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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丧事风波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9-22 12:19:25      字数:5044

  唐亚兰初嫁京道后不几天,京道家左隔壁的“三奶奶”——元规公夫人过来串门,她说:“听说你是保安人,我也是保安人啊,所以过来与同乡聊聊。这里住得惯吗?”
  “呀!您老人家也是保安的啊!那以后我在这里就更加温馨了。”
  “对啊!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说哦,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三奶奶问,“你是哪个屯的呢?”
  “我是弄南屯的,我姓唐。”亚兰答了,然后转问道,“奶奶,那您是保安哪个屯的呢?您姓啥呢?”
  “我是弄闲屯的,也姓唐啊!”三奶奶笑着回答。
  亚兰听到“弄闲”二字,吃惊道:“啊!您是弄闲屯的!我外婆就是弄闲屯的哩!”
  “啊啊!竟然这么巧合的啊!”三奶奶也有些意外之喜,笑容可掬。因又问道,“那你外公姓啥的呢?”
  “我外公姓韦,母亲也姓韦。”亚兰答。
  “哦哦!我们弄闲的人家就只有韦、唐两姓。我知道你们弄南屯就只有唐姓,说不定咱们俩还是同宗共祖的呢!”三奶奶还是笑容满面,显得非常慈祥与和蔼,一看就知道她是个非常善良的人。
  亚兰是1952年农历七月十二日来到吞团的。自从认识三奶奶之后,她本以为有老乡做邻居日后就有个依傍的,未来的生活将是有滋有味的,因而心中很愉悦。不曾想两个月后,这位看上去还很硬朗的老奶便溘然长逝了,亚兰心中不免暗自伤怀。
  京道因结婚的开销,欠了许多债务,家景确实贫穷。亚兰想养一头猪,可他连个猪崽都买不起。弄南屯亚兰的二堂哥唐机同知道后,他家养有母猪,就特地背一只19斤的猪崽来到吞团送给她养,可是才养了两个月那小猪就瘟死了。亚兰又没得猪养了,好生为难。
  自从亚兰远嫁吞团后,她父亲日渐后悔当初那样地对待女儿。正想设法和找机会与女儿和解,以打破去年父女法庭见官的僵局。当他得知亚兰又没有猪养的情况之后,他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他立即去保安街买了一头小猪,然后背着它走到吞团去,送给女儿养。
  亚兰婚后第一次见到父亲已是十分高兴了,又见父亲不辞路途遥远,背着猪崽走了一天送给她,想到父亲一定是对他过去的错误行为表示悔过才这样做的,她顿时感动得泪流满面。她想,天下哪有父亲主动向女儿“低头认错”、“负荆请罪”的事呢?想到此,她怎能不为之动容。从此,父女冰释前嫌,重归和好;从此,她父亲就经常来吞团看她,后来她哥哥机台也跟着父亲一起来,她知道哥哥也是以此来表达内疚之意的。亚兰与父兄从不再提旧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自自然然地恢复了父女兄妹的亲情。从此,亚兰也久不久就回娘家一趟,也让她的堂哥堂嫂们知道,他们家重归于和睦。
  亚兰父亲唐初发常来吞团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他终于遇到了与自己志趣相投的好朋友,这位朋友就是京道的伯父桂元公。如今桂元公既是亲家又是好朋友,他非常惬意。当初桂元公带京道去弄南屯他家相亲的时候,是他故意躲了起来,不曾与桂元公谋面,竟与这位好朋友,失之交臂。
  初发首次来吞团看女儿的那天,京道刚好在外开会不在家,是桂元公杀鸡备酒热情地招待他。席上他与桂元公越聊越投机、越聊越有味。因为他们俩都上过学堂、读过《幼学琼林》《三字经》《千字文》《四书五经》;都喜看“三国”“水浒”“西游”;都善于讲述民间故事;都喜闻乐道于诗词歌赋。他们只是各人专长不同,桂元公专长道公法事,他专长于木工技术。每当这位亲家来到,桂元公都要留他住上两三天,他们晚上喝茶谈天,通宵达旦,白天再行补睡,好不雅致也。
  1953年10月,亚兰有了身孕,可是京道成天忙于乡里的公务,顾家甚少。1954年初春,亚兰已怀胎五个月了,此时的京道母却生起病来,而且越来越趋于严重。京道几回延医取药,但总无起色。亚兰一人操持家务,更要服侍日日卧床不起的家婆,着实很累,但她毫无怨言。农历五月下旬,亚兰就生产了。这是她与京道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桂元公喜不自胜,为这孩子起名韦朝科。四年前景春病逝后,桂元公就将继承本家香火的希望,完全寄托于唯一的侄儿京道身上。他决定鼎力相助京道早日结婚,其目的就是不使本宗支断绝香火。如今他看到了“螽斯衍庆”、“瓜瓞延绵”的曙光,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这怎能不让他为之振奋呢?
  1954年8月11日,京道母病逝了。此时京道的小孩才得48天,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这时的京道家,小的太小,老的过世了,家中经济十分拮据,小夫妻实在犯难。这时京道24岁,亚兰23岁,虽说夫妻俩年青力壮,但没有钱光有力气也是解决不了大问题的。因为要处理母亲的后事,得花很多钱,买寿衣、棺材、冥品,开道场,客人来往吃饭等等都是钱的事。京道为此愁眉紧锁、愁肠百结、一筹莫展。桂元公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知道侄儿家底太薄,他决定出手相助,为他主张。桂元公这辈子经历过多少丧事了:他父亲元合公、母亲黄氏、三弟桂宗、二弟桂财、其妻黄氏、其子景春,那都是他一手张罗的,因为再也没有为他分担的人了。
  桂元公安慰年轻的京道说:“你莫慌,有我在呢!这人生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儿!事情终要解决的,我来帮你作主好了。没有钱可以先借嘛,过后慢慢再还他。”京道听了伯父这一番话,如释重负一般。他感到伯父就是伟大的力量;伯父是最可亲和最可靠的人;伯父是坚强的后盾;伯父甚至是冲锋在前抵挡强敌的将军。
  本地民间有许多俗语:“父母过世,事大过天”、“哪家屋不漏,谁人父不死”、“大事难当,难当大事”、“众人相助,抬水上天”、“死者为大”、“侍死如侍生”、“生死不来情义断”等等。这些俗语是要告人们,人生谁都免不了父母归天的大事,这种大事大家都要互相帮忙,借钱借物都要给,如果人家有大事你不相帮,那是真正的义断恩绝了。
  当时吞团屯的元纪(人称五公),其家养有一群羊,其中有一头重150到180斤的大阉羊。桂元公对京道说:“我来帮你出主意,你去东头借五公要那头大阉羊来杀了,做道场的祭肉和待客之肉;道场从简,开一夜就行了;你派人去弄东屯请奇昌来做道头,并托他去转告弄南屯的亲戚们;你再派人去请弄壬屯我的名义弟子京年和弄柱屯我的二弟子黄锦荣两人来,让他们俩与奇昌合班行道……”
  京道明白,道公家的丧事是不能自己当道公的,非请别的道公来行道不可,这样做才能“超度亡灵上天堂”。这是“度人者不能自度”的道理;这是本地人所共识的。
  道场开始的那天晚上,家住得远的亲戚都来了,其中有亚兰的母亲和四个堂哥;有定福乡敢奋屯的京道外婆家人;有京道的姨妈的家人;有三合乡漓合屯和大兴乡吞包屯的亲戚等等,共来了三四十人。家在附近村屯的亲戚和客人,一般都是出殡当日早上才来的,不用族人另外的招待。当然来者都是带着礼金或礼品而来的。
  这么多客人来,事主家一般是没有全部解决招待食宿的能力的,按照本地的风俗,是要将这些客人分配到本村屯和附近村屯的房族各家去分担接待的。这是本地人大家约定俗成的惯例;这是历史上就已达成的共识。这种做法传承到如今,众皆遵行、无一例外、无可非议。那些承担接待来客的人家,可以到事主家去,按所接待的人数领取酒、肉、大米和黄豆等物,以作招待夜宵之用。
  亲戚和外家的这些客人,一般都是出殡前一晚来的,他们只是住一晚,第二天出殡后再吃一餐正式宴席就都回去了。所以,房族各家的接待,只是招待一餐夜宵而已,比较简单。而第二天的正式宴席才是重要的、需要讲究的。
  由于京道支系,四代单传,到如今只有京道和桂元公两人了。而五服之内的其他支系则人多势众,这些支系除居吞团外,还分布在弄敢、弄壬两个相邻的村屯居住。
  在道场开始的那天晚上,吞团那排大连房,由京道家至东头的元纪家,都打开了中间的隔门,使之全部贯通了。道场开始了,大连房中灯火通明、锣鼓喧天、人来人往,也算是热闹的。然而不幸的事件就要发生了。
  夜到了子时,一般是要招待客人吃夜宵的。于是,家族各支系的户主,都以“分担待客”为名,争相来到京道家,把那头大阉羊的肉全都分去了。为首的是“善公”长子桂南,他领去的客人并不多,但他割去的肉是最多的。于是那些户主一个看一个,都往多里割肉,一下子就把那头大阉羊的肉全都分光了。
  此情此景被京道看见,他就跑去报告桂元公:“伯父啊!我们的羊肉全被分光了呀!”桂元公一听,这还了得!他急到火房观看,果然只剩一些羊骨头。他顿时怒火中烧,骂道:“这些人太不像话了!如此的贪图!简直是一帮强盗!”桂元公怒气冲冲,他知道他们还在隔壁三公元规家,于是冲过中门,只见那帮人正在那里,各自将羊肉入篮装担子。桂元公见此情景,勃然大怒,厉声高叫,“呔!你们先不要走!你们这帮人也太过份了!你们把京道的羊肉全都分去干净了,竟没有人会想一想,明早出殡正式开宴,京道去哪儿要肉来招待客人呢?你们一点也不体谅京道的难处,只知道趁火打劫!”
  那帮人自知理亏,被骂得面面相视,不敢出声。突然,其中“唿”地跳出一个腰圆膀厚、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来,他正是桂南。那桂南竖眉瞪眼咆哮道:“我们接待客人不该拿肉吗?这是哪家的规矩!这是京道的家事,你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
  桂元公一听到“狗”这个字,他认为这是对他人格的极大侮辱,他直气得九窍生烟,大骂道:“你这个惯偷老贼,作恶多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欺负京道势孤力单,肆无忌惮,有我在此,岂能容你胡作非为!”
  桂南听到桂元公骂他“惯偷老贼”,截中了他的要害,他陡然火起,咬牙切齿道:“我就这样了!你待要怎样!你敢打我吗?”
  那桂元公也是个身材魁梧的人,况且道公是有一定打武功底的,他才不怕桂南呢,真老虎他也曾打过的。桂元公越发怒不可遏,更骂道:“尼麻的!抢了肉还要嘴硬!今晚我不给你点辣椒尝尝,你却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那桂南估计桂元公要动武了,他想到“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俗语,陡地跳将起来,迅速冲到屋角拿起一条尖担,就朝桂元公扑来,举起尖担就刺桂元公。桂元公手疾眼快,急忙闪过,然后徒手与他相搏。桂元公边打边退,当他退到屋角的时候,他闪电般地抓起那儿斜靠着墙的一条扁担,有了这条扁担他就更不怕了。桂元公奋起反击,左遮右挡,傍挥正劈,正个是棋逢对手,两人直斗得桌翻椅倒、一屋狼籍。
  桂元公在招架中不慎撞翻了元规公一个碗架,“哐啷啷”一阵乱响,架上那些刚去弄壬屯借来的百十只碗尽皆破碎。这时围观众人齐声大呼:“快住手,别打啦!”“快住手,别打啦!”可是这两只“猛虎”岂肯善罢甘休,他们喝声不止,谁也不服谁,仍在酣斗。
  突然,桂元公“哎呀”大叫一声,轰然倒地,众人大惊失色。原来是桂南的尖担刺中了桂元公腋下的手臂,伤口流血,立即肿起一个馒头大的包包,痛得他站不起来。众人中几个汉子见状,只怕闹出人命来,便不约而同扑向桂南,将他拉住并夺了他手中的尖担,将他架出屋外去了。另外几个男客扶起桂元公,掺着他送他到床上躺下,并为他敷药止血,包扎伤口。这一场恶斗终于平息了。
  话说在桂元桂南打斗之时,设在京道堂屋的道场,依然锣鸣鼓响、香烛不熄、唱经不止。道场法事无论如何是不能中断的,道公们任凭隔壁打闹喧哗,他们若无其事地依然跳神诵经,不受干扰,没有分心。这种情况并不是这班道公如何的道行高深,是因为这是桂元公家的道场;是他们师父家的道场;他们是在师父眼皮底下行教的。他们若是离坛而去围观,中断法事,必将受到师父严厉的训责。
  桂元公在床上静静地躺着,他决不吭声。那些待客的户主,没有谁敢耍小脾气说出罢工接待的话来,因为这是关乎他们声誉的问题;因为他们领了客人,如若突然撩担子不干了,那将丢脸丢到天上去了,那些客人回去后会将他们的丑行,传遍千村百寨的,以后见人都抬不起头来的。那些待客的户主们,都自觉地悄悄地回到京道的火房,将多拿的羊肉都退了出来,自觉地适量地取肉而去。于是,大部分的羊肉又回归原处了。这事就这样悄悄地得以平息,一切又归于平静,使得这场丧事得以正常地结束。
  丧事过后,元规公对京道说:“这是你们家的事,你们怎么打架我不管,但是我帮你们借来的一百多个碗全都打碎了,你们得赔人家啊!你们若不赔,人家怪我,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这话被桂元公听到了,他愤愤地说:“我们不用赔!要赔也是桂南赔!他打伤了我成这个样子,我还要他要赔我医药费!我一定要到政府去告他!他若不赔他就等着坐牢吧!是他先动的手!哼!他有理吗?他跑得了吗?!”
  元规公听了此言,不以为然道:“你们怎样我管不了,我只要碗,一码归一码,难道说是该我赔的吗?”
  京道怕得罪了元规公,便立即跑到桂元公床边说:“伯父啊!您别说了,消消气吧。官司也别打了,那些碗由我负责赔尝就是了。若打官司,赢与不赢都得费好多的钱,那些钱比买这些碗的钱要多得多,何况还要费许多心思呢!不如就此罢了。邻里邻居的,早晚相见,多难为情啊!”
  桂元公听了此话,不再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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