤裤腿。唐玉梅的手来阻挡,支书趁势抓住她双手,整个身子压上来,“你男人得瞎瞎病,你也活守寡,以后想男人来找我,我让你受活够,也给你男人吃低保。”
  唐玉梅扭动着身子反抗,哀求道:“不行啊支书,我老汉晓得我来找你……”
  “他办不了的事支书替他办了,咋个不行?谁让支书是群众的领导呢!田荒着也是荒着嘛,我可是耕田能手呢。”支书用强,腾出一只手来插进唐玉梅裤腰,一下子就摸到地方,那指头欢得像钻烂泥的泥鳅。唐玉梅张口咬了他的另一只手,趁他痛的机会,搂紧裤子逃出门。支书在背后骂:“黄花闺女都摆平求我,你啥宝贝,能搁进一条腿,老子我还不稀罕!”
  唐玉梅羞愤难当,飞快逃离。就这样,让支书把只有自家男人能摸的地方摸了,落不到半句好,挨顿骂,低保也没要到。过后想通了,想再配合支书的工作,支书再懒得搭理她。男人去要低保,支书自然不会给。
  两口子家长里短,喋喋不休说到后半夜,几乎没有睡意。
  一夜难眠的,是蒙着头假装睡觉的程道安。
  早晨送男人走,女儿又哭又闹,抓着妈妈的衣襟不松手。唐玉梅送到山脚下的大路,坐上韩春娃帮忙找的拉矿车驾驶室,才强行分开。女儿在车里哭,唐玉梅在外边哭。卡车启步离开,女儿的嚎哭渐去渐远,唐玉梅干脆坐路边痛快哭了一场。
  送走男人和女儿,唐玉梅心里空落落的,眼睛哭得红红的,回到坑口,洗把脸,去帮程道安。她心情不好,话少。程道安也心事重重,几乎不说笑。一整天,灶房里死气沉沉,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天黑时,程道安不吭声,去里间收拾他的东西。刚叠起一床被子,唐玉梅赶进来,捉住他的手:“你干啥子?”
  “我想了一天,还是搬大宿舍去住。再住在一起,败坏你的名声。”程道安说。唐玉梅背后紧紧抱住他:“你现在搬走就保住我有好名声了?坑口哪个不晓得我们在一起住了多长时间?我是个女人都不怕,你怕啥子?”
  “我不是怕别人说啥,我怕害了你。”
  “你个大男人,咋也是个小心眼。还像以前一样,我甘心情愿做你的女人。”
  程道安转过身抱住唐玉梅,两人贴着脸。分开了两天,像分开了两年那么久。
  然而,自此之后,两人虽然也夜夜相拥相依,同床共枕,唐玉梅再不提下年回去与男人离婚的话题。程道安经常一个人独坐,呆呆抽烟,烟瘾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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